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碎裂钢魂 第29节

  他是佩图拉博,为战争而诞生的永恒战士。

  “来啊,这是你的天职,你的座位!你属于我们!”

  那道声音同他的每一次心跳紧密结合,从他自己的心底发出。佩图拉博无法否认那个嘶哑的吼声,这就是他要的,恒常的斗兽场,永远的胜利者,一切勇气和力量都无比荣耀。

  血中的铁映照着锻造他的原料,他的灵魂在大声咆哮。他要把一切阻碍都撕碎砍烂,他要鲜血流尽,他的钢铁是一切战争的源泉!

  佩图拉博回过头。

  他的铁王座就在那里,以锋锐的剑、镰、锚、钩熔铸成宽阔的椅背,坐垫为盾牌融回铁水后冷凝重聚的铁座,碎骨与风干的尸首铺成毯席,鲜血从王座之下流出,将黄沙浸没成幽深的铁黑。

  方才他从座椅上站起,如今那座位却已大不相同——又或者它本就是那般模样?佩图拉博不再记得。

  唯有铁与血。

  他听见灵魂的哀嚎与永无止尽的厮杀,每当他进一步靠近那座椅,沙场上的征伐就愈发邻近。

  佩图拉博向鲜血的铁座伸出手。

  +佩图拉博!你个天杀的崽子,你引以为豪的冷静被那天杀的狗吃了?+

  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灵魂的边上暴怒地喊着,佩图拉博只觉得被一盆冰水哗啦啦从天灵盖上开始往浑身上下浇了个透,浑身猛地一抖,鲜血王座的诱惑力顷刻间消失殆尽。

  他马上收手,装作什么也没做。

  “莫尔斯,你在哪?”佩图拉博问。

  周围的景象仍然是黄沙、鲜血和枯骨,他遍览四周,没看见那身他看了无数遍的黑袍子。

  +你管我在哪!我不在你就不清醒了?你脑子呢,昨天拌着奶油涂你那该死的杂粮面包上了?你看看你周围,你要往哪坐啊?不怕那狗屁座椅把你扎死?+

  佩图拉博脸上通红,他往后跌了一步,差点摔着。

  “我没坐啊!你胡说八道,我没坐上去!”

  +你有脸说你不想吗?我平时怎么教的你,你个小混蛋?让你看见座位就坐?听见别的玩意嗷嗷喊两句就信?这就是我们伟大的智者佩图拉博?+

  “你教我什么了?天天讲谜语的……家伙!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别让我知道你本来想用哪个词,混小子。+

  “你……”佩图拉博吸了口气,敢怒不敢言。“你来干嘛!”

  莫尔斯怒极反笑:+你猜猜我来干嘛?赶紧从那该死的破地方……滚出……+

  男人后半句话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楚。

  佩图拉博一阵紧张:“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了?天天给我找麻烦,还问我怎么了?好得很!给你找出口呢!+

  莫尔斯怒气持续外溢,佩图拉博莫名有种他先前酝酿好的火气在莫尔斯面前不值一提的感觉。

  他又离王座退开两步,对其敬而远之。

  昏黄天空里传来先前那个唠唠叨叨的家伙的怒吼,佩图拉博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我要不先不打卡尔迪斯了?”佩图拉博问。

  现在天空中的怒吼如雷霆震动。

  +你先打着……+莫尔斯的声音又变得不再连贯,+打完……再回洛科斯。+

  “哈尔孔做了什么?我需要回援吗?”

  +你别回来!咳……等我把事情处理了!+

  莫尔斯急促大喊。

  +好好打你的仗去!第一次出去打仗就半道上掉头回家,开什么玩笑呢?当小孩玩游戏沙滩上堆沙雕呢,说不玩就不玩了?咳……你闲着也是闲着,赶紧把奥林匹亚给我统一了得了……+

  

  “这些东西,”佩图拉博看了一眼四周,不知该如何称呼这反常的现象,“是因为我吗?”

  +你猜。+

  “啊?”

  +不是因为你行了吧!说起来他们还欠我东西,该死的,我都不知道我到底丢了什么……+

  “什么?”

  +别问我了,有种你以后问那家伙去……我早该知道的,真是什么命定的灾劫……来!+

  黄沙漫漫的天幕里,突然多出一道硬生生撕开的裂口,一根漆黑的布带从裂口里往下垂落,明明看起来无比纤薄脆弱,其上闪烁的金色符文却令其显得坚不可摧、异常神圣。

  佩图拉博立即抓紧布带,虽然没怎么练习过攀爬绳索,但当他抓住布条的第一刻,他就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快……+

  莫尔斯的声音更加遥远,佩图拉博加快动作,距离天空中的裂隙愈来愈近。

  山林里头清新的风从现实宇宙通过裂隙吹来,一扫佩图拉博身周的血腥气。然而在他触摸到天空之前,整条布料忽然开始剧烈地飘荡,佩图拉博几乎无法再抓住。

  他指间力道稍一变化,整个身体立刻向下坠落一截。低头看去,布带更是开始自下而上地消散。

  “莫尔斯!”他大喊。

  他没有立即得到回应,随后,他听见一声咬牙切齿的叹息:+我真是该死的欠了你们俩的……算了……+

  多年来束缚在他身上的三道锁链齐齐破碎,滂湃力量顿时充盈在他的四肢,无数知识穿透迷雾回归他的大脑,补全了这些年构建的思维图谱中近乎全部的缺口。

  他感受到自己正在极速成长,身躯变得高大强健、不可破坏,灵魂充实而富有独特的力量,思维速度更是又一次加快了千百倍。

  他本就拥有的一切正热烈地、分毫不少地回归,万事万物仿佛擦去灰尘,重新变得无比明亮。

  布带彻底消失,佩图拉博向下坠落,直到一道璀璨耀眼的金光从先前莫尔斯打开的裂口刺入黄沙,接替了漆黑布带的任务。

  他望着金色的光带,脸上变得湿润。

  佩图拉博抓住金光,完成最后一段攀爬。

  下一刻,他的意识回归现实宇宙,从树叶的婆娑到风的行进,一切事物的轨迹都提醒他,距离他完成他的讲话才过去不到千分之一秒。

  佩图拉博抬起手,抹去自眼中落下的一道混着眼泪的血痕。所有表情从那张铁石般的面庞上消失,唯余一片冷静。

  七天,不,五天。

  他要在五天内完成这次战争,他知道他的战士做得到。

  五天后的此时此刻,他将凯旋。

  他将见到莫尔斯。

 

第48章 于是他离开

  莫尔斯从佩图拉博所在之处收回意志,他的情况不再允许他分心。

  锋利的匕首划破了覆盖手掌的黑布,由实体的线与麻纺织而成的材料在超越凡世的锐利概念下被纷纷切断,层层松散剥落,露出真正被匕首刺穿的东西。

  一片虚空。

  更多的黑色布带从他的手臂表面崩解,散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黑色长袍包裹的内容仿佛凭空消失,又或许从来不曾存在。

  莫尔斯闭上眼,失去支撑的漆黑布料向内塌陷,顺着重力的呼唤掉在地板中颓败地皱成碳黑的一堆,被邪物的血浸透。

  落在布料最上方的是那把精巧的小匕首,似是以极致的嘲弄来昭告所有人它所成的壮举。

  随后,一个在现实宇宙中根本无法被观测的形体睁开眼,跨出他虚假的躯壳。

  每一段失去的伪装都代表着更多本质的暴露,从手指到肩膀,从足底到胸膛,金色咒文撑起一个形似人体的虚无之物。

  他曾摄入的每一口饮食都化归虚空,他流出的每一滴血都是符文拟造的幻象。

  剥除覆盖全身的衣袍绷带,终止对面容的模拟和刻画,如今残存的才是他残留的本真核心。

  莫尔斯试着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头部的位置应当起了一些波动。

  通常他不会就以这样的形态存在,除非不得已。

  这倒不是因为他对非人的状态有什么格外的不满,而是这幅模样比起他曾经拥有的身躯,着实有些粗糙不经打磨。

  他抬起左手,无数流动的咒文在不同的光照条件下反射出金光,勾勒着他大致的模样。

  哪怕最不起眼的一小段不到一寸长的咒文,都是直接沟通现实宇宙基底规则的至高号令。

  咒言。

  这是符文被称呼的方式,一种有别于灵能的体系,直接动摇现实的根底。

  至于右手,那一部分存储的咒言在约十五个千年前失落在帷幕的背后;回归本源形态,他的右手也暂且不复存在。

  一想到相关事件,就不得不提到某位他都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盗匪。将那次事件与佩图拉博的存在相串联后,莫尔斯发现自己终于无意间搞清了那人当年到底在折腾什么神秘科技。

  那个家伙从来不对人说他到底想做什么。

  当他踏在地面上时,整片场景进一步转变,他所在的房间化作一个小小的金银船舱,舱外是色彩万千无尽回旋的茫茫汪洋。

  深邃至没有尽头的空间里每分每秒都有无穷的事物在相互吞噬迭代,固定的时间空间,乃至常规的物理规律在此地毫无意义,唯有混乱永恒。

  他离开船舱,由哺乳动物的皮缝合形成的华丽风帆在他头顶飞扬。小船起伏不定,不时有风浪夹杂着轻蔑而甜美的笑声扑面而来,告诉他这艘小船的航向。

  莫尔斯索性坐下,任由亚空间的波涛为小船引航。

  接着,一根短短的半截小木箭被浪花拍到船板上,落在莫尔斯身前。随之而来的是一段若有若无的对话。

  “这是我的箭,我射中了那头鹿!”

  “我们俩的箭明明一模一样,别骗人啦弟弟,这是我的鹿。”

  “但我在箭杆上刻了记号啊……”

  莫尔斯将断箭拾起,在靠近箭剑的木杆上找到了一道横向的刻印。咒言从他虚无的皮肤上攀至断箭,顷刻将之湮灭。

  他听见尖利的笑声变得更加刺耳,一只蓝羽的大鸟飞到桅杆顶部,叽叽喳喳地发出难听的大笑。

  一串符文飞起,烫焦了大鸟的羽毛,将它电得一头倒栽回海洋中。

  第二件飞上船板的是一块铁片,其上飘来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另有一些朦胧的倒影从时空中被截取、被存储,又在此时重映。

  那些相当虚无缥缈的东西穿过了真相、虚像与现实,跨越数万年的岁月再次抓住了莫尔斯,当年他还有另一个名字。

  他的第一次锻造,一些灵能被用来控制火炉的温度。没有导师,没有同伴,他的哥哥另有要事——他在接受一名远道而来的导师的教育,建城的教育。

  他自己研究着钢铁的一切变化,倾听火焰的声音。他的实验当然是失败的,铁剑断裂成若干块变形的铁片。他听得见自己的叹息和苦恼。

  当他握住失败品,要以灵能将其偷偷搓成小球扔掉时,一道冰冷而恢弘的力量托住了失败的铁片。

  狭长的光柱从被打开的门缝中透出,刺入炉火熄灭后昏暗的室内。风从门外来,携来林木与冷阳的气息。

  幻象到此戛然而止,亚空间没有能力模拟并不属于他们的事物。莫尔斯耸了耸肩膀,拾起破碎的铁片,将幻象抛掷回海的深处。

  他站起身,单手撑着船沿。

  下一道幻象不再依托具体的事物,也不再那么友好。

  他见到自己的尸体——最初也是唯一的那一具——躺在半建成的城池的壕沟之中,暗淡的眼仍睁着,望向那座伟大的城。城池将要以他兄弟的名字命名,而兄弟相争中他的落败理由唯有荒诞可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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