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相唯一会是如今的教会主流,但其中亦有分裂的迹象,随着暗月降临,越来越多难以控制自身的暗裔出现,以及秘密结社和恶魔崇拜者的势力昌盛,与他们相对的代表太阳威能的红光会必然壮大。
壮大的红光信徒对教会的整体决策影响也会越来越大,与守旧者的分歧不可避免。
在冲突较弱的城市,这种变化难以察觉,但改变的趋势不会扭转。至少在魏奥底,克雷顿可以借助魏奥底大主教对流血事件的裁决结果窥见未来的一斑。
不过此事被教会视作丑闻,大概率不会对公众宣布结果。
克雷顿点了几份报纸,心中决定晚些时候再去拜访汤姆神父。
今天的早报上记录的是昨天白天时的事,按照报社的效率,记录昨晚战斗的新闻大概要午间才会出,不过克雷顿买的这几家报纸上也不是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有人估算了“河边惨事”造成的损失,这一次袭击者未知的可怕恶性事件至少造成了二百万镑的巨额损失,随着大量工厂停工,有约一千七百人因此失业。
这一千七百个工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实际上可以理解为一千七百个家庭因此失去了主要收入来源。
到四月,这座城市大约会多出五百个流浪汉,三百个无证妓女和两千个流浪儿。
因为孔里奥奈的一次进攻造成的波动,众多的熟练工人和他们的家人从城市的资产变成城市的负债,而他们还不知道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因为报纸上没有写。
被友爱会控制的本地报纸对伯达拉比克的所有报导仅限于一些故意扭曲过的政治言论,底下还有评论家故作轻松的讥讽和解析,给人感觉似乎市政府和乡镇政府的矛盾还停留在口舌之争,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河边惨事的始作俑者是孔里奥奈家族。
要么挑选菜单,要么登上菜单,克雷顿心想。
一些在本地颇有名望的青年企业家也因为这次袭击造成的损失而失去一切,他们不得不变卖产业填补负债,他们名下的工厂都停止运作,接受专业人士的估价,等这个流程结束,工厂包括机器和生产线都会被整个抛售出去。
但本地富人受到重创的不止有他们,指望友爱会将这些资产全部接收是不太可能的事。
大家都没有多余的钱,而工厂里的生产机器又无法短时间内创造利润,它们只能空置,等待经济回暖,或者有外来的富商愿意收购它们,取代它们原来主人的位置——而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对于底层民众来说,就业岗位的缺失会导致工会为工人争取利益的能力下降,而工会与工会之间的竞争力度加剧,伴随工人之间的种族歧视、国别歧视和信仰歧视,恶性暴力事件只会越来越多,严重影响公众安全。且随着工会对施加暴力的能力需求增加,秘密结社和邪教的势力将进一步膨胀。
西区和南区最后说不定也会变成北区的模样。
经济低迷会是魏奥底今年的标签,无论最后谁取得这座城市的最终控制权,这座城市身上的疮疤都不会一夜之间痊愈。
即使魏奥底不是克雷顿的家乡,他也不禁为它感到悲伤。
诺里斯将魏奥底当做试验场的时候是否有考虑到这样的结果呢?
克雷顿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
他想他是知道的,但他仍然这么做了,因为“无论多高尚的目的都会引发流血牺牲”,所以诺里斯不在乎,他见识过太多类似的事,早已麻木。
但诺里斯承诺的“战争之后的魏奥底会比现在更好”,克雷顿属实无法理解。
在经济的领域,这一点已经不可能发生,唯有政治因素可能有所改变。
可克雷顿想不到其中的运行逻辑。
他看着报纸,一边思考,直到朱利尔斯找上门来。
“你果然在这里。”进门后,男巫松了口气,抬手把帽子往上提了提,露出绿色的眉毛,有了眉毛,他的脸看起来便没有那么刻薄了:“你想办的事怎么样了?”
“基本无虞。”
“所以你之前干什么去了?”他倚在墙边。
“结婚。”克雷顿只挑最重要的事说。
“你开什么玩笑?”
“严格来说,是和孔里奥奈的姑娘私下订婚。”
终于意识到克雷顿没有在说笑,男巫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你拐走了黑爪氏族的女人?!”
这件事的严重性可能比杀掉几个孔里奥奈还大!
虽然这称不上什么破坏,但只要是能让和长老会作对的人不爽,朱利尔斯就开心。
克雷顿对这种关系还是有所遗憾:“她的家人不会祝福我们,我的岳父现在一定恨死我了。”
“他应得的!”朱利尔斯说,忽然又想起来自己的来意,插在口袋里的手拨弄着针剂。“说起来,我们去巴斯贝大楼走一趟如何?我想把海泽尔干掉。”
克雷顿放下报纸,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记得你是这样一个爱冒险的人。”
“每个人总有那么一两次神经错乱的时候。我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它对我有好处。”
克雷顿摇了摇头:“可惜我的一位朋友可能不愿意让我这么做,海泽尔在他的白名单上,我承诺不对他欣赏的人继续出手。”
朱利尔斯厌恶地皱起脸,胳膊抱在胸前:“又是你的那位友爱会的朋友?”
“是的。”
“哼,明明只是块废石,找靠山的速度却比谁都快。”
他没有责怪克雷顿,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也许克雷顿的友爱会大人物朋友未来还能帮到忙,在这个层次,没什么是不可以谈的,敌人也可以转为朋友。
只是海泽尔之前的威胁仍然让他耿耿于怀。
按照相同的逻辑,其实朱利尔斯也可以原谅海泽尔,但他就是一个记仇的人。
第497章 名声远扬
“我帮不了你,但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约瑟可能知道一些你需要的情报。”克雷顿对朱利尔斯说。
朱利尔斯带着惊异的表情询问了约瑟一番,随后独自离开了。
实话说,克雷顿对他的选择还是有些吃惊,虽然格罗涅的小儿子一直以来表现出谨小慎微的性格,此刻竟也要做一些男人该做的事了。
等朱利尔斯远去,克雷顿转头看着约瑟。
他似乎该把这小子像其他兄弟姐妹一样托人送走,但他又觉得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似乎该更庄重一些。
“先生。”约瑟忽然喊了他一声。
克雷顿的瞳孔放大,认真以待,却没有等来后续。
约瑟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面对克雷顿的目光,他的脸孔低了下去。
克雷顿产生了一种直觉,似乎约瑟也从自己身上感应到了一些信息,他知道已不能再见到自己的母亲,而这时候提问亦不可能改变事实,让克雷顿放自己回去再看一眼母亲,所以他不再问。
克雷顿坐了一会儿,又走到旅馆另一端的阳台,在阳光下点起一根烟,趴在阳台栏杆处俯瞰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
昨晚的爱恨情仇纷沓而至,这些情感繁复而醇厚,真挚却神秘。
他静静地看着日光下热闹的街道,前几天在巴斯贝大楼门前发生的刺杀已经被人们忘却,血水也被冲洗干净。无数双脚踏过曾沾染鲜血的地砖,杂乱中自有一种独特的节奏和规律。
克雷顿在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时,这里只有血气、鱼腥味和铁锈味让他印象深刻。
接着他见识到了糟糕的治安,还有默不作声的政府、粗暴的乡下同族。
但随着他在这里遇到了约瑟、自己的挚友诺里斯,警长阿尔伯特,又和莉迪亚共度一晚,从孔里奥奈那里得到了先祖文特拉曾经在魏奥底生活的记录,它便从壁画那样虚浮的东西凝形成了立体的雕塑。
一个个认识的人将他与这座城市的距离拉近了。
他不得不去想魏奥底会走向何等样的结局,以及自己在这个时代该何去何从。
诺里斯说的的确不错,观察风向是必要的。
不管克雷顿如何认知自己,为自己和先祖感到自豪,他亦知道按人类的律法看待自己,自己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怪物,许多人之所以还是他的朋友,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吃过什么。如果他们知道,也许会觉得他是自己见过最可怖的东西。
狼人的生活方式让他感到舒坦,也许他就该完全倒向狼人的一边,但他在乎的存在却都是人类。
在他身边的人中,与他有着相仿立场的家伙大概只有朱利尔斯一人了。
虽然是人类,却生活在异种之间。
但朱利尔斯好像从来没有感到不适应,这巫师也许有什么修正认知的秘诀。
思索间,克雷顿无意识地盯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直到香烟烧到了手指。他掐灭烟头,转身环顾四周后也只能将这东西遗弃在阳台的水泥地面上,然后用脚碾碎。
这旅馆连个废纸篓也没有。
“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
点着壁炉的房屋中,海泽尔面对两名上前搜身的孔里奥奈后退一步,然后自觉地脱下衣物。
一层接一层,直到全部脱光,最后保护肉身的皮肤上也没有纹身和咒印的痕迹,欧庇罗斯的两名护卫这才放下戒备,准许他重新穿上衣服。
“我不知道你这时候来见我做什么,但我现在很想杀了你。”欧庇罗斯扶剑站在壁炉边。
他已经站了很久了,自凌晨率狼群归来以后就没有再坐下,那双红色的狼眼看了许久的火焰,比任何时候都要锐利。
“那么多的白银堆积在你们的仓库里,我居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不是那头野狼把我的人引过去,昨晚会有更多的同胞牺牲。”
即使已经做足了准备,十一头狼人对孔里奥奈来说仍然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海泽尔扯紧领口,他很不习惯狼人们的招待:“欧庇罗斯先生,您决定要作战的时候就该想过人类会如何全力以赴,银弹能够削弱诅咒是常识,这不能归咎在我们身上。”
“行啊,那么我们不妨聊聊圣杯教团的魔釜和那些苦行巡礼者加入战斗的事,我记得我们结盟的好处之一就是情报共享,为什么到现在我都没有从你们这里得到他们的信息呢?”
欧庇罗斯抬步至海泽尔近前,尽管他的剑还在鞘中,海泽尔却已经感到了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关于东区的防守力量不只有巴斯贝参与,你们在河边做的事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其他人都在拼尽全力的召集人手,在阵型彻底完成前,我们也不知道组成防线的人到底有谁。就是在现在,我们的人也没能把尸体清理完,认清楚他们谁是谁。”
巫师苦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您来得太快了,只要再晚一天,这些情报就送过来了。”
“再晚一天,孔里奥奈的名声就要和魔鬼挂钩了。”
欧庇罗斯冷冷地看着海泽尔:“你以为我不知道北区突然出现的那些怪物是谁弄来的?没有巴斯贝的许可,它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抵达魏奥底。”
“让它们在北区肆虐整整一晚,如果我们没有阻止,到了白天,那些血债就要算到我们头上来了,然后教会有理由介入,成为你们免费的帮手,孔里奥奈遭到打击,更加需要巴斯贝的援助,于是不得不提供更多的好处——你们是这样想的吧?”
海泽尔沉默了。
“算了,说出你的来意,别浪费我的时间了。”欧庇罗斯看着男巫的脸满心厌恶,心中又想起那头野狼。
没有这个孔里奥奈的对手在昨晚解决掉了那些游荡的怪物,他们不会这么轻松。
若在平时,欧庇罗斯或许就与对方讲和了,但这家伙偏偏又在双方还没有和谈的情况下又睡了林德的女儿,让他难以处理。
海泽尔不知道欧庇罗斯的所思所想,他只知道眼前的人不容易欺骗,于是干脆坦诚道:“我是来通知您,接下来整个巴斯贝家族能和您谈判的人除了我的主人就只有我,其他巴斯贝无论私下和您说什么,您只管答应,然后告知我。您要是觉得我之前没有完成盟友的义务,接下来也会有新的补偿。我相信我们的盟约继续下去是有好处的。”
“你要背叛巴斯贝?”这是狼人的反应。
杰里米·巴斯贝已经不在魏奥底,海泽尔的要求和把整个巴斯贝家族视作筹码无异,可他又不姓巴斯贝。
“并非背叛,我的主人许可我这么做。”
法莱·玛门·海泽尔对着旁边的空气抚胸一礼,好像杰里米·巴斯贝就站在那里。
看到这一幕,欧庇罗斯皱眉:“他之前可没有告诉我,我怎么能确认这是你的主人的意思?”
“我接下来提供的重要情报只会更多。”巫师恬不知耻地说。
黑爪的族长左手握紧了剑柄,比起利益,他更看重忠诚。
可这只手还是很快收了回去,他是氏族的族长,他的责任是以理智引领氏族繁荣,一时的意气用事不可取。
“说吧,你还能为我提供什么?”
海泽尔不假思索地出卖了菲戈·赫顿:“在昨天下午,有一队士兵去了伯达拉比克,是菲戈·赫顿请他们出面的,他们的目的是威吓,但不会开枪。”
欧庇罗斯冷哼一声:“我早知道他们没种,说点我不知道的。”
“巡礼者们都打算留下来和你们对抗,他们都是想要北上劝谏巴兰德尔保留旧制的修士,个个性格古板乖僻,而您又杀死了他们中的佼佼者莱昂尼尔,与他们结下仇怨,这让他们觉得消灭狼人是一件义不容辞的事。”
“他们至多让我们吃一次亏,没有下一次了。”说完,欧庇罗斯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些都无关紧要,我没有听到你说的更有价值的情报。”
“告诉我,达乌尔现在怎么样了?他现在是否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