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听点我们是诱饵是李奇微计划的关键一环。”
“可说难听一点的话,我们成为弃子了!”
汤恩伯尔将李奇微的十三道命令电报一张张撕碎,面色阴沉的说道。
“弃子?”
先遣团参谋长瞪大眼睛,心中顿时一沉。
想想那十三道催促电报,确实如同催命一般急切。
“Sir,那我们还要继续钻进安养峡谷吗?”
“要不要等后面的骑兵一师来,然后我们再往里进?”
先遣团参谋长问道。
“你还是对他们抱有幻想。”
“有没有有种可能是我们进去吸引志愿军阻击主力围攻之后,后面那些大部队才会真正的动起来呢?”
“算了吧,与其缩头被李奇微将军用军法砍死,不如伸头和志愿军拼一拼!”
汤恩伯尔叹了口气,说道。
“和志愿军拼?”
“Sir,别的志愿军也就算了,伙计们也是太平洋战场杀出来的,敢打!”
“可要是碰上扩编后的钢七总队,咱们拿什么拼啊?”
“听情报说他们扩编之后,可是有着上万美械精锐……”
先遣团参谋长叹了口气,说道。
“我们真正要拼杀的地点不是安养峡谷内,而是处在退路的仪旺县城。”
“我可不指望在峡谷被伏击的战场上和中国人拼赢,我又不是傻子。”
汤恩伯尔苦笑着说道。
“位于安养峡谷退路的仪旺县城?”
“Sir,我们不是要杀进安养峡谷吗?”
先遣团参谋长有些疑惑的说道。
“杀进去是为了完成诱饵任务,让李奇微将军满意罢了,可不能在这拼命。”
“传我命令,那上百辆坦克装甲车车队配合一个营的步兵在前,我亲率一个营的步兵在后!”
“两支部队之间隔开距离,装甲前队快速通行,步兵后队徐徐前进,仔细搜查两边有无埋伏。”
汤恩伯尔想了想,下令道。
“Sir,那装甲前队的境况将会十分危险啊!”
先遣团参谋长闻言,连忙提醒道。
“我的女儿才三岁呢,打完仗我得回去陪这个金发碧眼的可爱小公主慢慢长大。”
汤恩伯尔没有正面回答参谋长,而是缓缓地从贴身的口袋摸出了张照片说道。
照片上,是一个金发蓬松、宛如阳光揉成的卷发堆在肩头的小女孩。
她的眼睛如同最清澈的加勒比海水,蔚蓝得惊人,正对着镜头绽放出毫无保留的、天使般的笑容。
胖嘟嘟的小脸蛋上嵌着深深的酒窝,怀里紧紧搂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泰迪熊玩偶,穿着一件印着小雏菊的白色连衣裙,整个人散发着纯净无邪的光彩。
那笑容纯粹而灿烂,与指挥部昏暗压抑的灯光、沙盘上险峻的峡谷标志,以及两人脸上挥之不去的阴霾,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要回去金发碧眼的可爱小公主长大……”
参谋长轻声重复着汤恩伯尔刚才的用词,目光紧紧地胶着在那张小小的照片上。
当汤恩伯尔不正面回答关于装甲前队的危险命运时,他几乎要激动地再次争辩,但眼前这张照片却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瞬间堵住了他所有的话头。
他那双因焦虑和震惊而瞪大的眼睛,先是死死地盯着照片上那无忧无虑的笑容,眼神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痛苦和不忍。
一时间,指挥所里沉重的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我们不进去,中国的阻击主力部队就引不出来打,所以必须进去,但我们可以断尾求生!”
“牺牲的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可是凭什么是我们呢?”
“我很喜欢一个中国古代政治家的话,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
“我们又不是国家英雄,为了什么国家民族大义。”
“我们美利坚有个屁的民族,一盘为了吃美利坚强大利益的移民散沙罢了。”
“记住,中国军队的伏击一旦打响,步兵后队全速朝仪旺县城狂奔!”
“仪旺县城内的部队提前准备好,出来接应我们进城。”
“只要进了城据守,我们就还有一丝生机!”
汤恩伯尔收起照片,低声说道。
“Yes,sir!”
参谋长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应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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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养峡谷,钢七总队伏击阵地
刘汉青将关于苏联提出方案的电报重重拍在弹药箱垒成的桌子上,木板的震颤惊醒了正在研究地图的几人。
帐篷里煤油灯的光晕摇晃,映着每个人骤然凝固的脸。
“狗日的毛子,亏咱们还叫他老大哥,他们这是要明抢!”
“航母和战列舰是老子们拿命拼来的!松岳山烧红的石头还没凉透呢!”
余从戎看完部分后猛地蹿起来,后腰撞翻了马扎也浑然不觉,铜铃般的眼珠瞪大吼道。
刘汉青也是脸色铁青,压着声音将苏联联合舰队、长波电台的其他方案和盘托出。
帐篷里死一般的寂静,只余粗重的呼吸声。
“他娘的……”
“咱们打小鬼子、打老蒋,血海里爬出来,不就为了中国能独立自主,中国老百姓不被洋鬼子压着,不低人一等……”
“到头来,有人想把咱摁回去当儿子军?”
“憋屈!真他娘的憋屈得慌!”
雷公雷睢生靠在冰冷的炮管上,粗糙的手指捏得发白,声音像砂纸磨过锈铁,炮壳被猛地掼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平河一直低着头,手里的铅笔在摊开的地图边缘无意识地划着,力道大得几乎戳穿纸张。
“联合舰队?”
“说的好听!”
“不就是想捏住咱的海军命脉吗?”
“总队长之前带着咱们拼死打仁川港是为了什么?”
“到头来用我们缴获的胜利,来卡我们自己的脖子?”
他终于抬起头,瘦削的下颚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目光冰冷的说道。
“想骑在咱头上拉屎?”
“做他的春秋大梦!”
“这航母和战列舰是同志们用血换的!”
“姓蒋的那一套买办嘴脸还不够瞧?咱新中国不卖这个身!”
高大兴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鼓起两棱硬肉,胸口起伏,吐出一口浊气骂道。
伍万里默默看着众人的反应,自己却一直没说话。
他站在灯影的暗处,脸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手指捻着那份电报,纸张细微的窸窣声在压抑的帐篷里格外清晰。
那份苏联的“提议”,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心上。
众人激烈的言辞像滚烫的烙铁烙在耳中,交织着愤怒和不甘。
“汉青,苏联只给了我们把航母战列舰拱手相让和联合舰队这两个选择吗?”
伍万里终于开口,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丝隐藏的怒气。
“还有第三个选择,苏联人提了桩买卖。”
“只要我们这些阻击部队能在三十天内,拿下水原城,同时歼灭美军有生力量一万以上……”
“那我们自己抢来的所有军舰,包括企业号、密苏里号,他们一颗螺丝钉都不要!”
“非但不要,他们还给咱们巡洋舰,驱逐舰!如此我们就能建起真正舰队的架子!”
“毕竟现在就航母加战列舰配那些小炮舰,算不上完整的舰队。”
“三十天从昨天就开始算了,现在还有二十九天。”
刘汉青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一张张因屈辱和愤怒而发红的脸,一字一句道。
此言一出,帐篷里瞬间静得可怕。
几双眼睛都死死钉在刘汉青脸上,从最初的滔天愤怒,到听闻不平等条件的屈辱,再到这如同不可能任务般要求的冲击……
情绪的波涛在每个人脸上急速翻涌、沉淀。
余从戎怒张的眉毛慢慢垂下,粗重的喘息屏住了。
雷公摩挲炮壳的手停住了,平河冰冷的眼神里燃起一点火星。
高大兴则是深吸一口气,紧绷的拳头一点点松开。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
所有的憋屈,所有的愤怒,仿佛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一个目标,一场硬仗!
“操!这不就是指着咱鼻子,说咱不行吗?”
“二十九天?干就干!”
“我就不信咱们钢七总队连汉城仁川都打得下,还会敲不开水原的乌龟壳!”
余从戎攥紧拳头,指关节发出爆响吼道。
“不管在哪里打,咱们炮兵支队,必定会给同志们轰开一条血路!”
雷睢生沉默地弯腰,捡起地上那颗被他摔出去的炮弹壳,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说道。
“跟着总队长,咱们肯定能赢。”
平河的目光重新落回残破的地图上,那被戳透的“水原”二字说道。
“搭起真正的舰队架子啊,那岂不是相当于让咱们中国海军彻底鸟枪换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