战锤40k:碎裂钢魂 第2节

  想到此处,莫尔斯笑了笑。

  因为佩图拉博的心智成长和他的外表年龄颇为统一,甚至还要幼稚几分。

  不知造出此人形生物的工匠是出于何种缘由,要塑造出一件如此不趁手的工具:麻烦到就算这件工具不属于他,也足以令他深有共情。

  “你怎么看我的石像?”莫尔斯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佩图拉博学以致用。

  莫尔斯完全睁开眼睛,两手垫在脑后,让重力带动藤椅的自然摇晃。

  “这不是能学会吗?”他不以为意地评论,“一个要求换一个代价,一次付出交易一次获得。我不完成它们,是因为我性情懒惰,对动物石雕兴趣不足。轮到你了。”

  佩图拉博的喉咙就像被石块所阻塞一样发声困难,他的视线短暂划过天空又刻意避开,接着他说:“不知道。”

  莫尔斯短促地笑了一声。在佩图拉博以为他不会有进一步反应时,莫尔斯突然站起,藤椅枝条的呻吟就像牙齿咬断骨头一样尖锐刺耳,伴随着破碎与危险的预兆。

  他面色凛然,两步跨到佩图拉博面前十寸之内。他能看见男孩自信的眼神里开始出现慌乱,视线第二次扫向空中一片不存在的区域,紧绷的面颊颤抖着,自脊椎往下浑身僵硬,脚掌顽强地踩进泥土,抑制后退的本能。

  莫尔斯伸手按住男孩的头顶,感受手底下硬如木屑的发茬。佩图拉博的颤抖全部停止,僵硬现象却更加明显,就像一块锻造过程中遭到突兀冷却的铁石,以奇怪的姿态定下形状。

  是谁打造了这件惊人的器具?他如此地与人类相似,又处处拼命彰显其自身的不同。

  他开始回忆有能力进行如此艺术创作的朋友名单。

  苏芮卡?乔?雷恩?欧尔佩松?

  他不知道。

  距离上一次他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联络,已经过去了数不尽的时间。

  莫尔斯动用一些无伤大雅的灵能,将佩图拉博的头转向珀修斯雕塑所在之处。

  他掌控着男孩的头部,而男孩自己掌控着自己的身体。

  “看。”他低声说,抬起左手,缠着黑布的手指向雕像。

  “为了让这件古旧的艺术品重现,我没有用岩凝土。很幸运,我找到了大理石、陶土、木头,我也获得了黄金,有时用到铁。我没有得到象牙,这颗星球上缺乏如此具备美感的生物,以至于我无处展现我的残忍。”

  “你知道他的故事吗?”莫尔斯问,并加上注释:“这是一个额外的提问,就算伱不交换信息,我亦将赠你答案。”

  “我知道。”佩图拉博极快地回答,他只敢在这里扳回一局。“珀修斯得到雅典娜指点,取走女妖美杜莎的头颅。”

  佩图拉博看向珀修斯头盔上的双翼与手中紧握的刀刃,似乎在比对着什么。逐渐地,他开始不得不隐藏他的惊诧。

  莫尔斯看着那尊雕像。他花了些时间去雕刻它,将它从时光中完全地复现出来。

  

  在这颗因为文化的失落而退步过度的星球上,他能享受的娱乐活动并不多。

  “继续。”他放柔声音。

  佩图拉博受到鼓舞,眼睛的余光第三次掠过天空。他的呼吸会因此紊乱一个瞬息。

  莫尔斯注意到这一点。

  “这个雕像同时期的艺术没有形成统一风格,艺术家们会争抢着表现出各自的特色,比如加强对细节的修饰,强调想像与新奇,注重人体描绘,布局会发挥透视的技巧,有时超出常理,违背理性,”这个词让他不自觉发出鄙夷的呼气,“形式之美与矜持高傲的特色令人不适。”

  他将对莫尔斯的不满藏匿在对雕像艺术风格的敌视中。

  莫尔斯赞许地肯定道:“你懂得很多,好孩子。”他揉了揉男孩的头顶,随后放开佩图拉博,后者似乎仍然沉浸在他突然收获的赞誉里,无法抽身而出。

  而他已经获得了许多信息,比如给这件工具灌输记忆模块的人起码诞生于三万年前,上不封顶。

  会是谁呢?

  莫尔斯捡起一柄尖锥,退后两步,打量一番体现着人体雄健与外在美感的样式主义雕塑,然后突然抬手,快速举起锥子,迅捷而精准,一声震响与石块落地之声,雕像提着颅骨的左手被当场敲断。

  身后传来男孩吸气的声音,布料震动,脚后跟摩擦地面,莫尔斯确认佩图拉博倒退了一步。

  他再度举起尖锥,第二次断裂发生在雕像的右手,石刃在铁器下破碎,先是裂痕,随后是碎石,最后为粉尘。

  “我不喜欢他的故事。”莫尔斯高声说。“得到神的指点,杀死一个怪物。”

  尖锥划过英雄的面部,从一侧上颌骨对应处刺出裂缝,大理石开裂,英雄失去容貌。毁坏比创造容易得多,但它带来的刺激并不亚于创造事物的喜悦。

  莫尔斯很少主动去享受刺激,他没有兴趣因此招来无故的注视和危机。

  “你喜欢这个故事吗?”他问。“依靠着一些天赐的、不知从何而来的知识,凭借着没有来处的高傲,去战胜一些你恐惧的东西?”

  他回过身,将尖锥抛给佩图拉博。男孩的肢体甚至不需要头脑反应就可以接住这件工具,而男孩的眼神中首次出现了一丝空洞的痛苦。

  莫尔斯看了看天空,晴朗,干净,充斥着原始非工业星球上特有的澄澈。

  他看不见佩图拉博所恐惧的东西,但他有些猜测。

  “你不喜欢这个故事。”他咬着每一个音节,咀嚼它们,再抑扬顿挫地吐出,“因为你甚至战胜不了你的恐惧。告诉我那是什么,佩图拉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我只会问这一次。”

  莫尔斯咧起嘴角。“否则我就去睡午觉了。”

 

第3章 重锻

  佩图拉博不喜欢他的语气。

  男孩认为他正在经历一场莫大的耻辱。假如他手中的尖锥能够刺破莫尔斯的喉咙,那么莫尔斯应当已被其迅捷地扯断喉管,就像野犬撕碎猎物,折断颈骨,剖出内脏。

  莫尔斯绝不怀疑这点,他只觉得也许佩图拉博会做得更文明些。一个自豪于其知识水平的人,行动往往受到拘束。

  佩图拉博的肩膀紧张地抬起,蓝色眼睛中漆黑的瞳孔略微扩大,他的眉头毫不隐藏地皱着。

  他看了一眼手中锻造粗糙的锋利尖锥,接着环视周围石头与泥土建成的生活圈,忽然放松了。

  “你嫉妒我,莫尔斯。”男孩得意洋洋,将尖锥抛到地上。“你嫉妒我的学识,羡慕我的能力。看看你原始的生活方式,你失败的工艺品,你的土屋远不如我将要建造的高墙与城堡;在我面前你是落后的野蛮人,穿着可笑的布料,头发杂乱、衣冠破损,除了你莫名其妙的力量,你什么都不是。”

  佩图拉博扬起手,未经允许地抬高声音:“伱的庄园呢?你的作坊呢?别告诉我你还在用木棍敲打树枝和树干来获取落下的橄榄,也别告诉我你只会用双脚将葡萄在盆中踩出汁,莫非这就是你用黑色的布充作鞋履的原因吗?你的书籍卷轴呢?你的羊皮纸呢?难道你还在将莎草的长茎切成薄片,平铺在木板上,辛辛苦苦地用锤子将薄条压成纸张吗?莫尔斯,你甚至建不出一条完美的下水道。”

  莫尔斯低头,手掌覆盖在下半张脸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佩图拉博将他的小动作理解为戳中了痛处。他斗志更盛,这表情让他的神态终于同他身体的幼稚统一了。

  “你这样羞辱我,难道不是想通过打压我的自信,来成功地利用我吗?这是你这种无知之徒能对我做到的一切。”

  莫尔斯不确定自己还能控制多久肩膀颤抖的趋势。

  “你问我在害怕什么,是想操纵我的恐惧吗?那我将要通知你,我所知晓的是你看不见的更高远之物。”

  莫尔斯看见了一颗高傲而冷酷的脑袋在不断抬起,兴许在佩图拉博的双眼中,云层深处的群星涡旋正在交汇又聚拢。

  “那是群星的漩涡,是天空的淤青与伤痕。我的伟大使命在星空中等待,而我的力量与潜能是确凿无疑的。我为了一个远大于奥林匹亚的疆域而诞生。你永远触摸不到我的高度。”

  佩图拉博变得冷静而自傲。“我知道这一切。”他说。

  莫尔斯仰起头,重复着固定的呼吸节奏,等待笑容从自己的脸上消失。

  佩图拉博的反击充斥着对不存在的弱点的攻击,听起来仿佛不蔑视别人这个孩子就活不下去。

  他很害怕他口中的星之漩涡,以至于不得不用错误的自我安慰去压倒它。

  但莫尔斯不会忽视自己心中对佩图拉博的赞许——并非针对佩图拉博本身,而是针对他的造物主。

  那位工匠是如何创造出这样一件结合了人性与非人特征的艺术品?

  莫尔斯不知道。

  同时,他确定自己会把佩图拉博留下。

  “你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他并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戏弄。

  佩图拉博和他靠得足够近,所以他能够将手放到男孩的肩上。

  然后,向下压。

  “你!”

  佩图拉博的惊呼被灵能阻塞,但他无暇顾及。男孩全部的力量都用于同肩上传来的重压相抗衡。他双脚分开承重,久不逢雨的土地上浮起水汽凝结的冰霜,又被炙热的皮肤温度传导融化。他极力仰头直视莫尔斯,脸因受力而变得通红。

  “你知道你让我想起什么吗?”莫尔斯轻轻晃着头,伸出左手,尖锥飞入掌心。

  他将锥子抵在佩图拉博的一侧上颌骨,与他先前粉碎珀修斯雕像面部时恰恰是同一落点。

  他的掌控力足够精确,他知晓不伤人的最短距离。若佩图拉博有胆量冲上前,他也不介意事后再去修复。

  “让我想起四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小孩。他们在各自的家庭培育出第一套价值体系,家人会说‘你们是独一无二的宝贝’,他们信以为真。而当他们接触彼此时,他们会试着维持这一念头。”

  “第一个小孩说:我懂得比你们都多,我知道树上能结出水果,手工作坊里产出陶罐,盐来自海水。”

  “第二个小孩不屑地说:你懂什么!我还知道违背神教先知的人会被黑暗审判塞进旋盘,奴隶从对面的城邦里长出来。”

  “第三个小孩哈哈大笑:你们有一样东西肯定比不过我,我父母全部被僭主处死了,你们呢!”

  他收起笑容,冷冷地说:“你觉得你是哪一种,佩图拉博?”

  蓦地,佩图拉博举起双手,十指紧紧箍住莫尔斯的小臂,像一道正在收紧的铁环。男孩的力量令人惊叹,莫尔斯撤去防备后,清脆的骨裂声立即响起,滚烫的灼烧感自手臂内部升腾,黑色布料变得潮湿。

  能量在莫尔斯指尖劈啪作响,一部分指向佩图拉博,男孩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铁环般的手掌的力度松弛,另一部分则顺着莫尔斯的手臂盘旋向上,修复断裂的骨骼。

  

  “你是以上全部现象的结合。”莫尔斯低沉地说,“你觉得你懂得更多,理解得更多。”

  尖锥顶端,一滴鲜血渗出,顺着棱往下流。

  “你觉得你高于凡人,所以你蔑视凡人。”

  “当你发现前两条都未必成立时,你只好说:看看啊,我是悲惨与崇高的复合体!我多么伟大!”

  佩图拉博坚韧的表情破损了,就像英雄的塑像碎裂一样无法维持。比起怒吼更像尖叫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

  “你根本不了解我!”他高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莫尔斯放于他肩头的手掌更加温和地摊平,安抚地揉了揉男孩脖子侧面,示意他放松。

  “接下来我希望你保持清醒,佩图拉博。尽管我不会伤害你。”尖锥从他手中飞走,他没有回答佩图拉博的质问。

  莫尔斯双手捧在佩图拉博的颈侧,逼迫他直视他的眼睛。

  有一点佩图拉博说得对,他还不算了解眼前的男孩;不过这不算要紧之事。

  “我将重锻你。”莫尔斯说。

  灵能在他身躯中汇聚,无数年月里他首次调动如此庞大的力量,触电般的震颤翻涌着烧灼,深蓝与灿金的光点在他眼前交替运作,不存在的火焰与积雪的灰烬一同烧却。

  他潜入心灵深处,从无底的漩涡中调动起力量和情感的回响,多重的噪音压过耳膜中脉搏的鼓动。

  莫尔斯依稀听得见百余年前风暴中撕裂性的饥渴狂嚎,照常地,他将其无视,避免无形之物偶然投来一瞥。

  他隐约猜到佩图拉博口中的群星之漩涡的真相。在具体的思想成形之前,他便将其掐去。

  第一道锁如轻纱覆眼,隔去佩图拉博所恐惧之物与他的关联。一根金色丝线绷断,四根污秽链条锈蚀。

  这比莫尔斯一开始设想的要艰难,倘若这是佩图拉博造物主的手笔,那么人选的范围可进一步缩小。

  第二道锁似匹练缠身,压制男孩的成长本能和超凡身躯。

  莫尔斯无意让佩图拉博彻底重归凡人,所以并未妄动对方的基因螺旋。十年之内,这件神奇造物的成长速度将回归正轨。

  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黑布之下,他的皮肤正在开裂。

  第三道锁为迷雾缭绕,蒙蔽佩图拉博脑中过多的知识。假如知识的累积先于心智的成熟,那就不再是恩赐,而是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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