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第五十二师、新编第五十三师目前尚未搭建,我打算将马参谋当个副师长,再给他一次领兵作战的机会,光亭兄以为如何?”
楚云飞毫不避讳。
马维骥实际上和他并不是一路人。
就连职务都是楚云飞报请军政部之后给他革掉的。
虽然留在了联合指挥部当一名作战参谋,但比之之前师长的职务
那就没办法说了。
邱清泉,是五军系,也就是杜聿明的老手下。
安个人过去当师长,肯定要询问一下杜聿明的意见。
杜聿明不愿意的话,也算是人之常情。
那么楚云飞也只好把马维骥派到黄百韬那边,相对而言只能够继续当个副参谋长,参谋长之类的。
让楚云飞颇为意外的是。
杜聿明直接答应:“马维骥带的兵很有血性,他本人立场也颇为坚定,只是他的指挥经验着实不多,这个时候调他去当个副师长,对他将来领兵作战确实也有不小的好处。”
“那就好。”
距离指挥部一百二十公里之外的一处铺装路面之上。
细密的雨丝像无穷无尽的银针,刺入缅甸泥泞的土地。
对于正在撤退的中国远征军士兵来说,这雨水虽然冰冷。
但比不上心里因为放弃阵地而滋生的那股寒意。
他们好不容易攻克占领的阵地,因为日军的反击作战,而无奈选择放弃,继续向后方撤退。
只不过。
这并不是一场溃退。
在军官们的喝令下,部队的建制井然有序。
士兵们虽然满身泥泞,神情疲惫,但他们不再是没头苍蝇般地奔逃。
他们交替掩护,以连、排为单位,且战且退,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坚定。
伤员被优先抬上卡车,重装备在工兵的抢修下,艰难地行驶在简陋的公路上。
楚云飞的抵达,就像一根无形的定海神神针,插进了这片混乱的战场。
他本人并未出现在一线。
但他的命令,通过一部部电台,清晰地传达到了每一个师、每一个团。
这些命令通过电报。
精准地传达到每一个师、甚至是每一个团长的手上。
转眼间,两天的时间过去。
与此同时,日军第十八师团的临时指挥部里,气氛却是一片欢欣鼓舞。
师团长井川优太郎中将正得意地看着地图上代表他部队的红色箭头。
“哈哈哈!支那军不行了!他们彻底崩溃了!”
井川优太郎挥舞着拳头,对部下们大笑道,“什么远征军,什么王牌主力,在蝗军的雷霆一击之下,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传我命令,全速追击!不要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名参谋略带忧虑地提醒道:“师团长阁下,我们的推进速度太快,后勤补给线已经拉得很长了。”
“闭嘴!”
“我当然知道我们的后勤压力已经很大了。”
“但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小村君!”
“这场会战,我们只能胜利,不可失败。”
井川优太郎粗暴地打断了他:“而现如今,胜利就在眼前,这是帝国兴亡的关键一战!”
“任何动摇军心的话,都不要再让我听到!”
“追击!追击,继续进攻下去~!”
“哈依!”
在井川优太郎中将的嘶吼声之中,十八师团继续向着第五军撤退的方向追击而去,同时配合三十三师团对新编第十三军展开阶段性的围歼作战。
一些撤退不及时的小部队被日军追上而后光荣牺牲。
这对于日军而言,自然而然是他们新取得的战果!
转眼间,又是两天的时间过去。
在更后方的泰缅方面军总司令部司令官寺内寿一看着地图上各部队高歌猛进的态势,心中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中国军队的撤退,太有序了。
抵抗虽然在减弱,但总能在关键节点上给予追击部队以沉重打击。
像是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让你看得见,却抓不住。
取得的一些轻微的战果,完全不能够影响局势。
就是在刻意勾引他们的饵料一般。
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下令让井川优太郎放缓攻势,稳扎稳打。
但看着地图上那诱人的战果。
寺内寿一虽然不想赌,但他已经别无他法。
或许,支那军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或许,这正是彻底消灭他们的天赐良机?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默许了这场疯狂的追击。
刚抵达前线的廖耀湘很快接到了他军旅生涯中最奇怪的一道命令。
“总顾问命令,你部即刻放弃现有阵地,后撤十五公里,进驻一个名叫‘彬马那’的小村镇,并在此地构筑工事,坚守待命。”
通讯参谋念完电报,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地图上,彬马那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点,无险可守,甚至连一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经过。
将一支精锐的王牌师放在这样一个地方。
一名参谋忍不住低声嘟囔:“这是让我们去当诱饵吗,还是让咱们去送死。”
廖耀湘脸色铁青,他一把抢过电报,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无误。
他当然知道彬马那是什么地方,那里的地形一马平川,是坦克和重炮的绝佳靶场。
把部队放在那里固守,无异于自杀。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廖耀湘身上,等待着他的决定。
廖耀湘沉默了良久,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抗命?这在战场上是死罪。
更何况,发号施令的是楚云飞。
这个人,从不按常理出牌。
这种地形,同样也适合他们的火炮和坦克发挥。
只不过,这样的平原地形,万一天气放晴,他们的重武器岂不是成了敌人的活靶子?
“执行命令!”廖耀湘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他将电报拍在桌子上:“楚长官这么部署,必有他的深意。我们看不懂,不代表这是错的!传我命令,全师立即脱离战斗,向彬马那开进!”
“师座!”
“执行命令!”
廖耀湘打断了还想劝谏的部下,眼中闪着一股决绝的光芒。
相似的场景,在南路军的各个指挥部轮番上演。
戴安澜的第二百师被命令扼守一座看似无关紧要的铁路桥;
郑洞国的第五军主力则被要求拉长防线。
化整为零,以连、营为单位,与日军展开小规模的袭扰战。
这些命令单独看来,都显得支离破碎,甚至荒谬。
但当它们组合在一起时,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张开。
原本被日军撕开的巨大缺口。
被这种化整为零、处处设防的“牛皮糖”战术,一点点地黏合、稳固。
日军的进攻开始变得不再流畅。
他们引以为傲的装甲矛头,时常在前进途中遭到来自侧翼小树林、或者某个不起眼的山丘的猛烈射击。
他们的步兵在追击中,常常一脚踩进精心伪装的陷阱,或者被神出鬼没的远征军小分队打得晕头转向。
战线。
以一种所有指挥官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稳定了下来。
……
两天后。
泰缅方面军司令部。
寺内寿一的不安变成了现实。
参谋长忧心忡忡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脸色惨白如纸。
“司令官阁下,情况非常不妙。”
他递上了一份汇总报告。
寺内寿一接过来,只看了几眼,手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第十八师团报告:炮弹储备已低于危险线,平均每门炮不足十发,请求紧急补充!”
“第三十三师团报告:前锋装甲部队油料耗尽,已经无法继续追击!”
“后勤部报告:通往仰光的公路被支那军系统性破坏,加上雨季道路泥泞,我们的运输车队寸步难行,过去48小时,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的物资成功运抵前线!”
寺内寿一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上,手中的指挥棒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一份份来自前线的报告,像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一名后勤参谋长脸色惨白地走了进来,声音都在发抖:“总、总司令官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