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于巴斯贝宅邸处理完了真实世界的冲突后，巴斯贝们都松了口气。
史威思、库莫、安格斯、詹姆.即使是最年长的成员也对他信任无比，因为他是杰里米·巴斯贝亲自招来的人，这种信赖几乎要让他内疚了，不过他总记得以大局为重。
以杰里米的要务为理由，他从宅邸离开，走到马车边上时。脚步停了下来，和它保持了一定距离。
马车还是来时的马车，但倚在车厢上的马车夫换成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衣着则没变，还戴着原来那位车夫的软毡帽和黑背心。
这个陌生人听到脚步，微笑着抬头：“法莱，这次他们叫你过去做什么？我希望他们的命令没让你感到不适。”
海泽尔松了口气，他走到对方身边，低声回复道：“先生，一切都还算轻松，只是格雷戈里那里出了点意外，有几个人死了，他们叫我去处理后续。剩下的那个夜莺去了趟96号仓库，虽然没死，但我可以保证他之后一段时间没什么能力继续给我们找麻烦了。剩下的，我这边没什么好说的，倒是您看起来碰上了高兴的事。”
马车夫的笑容挂在脸上，像是夏天的杂草那样旺盛。
“法莱，我们这种人如果不高兴是不会让外人看出来的。不过现在我确实很高兴。有些让我一直纠结的事得到了证实，并且再也不会对我造成威胁。”
“那真是可喜可贺，先生。”海泽尔恭维道。
“要知道你这里一切顺利，我现在才完全放心。”
“那您现在放心了吗？”
“放心了。”
马车夫招了招手，自己跳上驾驶位。海泽尔打开车厢的侧边门坐进去：“那些人已经和我们谈妥，银子也已经到齐了，到下个月月底，我们会有上万发银弹去处理萨沙市的顽疾。处理掉魏奥底周围的一切反对势力，我们会在这里重启贵族的时代。”
车轮开始转动，在马蹄声中，头顶的驾驶位上传来一声叹息。
“我说过几次了，海泽尔，别把这个名头太当一回事。也别太低估我们的对手。如果我们只走那些看得到的路，最后就只会无路可走。”
坐在车厢里的海泽尔愣了愣：“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但请您尽管再指教我吧。”
“你现在应该重新审视自己的位置。想想看，如果一条船要翻了，上面的人要怎样才能逃生？”
“难道船已经要翻了？！”海泽尔重新思考了一遍，还是坚定自己的看法：“不，先生，我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马车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的确还没有，要翻的也只会是那些小船。但是对于你来说，选择的时候已经到了。我劝你及时做好准备，免得记恨你的人有机可乘。”
“您也要走吗？”
“我还不是时候，总得去女王陛下面前露一面，万一是巴斯贝赢了呢？这么快放弃一切对我也不好受。”
海泽尔低下头，若有所思。
晚八点，西区96号仓库。
克雷顿和朱利尔斯站在大街对面观察着正门，他们装作迷路的样子，站在路灯下对着一张地图指指点点，灯火通明的高大仓库前有很多守卫，非常非常多.
这里至少有三十名警卫，并且已知有一位钥匙团的疯巫师。
朱利尔斯刚才在这里绕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其他的施法者的迹象，至少在室外没有。
“我听说这里平时没这么多人。”克雷顿看着地图说：“看来那位夜莺把他们吓坏了，所以后续又增加了防护。”
在入夜前的空闲时间，他们共享了各自的情报，发现哪儿都不容乐观。
“所以你能解决吗？”朱利尔斯飞速地抬眼观察了一次，随后又低头接过地图装模作样起来。虽然这是他发起的计划，但他看到这么多守卫还是不免萌生退意。
他们可能已经装备了银弹，那和重型火枪对暗裔的威胁差不多。
即使是生命力顽强的怪物，且没有被命中要害，连续承受射击也会让挨枪的家伙行动能力大打折扣，更难以追击猎物或逃离枪口。
工会的帮手已经在附近了，但如果他们解决不掉守卫，之前的计划就都成空谈。
“再等等。”克雷顿说。
“你还有什么计划？”
“我建议你找个地方躲起来，顺便给自己身上抹点有刺鼻气味的药膏，我知道你一直有带这种东西。”
朱利尔斯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他涂完药膏后又好奇地询问克雷顿：“这么做是要干嘛？”
“在解释这个问题前，我得向你道个歉。”克雷顿说。
朱利尔斯挑起眉毛。
“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我之前多花时间去路边的旅馆洗了个澡。”
“洁净身体可以洗去一定的厄运，这有什么问题吗？”男巫不理解他在意的点。
“可能我之前没有提到，孔里奥奈家族的狼人大概正在追踪我。我们在拜访那三家工会的路上，我就已经闻到他们的气味了，他们有三个人，路线和我们几乎是交错的，只是因为我之前做了许多遮掩行踪的工作，所以他们没能第一时间追踪到我身上”
听到克雷顿的解释，朱利尔斯的脸色也开始发绿。
克雷顿抬起头，看向浑浊的天空，在弥散的黑色烟雾中，银月依旧皎洁：“现在我洗去了原本用于遮掩的气味，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了。你已经帮我侦查了这里的施法者数量，现在该走了。”
“你真是在找死！”朱利尔斯咬牙切齿地说。
“但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克雷顿回过头：“你以金杰和埃德加失踪的名义举报了孔里奥奈，但他们不知道你还在萨沙市，也不知道你和这两名雇工有关。对于他们来说，你只是一个偶然遇到的乘客，他们根本不会记得你的气味，而我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有与圣心友爱会勾结的可能，所以现在我生还的概率比原来预计的还要高。”
朱利尔斯立刻弄明白了他的意图。
克雷顿已经是孔里奥奈心目中的大仇敌，倘若能巧妙借助96号仓库的守卫力量，他们能给仇视的双方都造成重大的打击。
但是
“如果他们不打算在这里杀你呢？”他问。
“如果他们拖到你从这里离开才动手，那你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克雷顿摇了摇头：“他们有三头狼人，而且现在是夜晚。如果这样，他们还不愿意动手，那么他们以后也不会有能力杀了我。”
知道真相后，朱利尔斯已经不打算在这里继续待了：“随你，需要写遗书的话，我可以帮你记录一下。”
“我从来不留遗书。”克雷顿说。
男巫匆匆地走了，留下中尉待在原地等待。
大概在二十分钟后，五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街上的尽头。
克雷顿的眼神一一扫过他们，远远地和他们对视了几秒，随后堂而皇之地走向96号仓库。
第435章 在96号仓库发生的屠杀
要打动96号仓库的守卫放行并不需要很多技巧，只需要一句话。
“海泽尔先生有紧急讯息。”克雷顿从朱利尔斯得到了这个名字，现在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守卫们对视一眼，决定让这个打扮得体的男人和负责人见一面。
经过搜身，克雷顿走进仓库，这里的空间广大，而伫立着的货架极高，除了到处都有的装有滑轮的梯台，仓库内本身也有二层楼梯，那些在头顶纵横交错、带有栏杆的铁粱栈道不仅是将货物运送至货架高层的道路，也是更高阶的守卫的巡逻路线。
除了两个明显是超凡者的男人，还有三个端着长步枪的枪手，视野笼罩下方的绝大多数区域。
克雷顿注意到那些燧发步枪都属于重型火枪，口径绝对在20毫米以上，这种步枪他自己就有一把，威力足以贯穿4毫米厚的骑士甲，杀伤内部的人体。
在军队，它们被分配给猎兵，用来狙杀敌军的军官。
即使里面装得不是银弹，杀伤力也绝对恐怖，在前进的过程中，克雷顿的眼神快速扫过周围，确定这里可以在这种步枪面前视作有效掩体的东西没有几样。
他跟随守卫在一处铁粱下方站住，上面站着两个男人——他们一个穿毛衣，一个穿着盔甲还背着步枪——中穿盔甲的那位红发男子似乎是现在的话事人。
克雷顿抬起头，高声道：“我带来了消息，孔里奥奈家族的人得知了这里藏有大量银子的秘密，现在正打算突袭这处仓库，夺走这里的东西。”
这在守卫中引起一阵骚动。
披甲的男人抬起一只手，止住声响。
“海泽尔先生没有告诉我会另派人来，你得跟我解释解释。”
面对质疑，克雷顿严肃地点头同意。
他并不怕质问，在这一刻，他不是克雷顿·贝略，而是死讯被孔里奥奈隐瞒的狼人间谍拉维因。
孔里奥奈的狼人们围住了96号仓库，他们的人数比克雷顿嗅到的要多。
一共五个狼人。
追杀克雷顿的五人队伍中的三人仍然是格哈特及他带领的卢卡斯及索罗丹，莉迪亚和马孔并不在此处，他们还在执行任务，填补他们空缺的狼人来自另一个队伍。
执行证人抹除计划的队伍。
他们打听到有一位至关重要的证人正在巴斯贝大楼接受保护，因此利用从米伦提买来的奴隶骑士在下午对巴斯贝大楼组织了一次袭击，希望能够引起守卫的重视。
哪里的守卫聚拢最多，重要性便不言而喻。
负责刺杀证人的氏族成员带着利于行动的奇物，穿墙透壁轻而易举。
然而大楼竟然起火，将所有人都赶到了街上，他们根本分不清谁是自己的目的，而到火情平复之后，这些人也没有回到大楼内。他们最后遇见了在附近游荡的格哈特的队伍，便与之汇合，打算先去解决氏族的另一名敌人。
好在这次他们找着人了。
“96号仓库。”格哈特喃喃道。“我还以为圣心友爱会视萨沙市长老会为敌人，现在看来里面还有别的阴谋。”
“我觉得他发现我们了。”另一个相貌文雅的狼人斯宾瑟说，他是证人抹除行动的一员，为了掩人耳目，这支队伍挑选的都是经过后天转化的狼人成员，他们的个子更小，容易隐蔽。
斯宾瑟是直接由暗月感召的狼人，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实际的凶狠程度与外貌具备强烈反差。
“那就发现了。我们直接进去杀了他就行，那个叛徒留下的奇物很好用，没人知道我们会从哪里突入。”旁边说话的是兰斯，兰斯和斯宾瑟的出身相同，他们属于氏族内的一个小团体。
索罗丹和卢卡斯警惕地看着他们，这些直接由暗月感召的狼人在氏族内并不十分受欢迎，他们拥有的狼血和孔里奥奈并非同种，也不像血眼氏族那样有着明确的规则秩序，这些狼人是为了寻求同类的认同和力量、亦或者接受庇护才请求加入氏族。
他们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都因为自身的诅咒驱使做了许多的恶事。
比如食人。
并不是说孔里奥奈们就不做这些事，但他们并不会享受食人，人的营养价值比牛低得多，而且毕竟长相和他们类似，这有阻碍食欲的作用。
这些新生儿和孔里奥奈们不一样，他们主动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也是有意与过去作为人类的自己做区分，他们视此为一种能够证明自己“超越过去”的象征，还能从此行为中体会到征服欲，这种饮食习惯让他们具备超人的优越感。
氏族之牙们曾尝试让他们清理尸体，很好用。但一些生来就在氏族的狼人曾见过他们不经意注视同伴时忘记收敛的贪婪眼神，那似乎意味着他们不仅已经决定超越过去，也许某一天还会想着超越“现在”。
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还要听格哈特的命令。
格哈特眯着眼睛感受晚风。超凡的五感捕捉着所有他需要的信息。
“这里有很多警卫，枪械保养油的气味多到刺鼻，还有违禁药物的气味，它点燃有一阵子了，所以不是货物，也许钥匙团的巫师也在这里。这附近的温度很低，没有鲸油或煤燃烧的气味，所以他们以电气灯为主要照明手段。我听到许多脚步声在离开，但不可能是守卫，所以他们疏散了工人”
格哈特对96号仓库内的情况一一阐述，熟悉得好像已经亲身进去两个来回。
因为有着这么多信息，接下去的计划也制订顺利。
而当一切就绪，群狼开始狩猎。
呜——
室内的地下先是发生了像是东西掉到地上似的声响，接着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从灯管里发出，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暗淡下去。
在失去光明之前，克雷顿看到这里的守卫们反应娴熟地持枪贴靠在货架和货箱后，做好射击准备。
圣心友爱会雇来的战士的确非比寻常。
头顶铁粱上的红发战士主管喊叫起来，很快，在嗡鸣声中，仓库内的备用发电机开始运转，挂在头顶铁粱上的灯管重新一根根亮起，不过只有仓库的四分之一恢复光明，其余地方仍然一片黑暗。
在光明恢复的短暂松懈中，只有克雷顿、战士主管及那名钥匙团的疯巫师注意到了头顶的动静。
他们抬起头，在曲面的合金穹顶传来一连串微不可察的声响，似乎是什么野兽的脚步声，声源快速地移动着。
战士主管抬手指向空中，七八颗子弹立刻飞了过去，打穿了穹顶。
但头顶的动静没有停止，而是转变了风格，它画起了弧线，并且变得好像布匹被撕裂那样连绵清脆。
当声音终结，薄金属层如同被热刀子切开的黄油一样轻易分开，镂空出一个巨大的圆，那块圆形的金属板掉下来，正砸向疯巫师的头顶，他狼狈地后退几步躲开坠落物，和其他人继续抬头看，但在那个圆形空洞中只能看到暗淡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