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大人，您……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
【……】
女神没有回答。
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印证了旧日支配者的说法。
这种一言不发的态度让人很不爽，但总比矢口否认要好。
“是的，我全都知道了。继承了邪神神格的旧日支配者，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
“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女神大人？”
【交易？】
罗修真想把满腔的怒火都倾泻出来。
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将他强行拖入这个世界，甚至还想利用他到最后一刻。
背叛感如此强烈，可他也知道，诉诸情感毫无意义。
他要用一种更现实、对彼此都有利的方式，来交涉。
“只要我杀了旧日支配者，您可以收走它的神格，这我没意见。但作为交换，请您保全这个世界。”
【那是当然。】
“我也不会再提返回地球的事。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在这里度过余生，和我所珍视的那些人一起。”
【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罗修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戾气。
连这点回报都没有，谁会拼上性命去和旧日支配者死磕？
有来有往，才是天经地义。
【余生？不。我会让你在这个世界永生。虽然神格要收回，但赋予你不朽的特性，对我而言易如反掌。】
这位女神大人，还真是会吊人胃口。
【你的红颜知己中，有长生的吸血鬼与半魔，也有寿元短暂的纯血人类，还有……永生不死的存在。】
“……您的意思是。”
【没错。我会让她们所有人，都获得永恒的生命。怎么样？这个交易，还满意吗？】
罗修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剑柄。
他无法判断这话的真假。
可即便心存怀疑，他也无法反驳。
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因为，这才是对双方都有利的选择。
“……话虽如此，我真的能赢吗？”
这并非他与旧日支配者的一对一决斗。
而是女神的神格与邪神的神格，两者之间的较量。
胜负，取决于它们孰强孰弱。
苏拉瑞女神的神格固然超凡，但邪神的神格，或许更胜一筹。
【放心。我的神格，已经与你百分之百完全同化了。这都多亏了你的灵魂……与我的神格完美契合。】
“我的灵魂？”
【我以前就说过的。因为你的灵魂，无比高洁。】
原来如此。
古龙的肉身，让他拥有了承受神格的资格。
而他自己的灵魂，则将同化率毫无瑕疵地填满了。
【邪神的神格正好相反。对生灵的憎恨越深，同化率才越高。从这一点来看，对面的继承者，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因为他的心中，还残留着属于人类的……】
轰！
罗修心中一紧，还以为是神格传输又中断了。
好在并非如此。
整个空间剧烈地摇晃起来，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女神尚未说完的话。
“不管怎么说，这里终究是旧日支配者的体内，对吧？”
只要用双剑在它体内大闹一番，旧日支配者便会从内部开始崩解消亡。
他要让它好好尝尝，喉咙里卡了根鱼刺，是多么致命的滋味。
……但旧日支配者，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它之所以敢把自己吞进体内，必定是有某种恃仗。
“必须先从它身体里出去。”
【明智的选择。】
女神的话，让罗修的决心更加坚定。
※※※※※
遮天蔽日，它如同黑暗纪元提前降临，为大地投下深沉的暗影。
如果世间真有大到无法估量的浮空城塞，或许就是这般模样。
那庞然大物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仅仅是目睹其存在，就足以将人的魂魄抽离。
在场的所有人，眼睛和嘴巴都张到了极限，无法表达他们内心的骇然。
“那……那是什么东西？”
爱芮儿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从地面仰望天空，竟无法将它的全貌收入眼底。
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便已如此震撼，根本无从揣测它的真实形态。
刹那间，所有人都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仿佛脑子里有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呃？”
是伊莎贝拉的声音。
旁人侧目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伊莎贝拉的眼、鼻、嘴角，七窍之中，竟渗出了蜿蜒的血线。
噗通。
终于，她失去了重心，无力地瘫倒在地。
想要搀扶她的手有很多，却没有任何人能靠近她分毫。
所有人都像是被冻结在琥珀中，身体无法动弹，连同精神也一并被剥夺了。
他们无法行动，甚至无法清晰地思考。
一种无法言喻的敬畏感，正侵蚀着他们的身心。
一股不可抗拒的重压，正碾碎着他们的每一寸骨骼。
最终，所有人都失去了瞳孔中的光彩，宛如被抽走了灵魂般，变得呆滞而空洞。
他们，已不再是自己的主宰。
就连呼吸，似乎都需要得到那个存在的许可，他们的一切，都已被彻底剥夺。
噗通。
莲·琳、塞西莉亚、芙蕾雅接连不断地倒下，口鼻溢血，不省人事。
位阶较低的人，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然昏死过去。
只有渊狱的几位城主，还勉强维系着神智。
不，也仅仅只是维系着而已。
他们同样被无力感所吞噬，什么也做不了。
“嗬……嗬……”
唯有薇洛，仍在竭力抵抗着那股力量，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但这也不过是片刻的挣扎。
光是维持意识，就让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她很清楚，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像周围的人一样，变成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窒息感扼住了咽喉，意识渐渐远去。
就在她感到再也无法抵抗的那个瞬间。
薇洛用颤抖的指尖，艰难地碰向自己的脖颈。
她立刻做出了决断。
只要头颅能够再生，或许精神力也能一并恢复。
她想就此拧断自己的脖子，却根本做不到。
光是将指尖搭在脖颈上，都已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再想多用一分力，简直比登天还难。
那是末日的具象化，是无法形容、无法抗衡的，超越理解的存在。
直到此刻，薇洛才终于明白，那笼罩了整片苍穹的，究竟是什么。
那才是……旧日支配者的本体。
“啊……”
原来，它竟离得如此遥远。
无论怎么估算，都无法拉近与它的距离。
恐惧与无力交织在一起，只为薇洛献上了纯粹的绝望。
自己究竟是何等的狂妄，竟敢妄图与这样的存在为敌？
即便拥有不死之身，面对它，就算有再多条命也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