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土地上的疮痍,若是我们这些手握兵权的军人看到了,都选择视而不见。”
“那我们和那些只知争权夺利、鱼肉百姓的国贼,又有什么区别?”
孙铭重重点头:“钧座,您说的对。”
之所以这么多人愿意誓死追随楚云飞。
他转过身,对身旁的孙铭说道:“孙铭,拟电。”
“发山城,委员长亲启。”
“就说,学生云飞,南下途中,经行陕西。见关中沃土,千里荒芜;三秦父老,十室九空。沿途所见,民生之凋敝,百姓之困苦,远甚于山西,云南。
然,查之,本年陕西,无兵灾,亦无旱涝。
何以至此?其中缘由,令人忧心,不敢不报。
恳请委座明察,以安民心,以固国本。”
陕西未遭受大面积干旱尚且困苦到如此程度。
那遭遇大旱,且刚刚经历大战的河南,河北地区又当如何呢?
孙铭此时也是一脸的忧心:“钧座,我们此行恐怕风险颇高啊,连陕西地区的问题都是如此的严重,恐怕.”
楚云飞皱眉沉默:“你说的不错,恐怕有些困难。”
孙铭又问:“钧座,那咱们是直接前往五战区,还是留在陕西境内考察一番?”
“等山城方面回电吧.既然遇到了就不能不管,哪怕短时间内解决不了也要给委员长添添堵,给他找点事情做,免得他将精力放在军事上面,影响了暹罗方向的反攻作战。”
——
山城。
委员长官邸。
本因楚云飞的“识趣”而心情大好的常瑞元罕见的想要早睡一个晚上。
刚刚走向卧室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张治中。
本想直接汇报情况的张治中见常瑞元想要休息,索性微笑点头示意,断了直接汇报的心思。
常瑞元微笑站定,出声询问道:“文白,有事的吧?”
张治中缓缓点头:“不是要紧事。”
“不是要紧事你不会找我汇报的,说吧。”
张治中笑了笑:“考虑到是云飞发过来的,索性便直接过来了。”
常瑞元接过了张治中从口袋之中拿出的电报,扫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这份来自楚云飞的加密电报时,让他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无兵灾,亦无旱涝。”
他反复咀嚼着这七个字,一股深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八个字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他以为稳固的大后方,腐败与失能,已经像毒瘤一样,在疯狂地侵蚀着这个国家的肌体。
前方,是楚云飞这样的将领,在为他开疆拓土,赢取胜利。
后方,却是无数这样的官僚和地方军阀,在为他挖掘坟墓,断送民心。
“好啊..孙尉如的治下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常瑞元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警惕与忧虑。
孙总司令在陕西的名声可不差,素来有贤名。
即便如此,治下还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究竟是因为连年征战,陕人出兵过多导致的经济凋敝。
还是因为其他原因造成的这一后果,短时间内恐怕不得而知。
但常瑞元清楚的知道,如果当地的官僚真的用心做事的话。
他不会这么晚的时间才知道这么个情况。
而且常瑞元第一时间想到。
作为抗战模范省之一的陕西都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前线经常与日本人拉锯的省份恐怕情况就更为严重了。
“文白,国内形势似乎比之以往更加严峻了.”
张治中缓缓点头,一脸凝重:“李长官在夏季的时候曾汇报过,民间已是一片糜烂,人民连树皮草根都已经吃尽,甚至易子而食”
常瑞元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省的问题。
薛岳也有过类似的报道,可除了39年是个丰收年之外。
40,41,乃至如今,多低有旱灾不说,灾民数量也在进一步的提升。
民众在短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摆脱饥饿的状态。
在供给前线官兵都困难的情况下。
救济署又要从什么地方去找寻救济粮,当地的地方又从哪里搞到粮食呢?
这封由他麾下最能征善战、也最令他忌惮和喜爱的楚云飞所发来的电报。
揭开的,是整个国民政府,那接连大胜的光鲜外表下,早已腐烂生疮的、最丑陋的一面.
第545章 被川军当刀?与西北军结盟,直面问题
很快。
在孙铭的带领之下。
一个身着川军土黄色军服、身形略显瘦削的中年将领,被带了进来。
他摘下军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写满了疲惫与焦虑的脸。
“赵师长,别来无恙。”
一见到楚云飞,这位在战场上同样是铁骨铮铮的指挥官,眼眶竟“唰”的一下就红了。
他没有敬礼,而是弯下膝盖就要跪在地上。
孙铭眼疾手快,快速迈步上前将其搀扶起来:“赵师长,你这是?”
赵渭斌看向不远处的楚云飞,声音梗咽,几不成声:“楚长官”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孙铭也是连忙上前想要将他扶起。
“赵师长,你这是做什么?”
“有话好说。”
楚云飞摆了摆手,他静静地看着想要跪在地上的赵渭斌,声音平静地说道:“赵师长,男儿膝下有黄金。”
“你我皆为党国军人,有什么话,站起来说。”
赵渭斌用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这才在孙铭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然而,他刚一站稳,积压在心中许久的委屈、悲愤与绝望,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楚长官!”他声泪俱下,向着楚云飞深深一躬:“卑职今日,不是为我自己,是为我麾下那一万多川军弟兄,更是为我们几十万离乡背井、在外抗战的川军袍泽,向您来诉苦的啊!”
“我们川军,自抗战军兴,出川杀敌,从淞沪到徐州,从台儿庄到武汉,再到中原大战。”
“哪一场大战,没有我们川军弟兄的身影?”
“我们流的血,不比任何人少!我们死的弟兄,不比任何人少!”
“可是现在呢?”
赵渭滨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我们得到的是什么?!”
“您去我们的军营里看看吧!”
他指着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军服:“我们的士兵,穿的是什么?”
“草鞋,单衣!”
“马上就要到九月尾了,冬衣始终没有消息。”
“这也就不提了,谁让咱们川军命贱呢?”
“可咱们吃的是什么?”
“是混着沙子的糙米,是连猪都不吃的霉菜!”
“发的军饷,更是被层层克扣,十不存一!”
军饷这件事情,有夸张成分。
第二十二集团军的军饷,还是照数拨掉的,只不过因为通货膨胀的缘故。
足数的军饷发到集团军,再经过川军一众将领们的剥削和克扣之后。
到士兵们的手上,购买能力确实仅剩下了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逃兵情况极为严重。
楚云飞对于国军部队中后期出现的问题也是颇有研究。
就连中央军嫡系主力部队都出现了大面积开小差的情况,自然更不用说川军部队了。
这件事情,确实非常棘手。
这些士兵们逃离军营,妄图归乡,往往也会因为山高路远死在途中。
可悲可叹。
赵渭斌师长接着陈述道:“我们的兵员呢?”
“从四川送来的壮丁,好的、壮的,都被中央军的部队挑走了!”
“送到我们手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骨瘦如柴的半大孩子,是地痞流氓,是拉来凑数的瘾君子!”
“这样的兵,怎么打仗?!”
听到这里,楚云飞缓缓点头,接着出声道:“关于补充兵员之事,山城方面已经有所考量,这件事情并非只有五战区受困于此,即便是二战区,现如今也面临兵员不足的窘境。”
孙铭听到楚云飞开口,也是缓缓出声补充道:“抗战刚爆发之时,在山西我们征募兵员往往只需要训练三个月便具备较强的战斗能力。
现在,补充到主力战斗部队训练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补充进乙种作战部队承担低强度作战任务也需要训练半年。”
赵渭斌疑惑:“此前都曾听闻山西地区兵员优质..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