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碎裂钢魂 第34节

第54章 泰勒弗斯山的雪(中)

  “佩图拉博?”莫尔斯将这个名字放在声带上滚动一圈,左手从桌面上取牌。

  “我不想欺骗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所以你是对的,掌印者。总体而言,在奥林匹亚遇见佩图拉博让我感到幸运。”

  掌印者的惊讶稍纵即逝:“我很久没有听过这样坦诚的话。五,四,六,停。”

  莫尔斯轻松地歪了歪头,以示接受赞美。

  一旁的计分板上,掌印者与他自己的名字下方已各有了三条竖线。

  他在这儿停了停,考虑到掌印者是一名何等英勇无畏的宰相,便决定为对方再加一分。

  “六、九……”他先拿了两张牌,点数总和大于二十一点者将直接落败,此时继续取牌败率更高。

  “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东西,掌印者?”

  年轻的掌印者躬身前倾:“你是一个笼罩在迷雾中的人,莫尔斯。”

  “对你而言,我有很多谜团?我将拿牌,三,现在总和为十八。”

  “我觉得不仅是对我而言。”

  “好吧,我得承认在整个奥林匹亚上,最了解我的或许是我在山崖间的私人储藏室。二,总和二十。看来我该发誓我不是习惯在游戏中作弊的人。”

  “也许这一措辞来自于另一名我们都知道的人。”掌印者委婉地暗示。

  莫尔斯略微皱眉,沉默地从牌堆上方抽出又一张纸牌。

  “一。”他单手收拢剩余的牌,“二十一点,黑杰克。这不是我的运气。你在这儿,帝皇。”

  他侧过身面向石窟的洞口,金色的光芒中涌动起波澜,一个高大的影子被投射在光亮之中,晃动如烈焰的倒影。

  掌印者从桌边站起,拾起手杖,欢迎来客的造访。

  而莫尔斯双指夹起最后的纸牌,说不清是挑衅还是问好,平静地向来客挥了挥。

  “我的确一度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莫尔斯说。“是什么让你改变本性?”

  金光璀璨的人又向前一步,从过度高大的光晕中走出。

  那恢弘的金色巨像仿佛从他体内蒸发消散,剥离虚饰的光环,余下的只有一个朴实衣襟上沾着奥林匹亚的尘土、碎叶与露水的男人。

  帝皇散去金光前,莫尔斯下意识地认为他该比掌印者看起来意气风发而富有魅力。毕竟多少年来他记忆的核心都是那名耀眼的领袖在前方行走的背影——光辉,璀璨,气势无疆,许诺着无数伟大的可能性。

  但他看起来不仅不像一名皇帝,在年轻的锐气上他甚至比不过陪伴他的宰相。

  风霜的痕迹令他冷漠的深色眼睛表现出模糊的威仪,当那面具般的金光被卸下,他在莫尔斯印象中那层崇高而坚定的意象也被剥出褪色至一种苍苍的衰颓迹象。

  莫尔斯忽然在自己的心中捕捉到一丝堪称惊恐的情绪闪烁,如此多年来那个永远光环笼罩、伟大神秘的塑像突然间在他眼前自愿崩解沦落,重构成一个如此令人恍惚而绝望的形象。

  这令他记忆起他的整个过去,在这顷刻的倾倒与飞旋中重新经历了数个千年的时日,他的不存在的心撕裂着他的胸膛,一些模糊不定的荒诞与错乱在他心中挤压着他的血管,令他情不自禁地想用失去的右手去抓握住一些稳固不变的东西,以抗拒那激烈的眩晕。

  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对一切都无所谓。

  “你变老了,帝皇。”莫尔斯说。然而他是如何讲出这句话的,已经令他自己记不清楚。

  他意识到自己仍然坐着,虚幻空间内岩石的粗糙实感将他拉回知觉和清醒中间。

  从帝皇脸上他小心地辨认着任何可能的诧异与怀疑,没有,全部没有,他立刻觉得好了太多。

  他站起来,接着想起要放下手中的牌,于是他这样做。

  “伱在奥林匹亚。”帝皇说着,答非所问,“我应当预料到这就是你的性格,雷……”

  “莫尔斯。”

  帝皇专注地看着他,“莫尔斯。”

  接着他转过头,看向金袍的掌印者。“这是马卡多。”

  莫尔斯坐回他的石凳,指腹压着桌上的纸牌背部,将这副牌一张张推到桌面中间。“你能招揽来这样一位优秀的辅佐者,的确令我感到匪夷所思。”

  “他劝我亲自来奥林匹亚。”帝皇说着,向石窟内走来,低头看桌边简陋的计分板。“但我本就会来。”

  “在你将你的造物随手乱丢至半个银河系外后,你决定找回他?”

  “还有你。”帝皇说,严峻的纹路刻印在他的面容上,预兆着一种熟悉的肃穆。

  莫尔斯在这中年人的疲倦深处忽而又看到那抹夺目的闪光。

  岁月留给他一个模糊不清的疲惫轮廓,而他最关键的那一部分——那个悲剧性的、永无尽头的、徒劳无功的荒谬灵魂依然在他残酷的无尽抗争中证明着他荒诞幻梦的遥远追求。

  莫尔斯突然感到心中重获宁静,这正是他在以往的时间里认识的人,一个可悲的永恒者,一个冷酷的盗火者,以及一团火本身。

  

  “我的工作将需要你的参与。”帝皇说。“上次见面时我本想告诉你。”

  最后一次。他想。

  “但那次太过突然,你就忘说了?你依然乐于掌控他人的命运,帝皇。”莫尔斯说,却不是出自嘲讽。正如他所言,自欺欺人的效用在他身上丧失殆尽。

  他从牌堆中抽出四张K。大卫,查理曼,亚历山大,凯撒。四张纸牌背面朝上,依次排开。

  马卡多的手在手杖表面摩挲了一下,看向帝皇的表情里带上了善意的探究。

  莫尔斯平和地开口:“你希望达成你的目的,而我甚至从来无法否定你的高尚。这是一件可怕的事,你只是令一切实体与非实体的理论与事物着起火。”

  “谁还能这样做?”帝皇反问。

  “这是更可怕的事,”莫尔斯看向马卡多,“他听起来总是对的。”

  “实际上,”马卡多说,“他总是犯错。”

  莫尔斯笑了笑:“你的描述更准确了,掌印者。所以拜托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告诉我,这次又是什么伟大的工作正在招收临时工?”

  “陛下?”马卡多暗示。

  帝皇眨了一下眼睛。“我要收复银河。”

  莫尔斯向后一仰,听到这项宏愿后,他发现自己全无惊讶:“这项工作将从找回被你弄丢的造物开始是吗?让我猜一猜,你的贪婪可不会让你只创造佩图拉博一个孩子。”

  至少也该还有一个备份。

  “我已经找回了一个。”帝皇说。“十六号。他在他自己的旗舰上随我而来,坚持要迎接他的兄弟。”

  莫尔斯忽然有一种并不算太好的预感。“你找回了……一个?”

  “是的,一共二十个。”帝皇坦然地说,“佩图拉博在其中排第四。我正在找回他们,交付军团,并开始收复银河系的迷失地带。莫尔斯,你知道此刻是不可错失的平静时期。”

  过大的信息量帮助莫尔斯重拾眩晕,他单手撑着桌边,眼前浮现出被二十个佩图拉博围绕左右的深邃噩梦。

  帝皇想了想,接着补充:“还有,十六号的名字是荷鲁斯·卢佩卡尔。”

 

第55章 泰勒弗斯山的雪(下)

  莫尔斯从背靠的钟楼铜钟上猛地弹起,不超过千分之一秒的间歇,他即刻从空中扯出一张纯白的纸条,一把拍在钟的表面。

  他右手一翻变出羽毛笔,也不再顾忌任何修辞手法和戏剧化用语当场开始加速书写。

  “佩图拉博,你已成长成熟,而天下无有不分离的同伴,简单来说,再也不见,不要再指望找到我……”

  下一刻,收信人弄出的墙砖边缘剥落粉末的细碎声音就从巨大铜钟的另一面传来。

  佩图拉博以令人惊异的轻盈使自己三米高的身躯悬挂在钟楼外,而他没有进来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即便蜷起身,占地巨大的钟给他预留的容身空间还是不太够。

  “你果然在这里,莫尔斯。”佩图拉博趴在钟楼平台的边缘,用作装饰的特质大号月桂环端正地挂在他的前额。这年轻的巨人小幅度挥了挥手:“大家宴会开始了……你在写什么?”

  莫尔斯将纸搓成一团抛到空中,纸团自动被分解回粉尘。

  “你来了就不重要了,我觉得你长大了,所以是时候说再见——你就非要趴在墙上让所有人看见吗?”

  佩图拉博在突如其来的灾难性通告冲击下直接掰断了一块钟楼边缘的浮雕。

  他顺手捞住碎裂的石块将其放回钟楼内以免高空坠物,眉毛立即拧紧:“这里是王宫内的封锁区,而王宫内所有人都在大剧院庆祝新的统治者即位……你别消失!我还没说完!”

  话音未落,莫尔斯那副刚做好不久的新躯壳就倒在地板上。

  佩图拉博立即拉住躯壳,发现这堪称劣质产品的空壳全部重量都只在一层表皮上,所有外部看不见的地方都根本没有实体,他一拉住躯壳的手,剩下部分就像漏了气的玩偶,软塌塌地往下落。

  这令他短暂地想起上次在莫尔斯桌上看见的模型,正面看起来除了没做完之外毫无异样,但背面用来节省材料的大空洞上,甚至连个盖板都没加。莫尔斯当时还一本正经地嘲讽他说这是为了方便模型材料冷却时计算收缩率并保证组合度。

  他收回杂念,拎着只剩一层外皮的躯壳轻捷地返回地面,四处观察,焦急地祈祷莫尔斯还没有真的离开。

  为什么莫尔斯突然就急着走?他今天难道无意间做错了哪件大事?

  还是有人对莫尔斯说了什么?

  别让他知道是谁!

  “你真的认为我长得太大吗?”佩图拉博一手提着躯壳,大步走在废弃的后半部分宫殿中。“我也这样认为,奥林匹亚的任何生活用品都不再适合我的身高,攻打卡尔迪斯归来后的第一天,他们不得不胆战心惊地汇报说我恐怕只能躺在地板上睡觉。”

  王宫的重建工作仍在进行,前厅与大殿优先完成,而后方的花园与钟塔等等则暂且排布于事物清单的后半部分。

  庆典期间,非必要的施工已全部暂停,此地暂且空无一人,唯清风吹拂,令莫尔斯躯壳上挂着的黑袍衣带飘荡不止。

  “伱为什么要走?不可能只是因为我的成年。”

  佩图拉博飞快地思考着莫尔斯可能的去向,他的直觉告诉他莫尔斯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尽管这也可能不过是大脑中枢提供给他的一厢情愿。

  他一直知道莫尔斯有着一个私人的存储室,因为莫尔斯在洛科斯都城工坊里的物件一直在轮换。既然他要走,那么他也许会带上他需要的一部分未完成的工艺作品。

  佩图拉博从旁边覆盖施工建筑的铁灰色布料上用军刀快速割下一大块,将莫尔斯抛下的躯壳快速折叠打包拎好,先是快步地走,接着换成小跑。

  十年来他走过无数遍的街道在他脚下托着他奔行。

  离开洛科斯王宫后,街道上多出了路过的行人,佩图拉博知道所有人都以沉默的惊叹在注视着他的行动,但他无暇多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险些撞上从拐角走来的路人之前以非人的反应速度进行避让。

  “莫尔斯。”他低声自言自语,两侧刮过的风将他的话语带走。

  那熟悉的工坊已在眼前,他停在门口,木门如往常一样不上锁乃至不关闭,门板在细微地摇晃,不知是莫尔斯赶在他之前来过,还是他带来的风压推动了门。

  瞬息的胆怯过后,佩图拉博推开门,低着身,小心翼翼地挤进东西堆得太满,以至于竟让来人能产生此处包罗万象的错觉。

  他不敢再往里走,因为凭他现下的体型,再多走一步,无数的架子就要像连串的骨牌一样统统倒塌。

  “你在这儿吗?”他问,并试着从细微的风声中听出可能的异常。

  他敏锐的视线很快在房间的架子中央捕捉一块老旧的双人小石雕,模糊古怪的形象令人困惑,只能勉强叫人看出这是一个孩子正在与他的长辈争斗。

  他一直以为莫尔斯已经将它扔了。

  这让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佩图拉博咬牙,抬高声音:“莫尔斯!我正决心要重新雕刻这件最初的石像。你知道我从未真正地完成它,既然你要送我一件礼物,那么你也需要接受我的回报。”

  

  他停了停,忽而感到喉咙中涌出苦涩。“你说的,我要学会公平。”

  +我也说过,赠礼不算在交易的体系中,佩图拉博。+

  一道堪称轻柔的声音直接传入他的听觉,他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莫尔斯已远离此地,但他清楚地明白这很可能是交流的最后契机。

  佩图拉博皱紧的眉展开,肌肉一并地放松。

  “你确实说过,莫尔斯。所以我的回报不是礼物,它是一块砝码,一件货物,一种代价。我要用它买下你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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