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由序列靠前的城主主导便顺理成章，而旧日支配者显然已将主导权交给了薇洛。
“序列第七，克劳狄乌斯，亲手格杀序列第五，卡兰达斯。其目的，竟是为了守护人类。”
薇洛的视线如利剑般射向罗修。
那双锋利的一字型竖瞳，正等待着他的辩解。
罗修没有回答，只是默默颔首。
“你怀着明确的杀意，谋害了渊狱的同胞。承认吗？”
“最初的意图并非如此，我只是想阻止他。”
如果卡兰达斯当时选择退让，罗修自然不会下杀手。可那家伙直到最后一刻都执迷不悟，才酿成了如今的局面。
“他至死不休，我若不杀他，死的就是我。至于我为何必须阻止卡兰达斯，想必在座各位都心知肚明。”
卡兰达斯的势力扩张，已经严重破坏了渊狱的平衡。
虽说没必要刻意维持，但其他深渊七狱对此心怀不满也是事实。
“卡兰达斯是巫妖王，一旦让他掌控帝国，对深渊七狱同样是巨大的威胁。稍有不慎，人外魔域甚至可能重蹈帝国的覆辙。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你们大可以用莲和琳的慧眼来验证。”
这是卡兰达斯亲口所言——他的夙愿，是让世界万物都沦为亡灵。
罗修对此深信不疑，因此莲和琳的慧眼必定会证实他的话。
薇洛沉默地盯着他。
“大家都知道巫妖王的势力会壮大，却无一人出面。无奈之下，只能由我和爱芮儿冒着风险去制止他。”
薇洛的眼神仿佛也相信了罗修的说辞，只是那份高傲让她不愿承认罢了。
“倘若坐视不理，此刻的卡兰达斯恐怕早已将魔爪伸向了人外魔域。可以说，我们是为了所有人，才不惜以身犯险。”
“你的意思是，你的背叛之举，还理应受到嘉奖了？”
“当然不是，我只求一个公正的理解。”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所言属实，也无法洗清你的罪名。你对帝国的庇护，已经超出了必要的限度。”
薇洛双臂环胸，高傲地抬起下巴。
“无论动机如何，杀死渊狱城主已是重罪。更何况，你还过度地偏袒、守护人类。”
罗修早就料到她会从这个角度发难。
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与人类共生的异族，比如爱芮儿，但更多的，是出于他个人的情感。
纯粹的人性。
因为他曾是人类，所以才会维护人类。
“你认为人类的灭绝会危害到人外魔域吗？即便如此，你的做法也大错特错。”
“……”
“若换作本座，在杀死卡兰达斯之后，会立刻屠尽皇族，将帝国半壁江山化为焦土。唯有如此，才能让那些卑微的人类，不敢再小觑我们分毫。”
薇洛伸出指尖，直指罗修。
“可你呢？你当初维护人类时，难道就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克劳狄乌斯，不，或许该叫你‘勇者卢卡斯’才对。你亲近人类，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比卡兰达斯更具威胁。”
……薇洛。
这女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一样的令人作呕。
“看来上次会晤，本座便没看错你。你的副官是人类，自己还得到了圣剑的认可。你这个亲人类派，心中必定藏着对人外魔域的背叛之心！你不只心怀此念，更付诸了行动。你是打算有朝一日，站在人类那一边，来毁灭人外魔域吗？”
“……”
“你说阻止卡兰达斯的侵略是防患于未然。那么，本座今日也要防患于未然。现在就将你处决，人外魔域方能永绝后患。”
“莲，琳，对我使用慧眼。”
罗修也承认，因为自己曾是人类，或许在不经意间怀有人类之爱。
但若问他是否将人类看得比七十二城主更重要，答案是绝无可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立场与处境。
他的心曾属于人类，可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已归于死亡骑士。
在人类视他为敌的当下，他又怎会毫无保留地去维护人类？
他对七十二城主，抱有的是同类的连带感与羁绊。
这份情感，是人类远远无法比拟的。
莲与琳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异彩，双双将视线锁定在他身上。
“比起人类，我更看重七十二城主。为了七十二城主，我甚至可以毁灭人类。”
片刻后，琳的眼瞳染上了一层翠绿。
“是真话。”
“是真的！是真的！”
“……”
薇洛杀气腾腾地瞪着罗修。
罗修则故作傲慢地挺直了脖颈。
“你的想法错了，薇洛。我杀死卡兰达斯，既是为自保，也是为人外魔域。”
这句话甚至无需慧眼来验证。
既然他将人外魔域置于人类之上，这句话的真实性便不言而喻。
莲和琳的慧眼还剩下一次使用机会。
这既可能成为罗修最后辩护的坚盾，也可能成为薇洛手中致命的长矛。
胜机，似乎向自己这边倾斜了。
只要照此发展，投票表决时，反对票必定会占据上风。
剩下的，就是将筑起的壁垒加固，绝不能给对方任何击破的机会。
‘必须尽快用掉那次慧眼。’
要用在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并且要用得天衣无缝。
“莲，琳，我有一事需要确认。”
开口的并非罗修。
他的视线猛地转了过去。
旧日支配者将莲、琳和他三人一同纳入视野。
“序列第七，克劳狄乌斯，亲近人类。确认这一点。”
血红的等级标识。
……罗修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比薇洛更棘手的敌人。
他将人外魔域放在首位，不代表他就敌视人类。
对人外魔域的忠诚与对人类的亲近可以并存，而旧日支配者看穿了这一点。
他要验证的，不是孰轻孰重，而是罗修对人类那份情感的有无。
这家伙，看穿了自己的计策。
“若不回应，便视作默认。”
“……我并不亲近人类。”
就连罗修自己，也无法完全剖析自己对人类的情感。
他隐约觉得，自己对人类确实怀有好感。但若问这份好感是否达到了“亲近”的程度，他自己也感到迷茫。
或许，他说出的是真话。
终于，琳注视着他的眼瞳发生了变化。
那是象征着谎言的赤红。
“亡灵对人类，本该怀有无条件的憎恨。”
寂静中，旧日支配者的声音幽幽响起。
“奇怪的是，你没有。仅此一点，便足以证明你潜藏着背叛的祸根。”
序列第一的旧日支配者，其话语分量重如泰山。
更何况，他的话语伴随着真相，让人无从反驳。
罗修拼命转动大脑，一时间却想不出任何对策。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
“到此为止吧。我赞成处决序列第七，克劳狄乌斯。”
话音落下，旧日支配者瞥了薇洛一眼。
“本座也赞成。城主残杀城主，还心怀背叛，没有反对的理由。”
在他被抓住把柄的当口，序列第一和第二双双投了赞成票。
序列带来的压力是无形的。
那些排名靠后的城主很可能会被气氛裹挟，跟着投下赞成票。
关键在于深渊七狱城主们的意向。
“我们反对！我们喜欢克劳狄乌斯，不能杀他。”
“反对！反对！”
幸运的是，莲和琳并不在乎序列高低。
罗修心中早有预感，他觉得这对双子会站在自己这边。
随后，他默默地望向达隆。
“我保持中立。”
向来中立的达隆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在罗修的意料之中。
更不合理的是，卡兰达斯的票，也被算作了赞成。
若对这种事都逆来顺受，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卡兰达斯的一票理应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