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最精锐的皇家骑士团面前,一切反抗不过是螳臂当车。
对于他们而言,搜寻魔女的踪迹或许困难,可一旦找到,清剿只是时间问题。
“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啊啊……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救救我……求求你……”
“向我求饶?哼,你们这群肮脏的东西,就算下了地狱,也只配永世沉沦!”
尖叫与哀嚎响彻林间。
骑士们挥舞刀剑的神情,却漠然得仿佛在屠宰牲畜。
在他们眼中,魔女,是比野兽更低劣的害虫。
呼!
火焰,从四面八方燃起,贪婪地吞噬着这片绿意。
火舌舔舐上那些尚有一丝气息的魔女,将她们的惨叫推向了另一个顶点。
血腥味与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
置身于这片血与火交织的地狱,芙蕾雅没有闭眼。
她逼着自己,看清每一个细节。
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只是,那些曾经模糊的记忆,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失去同族的痛楚,是每个魔女都背负的宿命。她并不特殊。
芙蕾雅曾用复仇的火焰,来灼烧这份伤痛。
而如今,那复仇之火,也因一个男人的出现,渐渐被更炽热的情感所覆盖。
母亲正抱着她,拼命地奔逃。
但这注定是徒劳的。
她们很快就会被追上。
“……妈妈。”
她知道,接下来,母亲的头颅将会被斩下。
这是她明知,却无法改变的未来。
芙蕾雅无法触碰到她们,即便能,这也只是幻象。
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回来。
咻!
破空声尖啸!
一支利箭精准地钉入母亲的后心。
她没能再跑出几步,便重重地摔倒在地,怀中的小芙蕾雅也滚了出去。
母亲颤抖的手伸向芙蕾雅。
“芙蕾雅……快,快逃……”
直到此刻,年幼的芙蕾雅仍被恐惧攫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走向死亡。
如今看来,那时的自己,真是懦弱得可笑。
在家人和自己都命悬一线的关头,竟然只知道陷入恐慌。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脚步声停下的瞬间,冰冷的剑光一闪而过。
母亲的头颅飞上半空,温热的血溅了小芙蕾雅满脸。
骑士团长抓住母亲纷飞的长发,将她的头颅高高提起,如同炫耀一份战利品。
当时,她甚至来不及悲伤。
如今再看,这一幕依然虚幻得不似真实。
“对不起,母亲。”
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从她唇边溢出。
此刻的她,明明有足够的时间去悲伤,却发现自己竟流不出一滴眼泪。
正因如此,她才对逝去的母亲,感到深深的歉意。
“妈、妈妈……?”
年幼的芙蕾雅无法接受这现实。
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抱住母亲失去头颅的身体。
“呜,呜呜……妈妈……”
破碎的呜咽声从喉间溢出。
虽然尘封的记忆已然苏醒,但当年的那份情感,却再也无法感同身受。
芙蕾雅低头看着那悲痛欲绝的女孩,缓缓移开了视线。
骑士团长高高举起了染血的长剑。
小芙蕾雅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她就那样跪在那里,脆弱的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着,正是挥剑斩落的最好时机。
“……我没有死。”
芙蕾雅翻阅着记忆,那时的自己,并没有死。
为什么?
就在长剑即将斩落的瞬间。
铛!
预想中的血肉分离之声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金属交击声。
“你这是在做什么!”
挡下这一剑的,是一名年轻男子。
他同样身着骑士的铠甲,但脸上的神情,却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骑士团长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哈……我才想问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收起你的剑,伯恩。”
“你在说什么……真是的。阁下想随心所欲也该有个限度,勇者大人。难道您想违抗陛下的旨意吗?”
勇者。
芙蕾雅凝视着那个被称为“勇者”的男人。
男人的视线投向下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年幼的自己。
“呜……妈妈……妈妈啊……”
小女孩依旧紧紧抱着母亲冰冷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浑身都被母亲的鲜血浸透。
“伯恩阁下,难道你的眼睛看不到吗?”
“看到什么?”
“看看你的周围!骑士团正在屠杀一群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孩子!”
“她们都是魔女。我们是在铲除侵蚀帝国的毒瘤!”
“……你管这叫铲除毒瘤?”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既然心里清楚,又何必现在才惺惺作态。是因为之前只是奉陛下之命,无法违抗,现在亲眼看到了,就改变主意了?”
“……”
“看来在你眼中,她们只是些柔弱的妇孺。别搞错了,她们是魔女!是迟早会为帝国带来灾祸的魔女!”
“即便如此,这也不对。”
“哈!你还活在自己的童话故事里吗?你就在一旁看着吧,剩下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伯恩推开勇者,再次举起了剑。
但勇者没有退缩,他同样拔出了自己的剑,遥遥指向对方。
“……你这是什么意思。”
“收起你的剑,伯恩阁下。我不想与你为敌。”
芙蕾雅的目光在他的剑与他的脸之间来回移动。
那柄沐浴在璀璨光辉中的长剑,毫无疑问,是一把圣剑。
“……卢卡斯。”
卢卡斯的面容,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是因为和城主大人的身影重叠了吗?
不,并非如此。
“我见过他。”
十年前的记忆虽然模糊,但此刻正一点一滴地清晰起来。
卢卡斯的面容也是如此。
在她记忆的某个角落里,确实存在着他的身影。
这绝非被篡改的记忆。
但同时,一个疑问也油然而生。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不至于让她把卢卡斯的脸忘得一干二净。
可至今为止,她别说他的长相了,就连自己与他之间曾有过交集都毫不知情。
“……为什么?”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还是说,这真的是赫米伪造的记忆?
不仅能篡改重现的创伤,甚至能干涉本体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