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碎裂钢魂 第69节

  “我可以理解你在心中夸我。”佩图拉博的表情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一种恍惚的麻木。“所以你不用说出口。”

  “如果不说出口,我怎么让别人知道我的想法呢?”多恩并不在意,“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同意你刚才说的若干条看法中的第一条,即山阵的维修相对紧要。”反正不同意最后一条,佩图拉博想,“防卫系统留给你自己建设,不要阻止我的舰队在停留于因威特期间正常起降即可。而生活设施,我需要亲眼见证后再下决定。”

  “我赞同。”多恩说,“山阵号尚不支持长途对地通讯,三十小时后因威特将派遣航天飞机接我返回地表,届时我将带你查看因威特的具体情况。”

  “我相信铁血号也将在三十小时内抵达此地。”佩图拉博说,“届时我将向你展示我迄今为止在工程学上最佳的成果。纵然其相比山阵光辉不过渺小荧光,仍是我尽心竭力之作。”

  “我会等待。”多恩平静地点头以示同意。“我很期待。”

  ——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觉得——”

  “小声些,原体。”莫尔斯打断了他,“这里的隔音可不怎么样。毕竟谁会在舰载修道院里削弱而非加强声音的传播?”

  佩图拉博左右看了看,周围既没有因威特本地的工人,也没有他下令分散到山阵号中开始检查情况的子嗣。

  无论如何他还是压低声音:“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多恩很好交流,莫尔斯!”

  “嗯,”莫尔斯手指刮过墙面,抹去一层近几年频频有人往来导致出现在山阵号上的浮灰。曾经鲜艳的壁画现在苍白褪色,兴许是恒星光芒长期直射至此造成的。“我们做一些比较。”

  “假如这儿有一个人,”他在墙上的灰尘里画出一个简笔画的火柴人,“总是笑得很友好,但你问他一百句话,他才回答你一个问题。”

  接着,他在旁边画出另一个火柴人,圆形脑袋里加上下撇的嘴,“这儿有另一个人,从来不会假装他有多易于沟通,但你问一句他答一句,全部如实回答。”

  莫尔斯放下手,装模作样地吹去指尖的灰尘:“你觉得哪个人更好?”

  佩图拉博在两个火柴人上方画了第三个火柴人:“一个既友好又智慧,并且能回答问题的人。”

  “这种人存在吗?”

  第三个火柴人的头顶上被佩图拉博增加了代表反射光芒的射线。

  “荷鲁斯·卢佩卡尔。”佩图拉博说。

  一阵平地而起的风卷过墙壁,三个火柴人通通消失不见。

  “是荷鲁斯的好意让他的行为显得没那么刻意。”莫尔斯简短地对荷鲁斯进行了一点儿批评。

  “也许。”佩图拉博闷声说,听起来很没什么气力。“那么,你喜欢罗格·多恩?”

  “定义你的词汇。”

  “认可他的行为方式、觉得他做的比我好,和他相处愉快,对他有兴趣……就是这些意思。”

  

  佩图拉博承认,当他见到莫尔斯出现时,他期望着莫尔斯能够和他站在战线的同一边,和他共同对抗乃至击溃罗格·多恩用那张嘴建立的防线。然而到了场上之后,他才发现莫尔斯立马坐到中场当裁判,就差跑到对面基地里和多恩握手了。

  “嗯……”莫尔斯上下打量着佩图拉博,友善地拍了拍巨人的手臂,“按照你的标准,你刚才倒是表现得很喜欢罗格·多恩。”

  “什么!”佩图拉博喊出了声,只觉得一股冰水顺着他的骨头就注满了全身,吓得他差点把昨天的晚饭吐出来——他今天还没吃早餐,“莫尔斯!”

  “鼓起勇气,冷静下来,面对你的记忆,尊敬的铁之主。你是个三米多而非三十厘米多的人。”

  莫尔斯敲了敲修道院内的长椅,闪烁的金光在扫去浮尘的同时加固了一碰就塌的朽木。

  “回想你们的谈话。你和任何人有过如此流畅的商议过程吗?”

  搞定了一把座椅后,莫尔斯施施然地坐下,左腿翘在右腿上方,抬头看向陷入了沉默的佩图拉博。

  莫尔斯不知道他来这儿之前罗格·多恩和佩图拉博都谈论了什么内容,以至于佩图拉博罕见失态到把铁桌面拍了个坑出来,但他亲眼见证的那一部分,就是两位初次相逢的基因原体顺利到仿佛相识已久的交谈过程。

  在同一张方桌上,任何一方提出的问题都能在一秒内获得对方的解答,无论是技术上还是管理方面的建议,两人都能在一句话说到一半时就完全理解对方的想法。

  或许共同让思绪在漫漫的协商事项中延展至极限的基因原体们不曾注意,他们的手势和姿态是怎样逐渐地趋向一致,想法又是怎样合流并汇入在同一条干涸的思绪河道里。相近的身份、相近的兴趣,他们在无意识的互相学习中让彼此更加完善。

  一言以蔽之,莫尔斯见到一对互为镜像的兄弟,除了多恩看上去更像块严肃的石头,而佩图拉博则像块持续生气的铁。

  “所以你的答案呢,佩图拉博?”黑袍人轻轻地说。

  “我不喜欢罗格·多恩。”佩图拉博并不开心地强调。“你呢?”

  “不知我是否和你说过,我喜欢石头。”莫尔斯耸了耸肩,“因为它诚实、坚硬、永不改变。所以你常常在我那儿见到各种石雕。”

  “但我似乎没有说过,我更喜欢钢铁。它炽热、明亮、有韧性、接受改变并在冷却后变得坚不可摧。我喜欢改变一些东西,从内而外更改状态和结构,以塑造出和我相连接的灵魂。”

  “要不要猜一猜为什么我那儿铁器很少见?”莫尔斯展露微笑。

  “因为你懒得去点炉子。”佩图拉博回答,“你只想坐在桌子旁边就搞定这世界上的一切手工活。”

  “完全正确。”莫尔斯赞许道,“分毫不差。所以我的成品只会有一件——再来一件可是要我命了。”

  抽卡又歪了……

第16章 因威特之心

  他将茫茫天地纳入眼中。

  极高的穹庐中没有落下雪花,明亮的风从将死的恒星里带来永恒的白昼,一片满目的苍白中封冻着一颗被冰的外壳裹住的星球,铁的重靴踩在地上时,佩图拉博感受到寒冷。

  原体的身体机能维持着他身体的常温,而改版终结者战甲则恒定了除裸露在外的头部的温度。假如有人用热成像去观察行走在因威特地表的一行人,那么佩图拉博和罗格·多恩应当是零下三十度的环境中最显眼的两个大体型生物。

  他的寒冷并非是身体感觉中枢的报警,而是来自于一种细腻的情绪感触。

  佩图拉博脚下的冰层在铁靴之下破碎着低吟,他从这残损的预兆中恍然感到自己踩踏着的是一颗垂死的心脏,几乎不能供给血细胞的流动。

  黎曼·鲁斯描述中的芬里斯由冰海与火山组成,从他口中的欢歌和烈酒中他几乎能构思出群狼汇聚在大殿里互相撕咬并欢庆时的鲜活生命。从狼王身上,佩图拉博看见芬里斯人靠着蜜酒暖洋洋地拥挤在帐中度过长冬。

  但因威特不同。

  这儿的生命诞生在冰层深处,人类在出生前血管里就流动着冰冷的雪水,哺育他们的是一颗耄耋将死的恒星赠予他们的冰冷长日,又或者只是纯然的黑夜,使人无法区分诞生前和死后的差别。在因威特,真正活着的只有冰雪和岩石,伴随地壳运动而出现、变更、扩大、分裂、陷落、消失。

  铁之主落足于此,他实际上分外敏感的心智立即与这颗星球将要耗尽又或者早已耗尽的生命力相连接,就像一块导热性超凡的金属,极快地让因威特的寒冷传导至他的心神内,冷却乃至冻结了维持他心智中热量的那个部分。

  所以佩图拉博感受到寒冷。

  在这样的一颗星球,诞生出一名罗格·多恩似乎变得理所当然。原体是他们母星的缩影,冰天雪地里能燃烧的是一团烈火,但能长存的只有岩石:棱角分明、冷酷坚定。

  他不禁对多恩心生困惑。

  奥林匹亚纵然科技落后,但物质资源和人力全部足够充足——一路自泰拉远征至此,佩图拉博早已发现奥林匹亚所拥有的自然和人文条件何等难得。

  但罗格·多恩的因威特,除了冰雪一无所有。可就在佩图拉博还未离开洛科斯之时,多恩却已经接受了第一颗其他星球的臣服了。

  这是不可思议的成就。

  佩图拉博分神留意了一下队伍的行进情况,意识到自己出神之时又不小心将步伐迈得太大,以至于几步走到了凡人的车队和随行的钢铁勇士之前。他缩小了迈步的距离,继续和罗格·多恩并排地行走。

  莫尔斯轻盈地游离在钢铁勇士与凡人的队列之外,虽然看起来是在行走,脚步却浮在冰层之上,没有留下痕迹。

  看了一眼莫尔斯后,佩图拉博感到更冷了,这次是因为此人在雪地中顶着寒风穿一身纸一样薄的违和黑袍还悠然自得,实乃过分。

  “还有多久到?”佩图拉博开口问,吃进去一口冷风。

  “十分钟。”罗格·多恩回答。

  “我没有在地面上观察到适合人类聚居的建筑物。”

  “因威特大多数的聚居地位于地平线之下,我们正在前往的聚居地同理。”罗格·多恩说,“这有利于借助天然或人工形成的冰层高墙遮挡暴风雪。以当前行进速度,三分钟后你将看见能源塔的灯光。”

  “其实这块儿底下已经有人了。”莫尔斯指了指冰层之下,“挖了隧道,这就是工程学的力量吗?”

  “是的。”多恩说。

  走过一段冰面,一束在日光下区分度不低的橙黄色灯光从由于视角限制而看起来类似于一道平滑裂口的坑洞中央出现,数缕颜色极淡的烟雾从坑里飘出,代表着生存所需的燃烧现象。

  很快,他们来到坑洞的边缘。这处天然形成、后经人工修整的巨大坑洞直径长达数千米,深度则在百米左右,坑洞周围的竖直冰面仍然在不断地被扩张、开凿。

  底部冰层中存在着若干条长度不可估测的通道,显然是因威特人修建的冰下隧道。他们借此实现聚居地之间的交流。

  围绕着坑洞中心高耸的钢铁能源塔,各种建筑从里到外呈同心圆状展开,汲取着来自核心高塔的热量。

  多数建筑的屋顶由于常年积雪而表现为和烟雾交融的纯白,少数墙面刷有明黄色的漆。通过一些常规的分辨,佩图拉博辨识出供人居住的房屋和棚舍,医务所和工作站,远离核心能源塔的地方则分布着集中供暖的枢纽。

  一些工厂不容易一眼得知作用,也许与钢铁冶炼或者木料切割相关。他甚至看见几个明显是娱乐场所的圆棚,棚中不知是展演戏剧还是另有他用。这令佩图拉博心中对因威特略有改观。

  在建筑群的中间可以看见一些废弃的前哨站,见证了聚居人群扩展生存领地的天性。从其中一个层次的同心圆开始,外围的新建筑规划就额外增加了位置分配与建筑本身的合理性,多恩在此沉默地留下他执政的痕迹。

  

  一行人分批登上深坑边缘的升降机,佩图拉博看见升降机顶棚抬高后留下重新焊接痕迹的支架,于是想象起多恩首次找到这一个聚居地时,屈尊蹲在升降机中下降,小心不能顶破顶棚的场面。

  那副滑稽的景象令他心生快意,柔化了他一路行走至此的寒冷之心。

  莫尔斯靠在护栏上,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忽然,他拍了拍佩图拉博的手甲。

  “抬头,”他提醒,“钟面十一点方向。”

  佩图拉博依言扬起头。

  永恒平静的冰层边缘切割了冰雪坑洞和冷酷天空的边界,而就在这苍白的边线中里,忽而腾起一个深灰的微小影子,尾部窜出炽烈的金白火光,金红残影拉过灰白天幕,带着滚热的烟几度刺破冰冷云层。

  “最近在替换一批空间站。”多恩平淡地说,“这里生产整流罩,运往基地组装。”

  “你们如何做到?”佩图拉博问,接着想起他的奥林匹亚,于是在提问结束后自己得到答案。

  他当年将大量精力投入在洛科斯的城市建设,并以艺术作为日常生活的点缀,培养出一批在碧绿山林与粼粼溪流深处的那美好的城池中生长的公民。

  而因威特人自诞生于冰雪深处,就习惯了以较低的限度忍耐并生存。他们并不知道一种更加舒适的生活将如何展开,因此也不需要。

  所以他们的成就远比奥林匹亚人冰冷,且某种程度上,更加高而遥远。

  “采集原料,发展技术,完善理论,分配任务,建造工厂,多次试验。”多恩说,“直到成功。”

  伴随着多恩朴实无华的回答,火箭消失在大气彼端,尾焰在佩图拉博的视网膜留下滚烫的影子。他在空气中仿佛嗅闻到热浪的气味。

  升降机落至地面,寒风里涌来热流,人声并不喧嚣,机械单元代替他们开口。结构的嗡鸣顺着地表铺好的岩石传至佩图拉博的铁靴之底,与热风一起拥住他。

  倘若他踩在冰层上时感知了因威特这颗星球的心跳,此刻佩图拉博与之共鸣的,就是因威特人的心。

  这是这颗星球上的第二颗心脏,跳动缓慢,过度冰冷,热度潜藏在外壳的深处。

  因威特人的心跳与奥林匹亚人心跳的节奏不同,却同样有力,且不止不休。

  佩图拉博意识到原体对应着这一点,他没有继续想。

  “我将从外围带你开始参观,兄弟。”多恩说,兄弟在他口中比其他单词要重上少许,“这处聚居地是一个好的范例。伱现在有宏观的看法吗?”

  “我不太满意。”佩图拉博说,“建筑群杂乱,设计缺乏统一性,冗余和缺失一应俱全。”

  “你是正确的。”多恩回答,批评对他而言和赞美一样都是建议的分支。“建设聚居地历经了数代因威特人,而一旦在寒风中获得了可用的庇护所,人们拆除建筑耗费资源重建的意愿就会迅速降低。”

  “这挑战了我的接受能力,兄弟。”佩图拉博摇头,“我从中看见一种明晰、供居民更好的生活的可能性。”

  “你想怎样做?”多恩问,“你想做到哪一步?”

  “看完再说。”佩图拉博毫不犹豫地宣布,“但首先我会开始在冰层上建设大批临时住所以供重建时的居民暂住。钢铁勇士会抽调力量完成这项工作。另外,我会汇报泰拉让你的军团快速来此集合,不必担心时间的拖延。只要你有能力管理你新得的军团,让他们投入至建设。”

  “这是一份好意,佩图拉博。”多恩在相当简单的计算过后果断地接受了,在他那儿似乎任何问题都可以用是与否回答,没有故作迟疑的推脱,没有惺惺作态的犹豫,“我们会有很好的合作。”

  “我会让因威特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佩图拉博低声说,尽管这类似于一种自我许诺的喃喃低语,多恩还是听到了。

  “因威特是一颗星球……”

  “是的,我知道它没有心脏,别问了。”佩图拉博语气毫无波动地说。

  靠着围栏的莫尔斯推开了落地后解除锁定的护栏——这东西用木头包裹了金属,可能是为了避免有人把手黏上。“你们还要在这儿聊多久?”

  “我们所处的半球是永昼,而在工程师全部准备就位之前,没有紧急事项。”多恩沉静地说,“我们可以再聊一段时间,你有关于时长的建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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