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塞西莉亚。
她的指尖，正颤抖地指向那位城主。
第66章 魂火将熄，魔女献契
那是能轻易斩杀两位勇者，甚至一击轰杀大贤者的存在。
能侍立于他身侧，成为他的副官，是芙蕾雅此生无上的荣光。
可就是这样一位至高无上的渊狱城主，此刻竟像断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
这景象是如此陌生，陌生到让芙蕾雅怀疑自己坠入了最荒诞的噩梦。
她惊骇地瞪大了双眼，视线在罗修与塞西莉亚之间疯狂扫视。
无论望向何方，她都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都、都是因为我……师父他，不忍心……不忍心对我下手……”
听着那蚊蚋般微弱的呢喃，芙蕾雅心中的迷雾愈发浓重。
……城主大人是故意不作抵抗？
而且，她竟然称呼城主大人为“师父”。
难道她生前，当真是城主大人的弟子？
不，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城主大人快要死了。
芙蕾雅眼眶蓦地一红，目光如淬毒的刀锋，死死剜在塞西莉亚身上。
她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女人撕成碎片，但理智嘶吼着，城主大人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
芙蕾雅双膝跪倒在罗修身侧，低头凝视着他。
他眼眶中的魂火已然黯淡。
亡灵的死亡，取决于魂火是否熄灭。
那双眸中曾如永夜星辰般璀璨的光，此刻已是风中残烛，象征着他仅存的生命。
城主大人的魂火正一点点地微弱下去。
芙蕾雅死死咬住嘴唇，竭力压制着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悲恸。
“……城主大人若有万一，我会让你求死不能。”
“我愿一死！求求你，只要能救活师父……”
“你带来的那些讨伐团只会碍事，把他们全杀了。去为你犯下的罪孽，亲手赎清。”
“好，我这就去！请你……请你一定要救活他！”
话音未落，塞西莉亚已转身冲入战局。
她那双杀气腾腾的眸子，精准地锁定了每一位讨伐团成员。
复仇的火焰仍在她心中熊熊燃烧，只是此刻，那业火对准了新的祭品。
‘是人类！是人类害我亲手杀死了师父！’
一步踏出，塞西莉亚的身影已鬼魅般出现在勇者莱昂的身后。
唰！
月光如匹练般一闪而逝，一道银丝划过莱昂的脖颈。
噗嗤！
血泉怒喷，头颅翻滚着坠落地面。
电光石火间，塞西莉亚的目光又钉住了勇者阿斯廷。
她的身形再度消失，银光如影随形。
咯嚓！
“！！！”
阿斯廷连一声悲鸣都未能发出，头颅便已冲天而起。
两次突进，两道剑光。斩杀两名勇者，仅此而已。
即便对手是年迈力衰的勇者，即便这完全是出其不意的偷袭，能在瞬息之间连斩两人，也足以令人胆寒。
“快跑！塞西莉亚是敌人！”
“莱昂大人！阿斯廷大人……！”
“撤退！快撤退！”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塞西莉亚胸前的徽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而在这片刻之间，塞西莉亚已如虎入羊群，剑光挥洒如泼墨。
黑暗中，月光乱舞，血线飙飞。
那清冷的月华，不再斩向暗夜眷属，而是无情地收割着人类的生命。
※※※※※
芙蕾雅仅仅瞥了一眼远处的屠杀，便立刻收回了视线。
不能分心。
现在，必须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城主大人身上。
“……该怎么做。”
塞西莉亚是相信死灵法术，才将城主大人托付给了她。
然而，即便是死灵法师，也并非万能。
未曾缔结灵魂契约的亡灵，根本不在复活术的范畴之内。
‘灵魂契约。’
那是用灵魂缔结的君臣之契，甚至可以说是更为绝对的主仆关系。
施术者对仆从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并且，一旦施术者死亡，仆从亦会随之消亡。
将城主大人收为自己的仆从？
那是对至高者的亵渎，是芙蕾雅连想都不敢想的大逆不道。
但，反过来呢？
若施术者自愿成为对方的仆从……这种主仆逆位的契约，虽然极度困难，却并非绝无可能。
芙蕾雅曾在死灵之书中读到过相关记载，并且闲暇时也曾反复研读。
只因她心中一直埋藏着一个奢望——有朝一日，能将自己的灵魂彻底奉献给他，立下永恒的誓言。
就在她犹豫的这短短瞬间，那象征着罗修生命的魂火，又黯淡了一分。
芙蕾雅不再迟疑，皓齿猛地咬破下唇，用手掌接住渗出的鲜血。
她那被鲜血浸染的手，紧紧地覆上罗修的手。
以血为媒，以灵为誓的契约。
尽管是初次尝试，芙蕾雅却没有丝毫犹豫，庄重地吟诵起誓词。
“至高无上的吾主……请允许我，将您那比永夜更深沉的影子，化作庇护我的帷幕。若蒙应允，我这卑微的仆人，愿献上此身灵魂。纵使白骨成沙，只要您一声呼唤，我必从冥府归来。”
她紧闭的双眼上，睫毛微微颤抖。
交握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加重了力道。
“斗胆恳请您，成为我的主人。”
一股浓郁到近乎实质的黑暗魔力，自芙蕾雅周身升腾而起。
这是以施术者的灵与肉为祭品的灵魂契约。
若是魔力不足，便会献祭施术者的肉身与灵魂，强行完成复活。
但只要那魂火尚未完全熄灭，仅凭黑暗魔力应该就足够了。
芙蕾雅凝视着他微弱的魂火，将体内的黑暗魔力毫无保留地催动起来。
一道粗壮的墨色魔力洪流，将罗修的全身包裹。
芙蕾雅在心中，发出了近乎祈祷的呐喊。
那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渴望——活下去。
这份祈祷的对象是亡灵，于是，它化作了最虔诚的恳求。
芙蕾雅紧闭双眼，将所有心神都倾注于对黑暗魔力的调动上。
至今为止，作为副官，自己从未能真正为他分担什么。
若是就此与他永别，那份空虚与绝望，足以将她拖入疯狂的深渊。
如果他死了，芙蕾雅无论如何都会杀了塞西莉亚。
不，就算他活了过来，她也已经下定决心，必杀那个女人。
终于，当她再度睁开双眼，罗修空洞的眼眶中，正重新燃起幽蓝的魂火。
“……啊啊。”
汹涌而来的狂喜，让芙蕾雅只能呆呆地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
……这是怎么回事？
罗修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芙蕾雅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这个角度实在有些压迫感，罗修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忽然，他感到手心传来一阵轻微的颤抖。
低头一看才发现，芙蕾雅正双手交叠，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似乎是察觉到了罗修的目光，芙蕾雅闪电般地收回了手。
“太好了，您没事……”
芙蕾雅一反常态，说话都有些结巴。
罗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环顾四周。
远处的银色闪光，让他渐渐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一幕。
自己分明被塞西莉亚一剑穿心，魂火几近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