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大人？”
罗修试探着呼唤。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不对。
嗡……
只有剑柄传来的阵阵余鸣。
话没说完就断线了。
‘神格的续航能力也太差了点？’
不过，他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这道神谕，是为他打气吧。
也对，或许自己的担忧，确实有些多余了。
之前的两次坦白，她们的接受度都远超他的预想。
笃，笃。
将杂念抛之脑后，罗修叩响了房门。
门后，传来一个细微的回应。
“请进。”
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得一清二楚。
吱呀……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阴沉的气息扑面而来。
赫米顶着一头蓬松乱发，一如既往。
但不知为何，今天房间里的空气格外压抑，那股阴郁感几乎凝成了实质。
罗修正欲迈出的脚步，倏然一顿。
“我一直在等您。”
她那双仿佛焊在脸上的黑眼圈，此刻显得愈发深重。
‘等等，我现在顶着的是卢卡斯的脸，她……’
见罗修愣在原地，赫米朝里侧招了招手。
“快请进吧。那个……您不是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吗？”
“……你已经知道了？”
赫米嘴唇翕动，踌躇半晌，才蚊蚋般地“嗯”了一声。
果然。
他瞬间猜到了缘由。
八成又是分身体拟态成石头之类的东西，在门外偷听。
这是她的老本行了。
预想外的状况打乱了所有节奏。
罗修下意识地挠了挠后颈，最终，还是深深地、深深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
他垂着首，眼角余光却悄悄上移，窥探着她的反应。
赫米的表情复杂难辨，只是不安地抿着唇。
这份无法解读，让罗修的心愈发混乱。
“那，那个……怕您担心，我先说……”
赫米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我，我没关系的。虽然……一开始确实吓了一大跳，但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
“总，总之，我都理解了！我才是真正的深渊七狱，对吧？而城主大人您……一直在骗我……”
“即便如此，也没关系？”
其实，在看到赫米等级的那一刻，罗修就该察觉到。
即便知晓真相，她名字的颜色依旧是那抹深粉，甚至……比之前更浓郁了些。
连称呼，也依然是“城主大人”。
赫米对他的情感与认知，似乎从未动摇。
“为什么？”
罗修刚想问，赫米却抢先开了口。
“就是，那个，您现在，依然在为这件事感到抱歉，对吧？该怎么说呢……您的心意，我感受到了？”
赫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脸颊。
哼哧……
她的鼻翼，几不可查地翕动了一下。
“比起意图，我好像更看重本心。倒不如说，您能坦白一切，反而让我有点……感动？大概是这种感觉。”
“……倒也不至于感动。”
“而且您之前又没有压榨我，一直都对我很好。认识城主大人以后，我真的比以前幸福太多了。”
“……”
“其实……我反倒更担心城主大人您。我怕您会一个人不停地自责，心里难受……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可如果您……”
“是吗。”
“而且……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啊，大概正因为是我，所以才更能理解。因为……我这辈子也总是在担心这种事。‘别人会不会讨厌我？’之类的。”
罗修知道。
她的性格，总是过度揣测，活在无尽的妄想与不安中。
也正因如此，她才选择自我封闭。
“所以，我再说一次。我真的没关系。我已经原谅城主大人……啊，不对。其实也谈不上原谅，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失望过……”
“……谢谢你。”
听到这里，罗修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无需他多言，赫米早已平静地接纳了一切。
哼哧……
赫米的鼻尖又动了动。
“呃……那个，其实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像我这么迟钝的人，竟然会是深渊七狱……”
“斯科塔克可是渊狱序列第三。”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挺有资格的？”
听到这话，罗修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
赫米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轻快。
“而且最关键的是，您的脸变得超级帅。嘿嘿嘿……”
又是颜值即正义吗？
罗修心中一动，顺势问道：“克劳狄乌斯和卢卡斯，你更喜欢哪个？”
看她这副“帅就完事了”的模样，答案八成是卢卡斯。
赫米天真地眨了眨眼，歪了歪头。
“一、一定要选吗？两种形态都可以变，不是吗？”
“……”
“就，就是说，有时候会想看现在的脸，有时候又会怀念以前城主大人的脸……那，那到时候再变不就行了嘛。”
“原来如此。”
真是个充满智慧的回答。
“我，我就是这么想的。现在的脸虽然非常喜欢，但也同样怀念亡灵的脸。那，那个时候的样子，其实也特别戳我的喜好……”
毕竟是个无可救药的“骸骨控”，品味就是这么独特。
哼哧……
从刚才起，赫米的鼻子就没停过。
罗修本想无视，可她竟得寸进尺，直接把脸凑了过来，埋头在他身上……狂嗅。
那架势，仿佛要将整张脸都嵌进他的身体里。
‘九尾狐的天性吗？’
说起来，狐狸也属犬科，和赫福算是远亲。
就像小狗痴迷主人的气味，赫米此刻也正全神贯注地嗅着他。那股狂热劲，比当初伊莎贝拉渴望芙蕾雅鲜血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间的距离已近得过火，罗修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赫米的动作一顿，茫然抬头。
“……啊！那，那个，我觉得还是现在的味道更好闻。嗯哼……果然体香还是这边更……”
她的重心，正一点点向他倾斜。
“啊！”
她猛然回神，连忙缩回头。
“那，那个，能让我再……多闻一会儿吗？”
“……你觉得呢？”
“其实我还没原谅城主大人呢。但是，只要让我再闻一下，我觉得我就能原谅您了。”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罢了，闻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罗修无奈点头，赫米立刻大喜过望地重新凑了上来。
她双手紧抓他的肩膀，鼻尖在他颈侧细细摩挲，从耳后到锁骨，一寸寸地巡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