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站在一旁:“我的一个团已经冲进去了!长官,让弟兄们一起上吧!”
第183师师长高荫槐抚摸着胡须:“眼下敌情尚不明了,冒然进城无异于背水一战,倘若被日军包了饺子,想撤都找不到路!”
见有人反驳自己,张冲想要上前和他理论,但见是高荫槐,便后退了一步。
算了,不和老头子计较!
卢汉眉头紧皱:“城内友军目前还有多少兵力?”
说起这事,他就叫苦不迭,却又不可奈何。
那个赵参谋长口口声声说——前线局势已趋于稳定,只不过是前几日有些吃紧。
结果到了现场一看。
这已经不是吃不吃紧的问题了,两个日军甲种主力师团,合力围困一座小县城。
幸亏他到的早,要是路上再磨叽一会儿,友军恐怕就要被全歼了。
第184师率先和于学忠取得联系,城内什么情况,张冲最清楚:“友军弹药补给马上就要打光了,兵员损失超过一半,我们再不进城就彻底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卢汉有些动容。
第六十军跨越千里抵达第五战区,就是来打鬼子的。
眼下友军陷入重围,自己岂能在一旁看戏?
张冲还在一旁劝说:“长官,快下令进城吧!要是再不打进去,我那一个团可就要拼光了。”
“传令!”卢汉下定了决心,“第182,183师于城外阻击日军,第184师入城救援!”
听到自己的部队没进城,高荫槐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生了异心,不想去救友军。
而是形势实在过于危急。
在高荫槐看来,现在的永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不管填进去多少部队,到最后都出不来。
昨日第183师充当前锋,只是在外围与日军碰了一下,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便折损了一个营。
营打不过,那就派旅!
一个旅的兵力送上去,坚持了不到四个小时,便主动撤了下来。
全旅阵亡超过三分之二,直接被打残了建制。
日军甲种师团的战斗力,可真不是说笑的。
外围的战斗尚且如此,城内的战斗更不用说了。
真不知道永城内的友军部队,是怎么和日军第三,九师团周旋这么久的。
领了命令后,张冲不再迟疑,戴上帽子快步离开军部。
他不是傻,自然知晓城内凶险万分。
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但他更知道,战场之上,有的危险不该冒,有的危险一定要冒。
留在城外阻击日军,虽说进退自如,形势一旦不对,可以转身就撤,就算被包围了,突围也更加容易。
可这样一来,和日军作战就占不到一点便宜。
永城四周都是平原。
日军的坦克,装甲车可以自由驰骋,天上还有飞机,再往远了还有重炮。
己方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昨夜的战斗已经证明了此事,四个小时损失一个旅,一个师恐怕坚持不过一天。
这样一来,还不如进城与日军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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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
永城前线。
第184师攻入城内,张冲身为师长,也跟着杀了进去。
滇军位于西南边陲,有很多官兵都是来自彝族,苗族等少数民族。
张冲就是彝族人。
这些人在古书上称“蛮部”,或是“红苗”。
曾有记载——“红苗”不分男女,行步山岭个个健步如飞,连马都追不上,普通的棘刺毒鳌更不能伤得分毫。
和云贵大山的悬崖峭壁相比,城内的残垣断壁算不得什么。
张冲想的没错,在城外滇军要吃亏,日军占尽了便宜,但在城内,孰强孰弱还真不好说。
一栋民房内。
参谋长杨继宽走过来:“长官,我们被发现了,目前已有两个大队的鬼子,正从左右两翼夹击过来。”
张冲沉住气,低声骂了一句:“这玩意属狗吧!反应真他娘的快!”
“第7旅在哪?”
杨继宽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在我们右侧,沿这条主干道布防。”
张冲:“让第7旅匀出来一半的兵力,加强左侧防御,第9旅继续向前进攻,尽早与友军汇合!”
杨继宽有些迟疑:“一个旅兼防左右两翼?”
“长官.这.”
张冲挥了挥手:“就这样,你传令下去!”
见其执意如此,杨继宽不好再多说什么:“是!”
前线战场上。
第9旅已于防守日军遭遇。
“进攻!进攻!”旅长祝柏韬大喊,“再上去一个营,他娘的你们都白吃饭了?”
“报告长官!”
一名传令兵跑进屋内。
祝柏韬扭过头:“有事快说!”
“参谋长来电,我军右翼遭遇日军突袭,损失惨重,目前已向后撤离五百米!”
祝柏韬瞪大了眼睛:“他娘的小日本鬼子!还真有两下子!”
这场战斗,算是滇军与日军的首次大规模对抗。
早在武汉整训时,他就曾听闻其他部队讲,日本军队如何厉害,打起仗来,一百人能追着一千人跑。
当初还有些不信。
以十倍兵力之差发起追击,这怎么可能?
诸葛孔明在世,也打不出这样的战绩来。
可事实证明,那些将官们说的没错。
“联系上友军了吗?”祝柏韬看向刚走进来的参谋官,迫不及待的问道,“他们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参谋官递上一封电文:“打过这条街道,再向前推进五六百米,就能和友军的先头部队遭遇。”
祝柏韬立刻看向作战地图。
“把几门战防炮拉出来,摆到街上,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撤!”
参谋官应了一声:“是!”
街巷里。
一顶顶法式钢盔攒动,士兵们猫着腰,单手拎枪快速在略过街道。
(滇军独树一帜的单兵装扮)
“先让小鬼子打!等他们冲上来后,再集中轻重机枪和迫击炮齐射!”
上尉军官正在组织防守。
正常来讲,第184师入城,应该是进攻方。
但双方刚接触没多久,日军就展开了反攻,调集了一个联队的兵力,企图一口气吃掉整个满编师。
“哒哒哒——!”
滇军士兵们躲在掩体后,任由鬼子兵疯狂宣泄子弹。
“手榴弹准备好,小鬼子要上来了!”上尉稍微探出头,话音刚落,一枚子弹正中他的眉心。
随后身体向后仰倒,顷刻间便没了意识。
“连长!”
躲在一旁的士兵高喊,想要扑上去查看情况,但刚探出身子,日军子弹便扫了过来。
“小鬼子从后面绕过来了!”
“防御!防御!”
紧接着其他士兵开始呼喊,声音被枪炮声吞没,过了好一会儿,这一个连的防线才重新组织起来。
“轰——!”
在巷战中,日军同样有一套“三板斧”。
用掷弹筒,迫击炮代替野战火炮,在冲锋前炸上一轮,效果出奇的好。
“杀给给!”
“板载!”
正面的日军开始冲锋,真正拼命的时刻刚刚来临。
“艹!弟兄们给我上!”
“干他娘的小鬼子,为连长报仇!”
滇军士兵丝毫不惧,抬起步枪迎了上去,和日军展开白刃肉搏。
抗战全面爆发后,第六十军在原本六个旅的基础上进行扩编,只补充了一些新兵,经验丰富的老兵仍占多数。
“杀!”
两军士兵混战在了一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刺激神经,双方都杀红了眼。
正所谓:居险地,嗜杀戮。
苗,彝之人久居西南,不是欺负别人,就是被别人欺负,久而久之便全民皆兵,骨子里带着一股狠劲。
和鬼子兵搏杀起来,丝毫没有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