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抓住这个空档期,尽快将部队恢复到巅峰状态。
王奉前脚刚跨出门槛,后脚扭过头:“谢尔盖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赵方远:“暂时还没有,等一会儿我发一封询电去问问。”
王奉点点头,快步走出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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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营房内。
闾泽霖双腿盘坐在大通铺上,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铅笔,在一张破旧报纸的背面,歪歪扭扭的写下几行字。
【今天是5月31日,爹,娘,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昨天哥哥死了,就倒在了我的旁边,等我跑过去时,哥哥已经没了呼吸,医院的郎中们把他抬走时,还往他头上盖了块麻布,和其他牺牲的朋友们一起埋在了草地里.】
【下午排长就把抚恤金给我了,沉甸甸的。】
写着写着,闾泽霖的一滴眼泪掉在了报纸上。
“小闾,你干嘛呢?”一名胡子拉碴的老兵走进来,大声说,“部队马上就要开拔了,别磨叽,快快快!”
闾泽霖强制住泪水:“孙哥你先去吧,昨天刚学会几个新字,我再多练练。”
老兵皱眉:“马上了,你抓紧时间!”
闾泽霖点点头。
老兵关上房门,匆匆向校场跑去。
听到催促后,闾泽霖的写字速度也快了几分。
【今天就要去濮阳了,听他们说,打完濮阳之后,我就可以回家了,希望我能活下去吧】
【爸,妈,哥,我最近好像明白了不少事.】
闾泽霖的手速越来越快,刚学会写字还没几天,字迹歪歪扭扭的,速度一快,更看不清了,空白的报纸页上,好像有虫子在爬。
【我一开始并不明白,山西人为什么要来.】
闾泽霖遇到不会写的字了,尝试画了几笔,发现和教官课上教的不对,几次三番之后,索性直接将其划掉。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打鬼子,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也不认识这里的人,但教官经常和我说,当兵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命令,长官说要来这里,我就跟过来了。】
【昨天在打仗的时候,我亲眼看到咱们中国人在日本鬼子的压迫下,直接从城墙上跳下来了,我说不清那种.】
闾泽霖继续划掉不会写的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里的百姓跳下城墙,我非常的难受,他们当时说什么我不记得,好像是“杀鬼子”这三个字,我好像明白了,这就是我来的原因。】
【他们是侵略者,不仅侵略山西,还侵略其他地方,光把鬼子打出山西是不够的,只有把鬼子打出中国,我们山西才能不被侵略。】
【教官还说,这一仗我们不打,就要我们的下一代来打,我哥没有拜堂就死了,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到什么时候。】
【我要是死了,就把我和我哥的抚恤金给老三,让他讨个漂亮媳妇,这仗就当是给我的侄子打了。】
闾泽霖想要在末尾写下自己的名字,可刚写了两个字,到第三个字的时候,突然就不会写了,努力回忆了下后,在纸上胡乱的边写边划,试了几次后无奈放弃。
“集合!”
“还有人吗?”
“快点出来!”
营房外面,传来几声响亮的喊声。
闾泽霖立马将报纸叠好揣进兜里,匆匆推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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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队列中,吉普车上,王奉将头探出窗外,后方的菏泽逐渐淹没在地平线中。
头顶的骄阳烈烈,马上就要六月份了,气温逐渐回暖。
赵方远皱眉:“长官,这菏泽战乱不断,这百姓的春耕,好像是耽误不少”
王奉调整坐姿:“等一会儿原地休整的时候,你去和宋文杰协调一下,问一下长治还有多少余粮,告诉后方要做好闹饥荒的准备!”
目前的问题可不只是春耕受阻。
守备军收复菏泽的消息不胫而走,单是昨日一天的功夫,就收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少二十多封贺电。
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国民政府,想必都知道了这件事。
今早的报纸已经刊登了这件事,那些因战乱流亡的百姓听闻这件事后,必定会纷纷涌向菏泽,接下来的濮阳恐怕也会这样。
难民成灾,每日消耗的粮食必定是笔天文数字。
赵方远:“是!”
王奉继续望向窗外,“咦”了一声,赶忙喊住驾驶员:“停车!前面停车!”
驾驶员立马转动方向盘。
吉普车停稳后,王奉快步走到路旁,手指着不远处:“往那边看,是不是罂粟!”
赵方远立马拿起望远镜,看了好半天,才迟疑道:“应该是吧,这边的百姓,全是会种植一些罂粟。”
王奉面色有些不悦:“我不是说禁毒吗?怎么还会有百姓种这种害人的东西!”
赵方远连忙解释:“长官,这.我和留守部队说了,等咱们走了之后,让他们挨家挨户的告知百姓,把这些私自种的罂粟统统铲掉!”
满打满算就在菏泽驻留了一天,还有整顿部队,统计伤亡,清点缴获物资,平息民愤,根本来不及弄这些
王奉皱眉。
前世的时候,他就听说过,民国时期农村百姓家中会种植罂粟来增加收入,个别严重的地区,甚至会出现罂粟全面替代农作物的现象。
民国时期全面缺粮,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没办法,老百姓也要生存,种个两三亩地,到最后除了交租和缴纳收粮之外,实在剩不了多少,家里人都要饿死了。
反倒是种植罂粟,由于这玩意需求量大,即便鸦片贩子的收购价很低,但也要比种农作物来的收益要高。
王奉叹了口气:“土地.土地”
根源还是在土地问题,也是生产资料所有制问题上。
“上车吧,尽快向濮阳进发!”王奉回过头,一脚踏上了吉普车。
已经被出菏泽20公里了,再有几个小时的路程,先头部队就能抵达濮阳城下,他已经能用俯瞰视角,清晰的看到城内的一草一木。
二,三纵队打的有些艰难。
濮阳内外的日军,粗略估计有一万之众,占据着巷战中绝大多数的关键据点,整座城市如同绞肉机一般,疯狂撕碎着每一个冒然进城的士兵。
“还有毒气弹?”
看着俯瞰视角里升腾起的青绿色烟雾,王奉眉头皱的更紧。
又是化学战.
惨无人道!
别等那天把老子逼急了,搓两个厉害的毒气弹,扔到你们东京去。
王奉心里暗骂着,意识切回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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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济南。
日本第二军指挥所。
西尾寿造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眼神时不时的飘向那副巨型华北地图,和座椅背后的裕仁天皇画像。
守备军已经攻克菏泽,马上就要打到濮阳了,砀山战役又迟迟解决不掉豫东兵团,他这第二军司令官的位子坐起来,可烫屁股啊。
“王奉!王奉!”
西尾寿造嘴里嘟囔着,目光凶利,咬牙切齿,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气急败坏。
“大本营方面已经推迟了对武汉的进攻计划,濮阳一旦失守.”
“唉!”
西尾寿造急不可耐,想要冷静的分析局势,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
不停的看向墙上的钟表。
“咚咚咚!”
终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西尾寿造立马扭过头看向房门:“进!”
第203章 濮阳
参谋长稻叶正夫推开房门,快步走到西尾寿造面前,鞠了一躬:“嗨!司令官阁下!”
西尾寿造急忙问:“大本营有消息吗到底什么时候对华北增兵?”
稻叶正夫:“确认增兵的消息传回来了,但估计要到明年才可以了。”
“内阁已经通过了对支那战场的增兵法案,预计征募十个三联队制师团,大致于明年年初编成。”
“都是乙种部队。”
“具体都派往哪里?”西尾寿造并不关心这些,他真正在乎的,是这十个新编师团,有多少能被派到华北,被划归到自己的麾下。
稻叶正夫摇了摇头:“这目前还没有收到确切消息.”
西尾寿造的希望落空,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军靴触地的厚重声一下下响起:“濮阳的情况如何?新一批的赤剂运到了吗?”
稻叶正夫点点头:“运输队已经抵达战场,将军阁下,据我观察,进攻濮阳的支那部队,似乎并不适应巷战,应该是二流部队,还没有重炮支援,只要我们派出飞机轰炸他们的补给线,再阻击从菏泽赶来的支那军主力,守住濮阳城的几率很大。”
西尾寿造:“可是我们还有部队去阻击王奉吗?”
稻叶正夫:“这阁下,第十四师团残部,还有一个步兵联队驻扎在鱼台,可以派遣他们从后方袭扰支那援军,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至少可以将战局拖延半月,砀山战役快要结束了,第五师团随时可以北上围堵支那联省守备军!”
“我们只需要半个月一周也可以!”
西尾寿造叹了口气:“第59联队还在鱼台吗?”
稻叶正夫点了点头。
西尾寿造:“前几天我不是下达过命令,让第59联队去支援菏泽吗?这群关东蠢猪,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提起这事,稻叶正夫也气不打一处来,作为一个军参谋长,被区区一个联队长轻视,胆敢不听调令,他感觉到自己的颜面被扔到了地上:
“将军阁下!参谋部电报发出之后,过了两天才收到拒绝执行的回复,电文中这群蠢猪的措辞很激烈,坚决执行第一军香月清司曾下达的原地待命的命令!”
西尾寿造怒发冲冠,一拳砸在桌面上:“香月清司!”
“帝国的蛀虫!他怎么还没被革职查办?”
稻叶正夫:“寺内阁下已经向陆军省提交了弹劾香月清司的电文,以他在大本营的威望和能量,估计很快就会有处理结果了。”
西尾寿造被气的不轻,他搞不明白,第一军为什么要在保卫菏泽这件事上下绊子,一直和香月清司作对的是寺内寿一,自己和他其实并没有过多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