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众人面前的卡兰达斯收敛了死气。
仿佛终于得到了喘息的许可，那些位阶较低的城主们这才大口地呼吸起来。
卡兰达斯的第一道目光，射向了爱芮儿。
“许久不见了，娼妇女王。”
“是啊，好久不见，腐尸君王。”
自他出现后，爱芮儿那标志性的媚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从这针锋相对的气势，便能看出两人积怨已深。
卡兰达斯的视线自然而然地移到了罗修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他手中的圣剑上。
这家伙，明显对圣剑有所忌惮。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真是令人扼腕。本以为，你我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遗憾。”
“哦，你那位人类副官也一起来了。”
芙蕾雅只是沉默地行了个注目礼。
抛开旧怨不谈，身为“深渊七狱”的副官，没有理由向敌对的渊狱之主低头。
“克劳狄乌斯，你的事迹我早有耳闻。继巴蒙克之后，又杀了威廉。”
“所以呢。”
“多亏了你，人类的宏图伟业被削去了一半。对此，我由衷地表示祝贺。”
罗修只是用眼神默默地回应。
卡兰达斯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不必如此戒备。此地不过是通往地下圆桌的过道，我不想在此浪费时间。不过……”
他的目光，在捂着眼睛低着头的芭芭雅嘎身上停留了片刻。
“看到此情此景，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是我干的。”爱芮儿嗤笑一声，“你想怎样？”
“那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呃啊啊啊啊！”
一位吸血鬼城主的腰被瞬间折断，口中爆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正是爱芮儿派系的一员。
和芭芭雅嘎一样，他也捂着眼睛痛苦地呻吟起来。
也和爱芮儿一样，卡兰达斯嗤笑了一声。
“这样才算公平。”
“……你。”
“何必动怒。我不过是，照样奉还罢了。”
“要不要我也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是非曲直，留到圆桌会议上再论。这，也是对其他‘渊狱’的尊重。”
说罢，卡兰达斯仿佛再无他事，径直从众人之间穿过。
他要是就这么走了倒好，可事情从来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将克劳狄乌斯拉入‘赤月夜’，你们失去的东西，恐怕远比得到的多吧？”
赤月夜，应该就是爱芮儿派系的名称了。
他突然将罗修与派系联系起来。
虽说事已至此，罗修基本算是入了伙，但终究还没个定论。
是否接纳他，全凭爱芮儿一人决断。
卡兰达斯这么问，恐怕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他昨天才亲手杀掉了序列二十一的城主。不仅如此，副官是人类，身后还护着一个半魔。”
听到这话，爱芮儿瞥了一眼躲在罗修身后的艾斯蒂尔。
她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你还不明白吗？序列第七的克劳狄乌斯，他偏袒人类。将这种异类拉入派系，其他的渊狱城主会怎么想？”
原来不是为了确认，而是为了挑拨离间。
这家伙前一秒还在称赞罗修杀了两个勇者，下一秒就变了嘴脸，试图在他和爱芮儿之间制造裂痕。
但罗修相信，即便七十二城主都敌视人类，爱芮儿也不会抛弃他。
对外，他斩杀了两位勇者；对爱芮儿，他有救命之恩。
更何况，她的等级颜色是深粉色，她绝不会被这三言两语的挑拨所动摇。
“你好像搞错了，他可不是我派系的人。”
爱芮儿缓缓松开了罗修的手。
手心传来的空虚感，让罗修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她竟会在所有城主面前，如此干脆地划清界限。
罗修刚想追问，爱芮儿却猛地扑进他怀里，用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堵住了他所有的话语。
“我帮他，是因为他是我夫君。怎么，你有意见？”
……她刚才说什么？
全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都呆若木鸡。
唯有爱芮儿一人，笑出了声。
“他是我男人，我不护着他，谁护着他？”
“……一派胡言。”
卡兰达斯面色未变，但即便是他，似乎也一时失了神。
说实话，最震惊的人，莫过于罗修自己。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么多城主面前，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宣言。
“信不信随你。你不是要去圆桌吗？没事就赶紧滚吧。”
“也好，有什么话，我们到圆桌上再继续。克劳狄乌斯，我的朋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留下这句话，卡兰达斯便迈着沉重的步伐远去了。
这疯子，把人往死里得罪了一遍，居然还想着招揽。
这家伙的脑子绝对有问题。
直到卡兰达斯的身影消失在地下通道后，众人才恢复了呼吸。
事情暂告一段落，德拉库勒上前扶起了那位还在呻吟的吸血鬼城主。
“同样是骷髅，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与此同时，周围的视线在他和爱芮儿之间来回扫视。
罗修无法忽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爱芮儿，我何时成了你的夫君？”
“嗯？我们不是约定好要成婚的吗？难道不是？”
“我并无此记忆。”
“嘻嘻，说得对。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爱芮儿的眼角弯成了两道新月。
“只是‘现在’还不是而已。”
“……”
一股寒意从罗修的背脊窜起。
他感觉自己就像猫爪下的老鼠，心理上的压迫感无边无际。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四周，好在大家似乎已经解开了误会。
“不过，亲爱的，这孩子是谁呀？”
爱芮儿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艾斯蒂尔的头顶。
艾斯蒂尔像狮子面前的小老鼠一样，浑身抖个不停。
“你好像在护着她，对吗？”
“她是我看中的一位城主。”
“哦～这可需要解释一下了。”
“她是一位潜力很高的城主。虽然现在位阶尚低，但我认为，她很快就会带来巨大的变数。”
这番话，句句发自真心。
当然，信不信，在于爱芮儿。
这时，爱芮儿凑到罗修耳边，吐气如兰，气息轻撩耳畔。
“我说，亲爱的，你该不会是……喜欢人类吧？”
“……”
内心深处，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身体已非人，但他的灵魂依旧是人类。
幸运的是，爱芮儿在很多方面都与卡兰达斯截然相反。
其中之一，便是她非但不讨厌人类，甚至可以说是偏袒人类的。
魅魔以人类的情欲为食，若世上的人类消失，魅魔一族离灭绝也就不远了。
当然，爱芮儿偏袒人类，并非出于个人情感，纯粹是为了种族的存续。
“谈不上讨厌。”
这个模糊的回答，却是最正确的答案。
爱芮儿的笑声在耳畔回荡，带着一丝撩人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