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白有些不敢相信:“云飞,此话当真?”
楚云飞放下了茶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文白公,这不是狂妄,而是自信。是建立在无数次血战和胜利之上的自信。”
“英国人,他们的军队,在欧洲或许是一支劲旅。”
“但在远东,在这片被他们殖民百年的土地上,他们的士兵早已被安逸和高傲腐蚀了斗志。”
“他们的指挥官,脑子里想的不是如何打赢战争,而是如何保住殖民地的体面和利益。”
“他们的战斗,是为国王和殖民地而战。”
“而我们的士兵,”楚云飞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深沉的情感:“是为自己的家,为自己的国,为不再受人欺辱的子孙后代而战!”
“这,就是根本的区别。”
“除此之外,他们的主要兵员是印度人.这个地区的兵员素质.”
张文白若有所思。
楚云飞话锋一转,重新恢复了平静:“我们根本不必过分在意英国人的感受。”
“在这片战场上,实力,才是一切的通行证。”
“我们打赢了,我们就是规则的制定者。我们打输了,就只能任人宰割。”
“至于美国人那边”。
楚云飞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话题有多么的劲爆:“罗斯福总统是个聪明的政治家。”
“他需要一个强大的中国,在战后,来制衡苏联在远东的影响力。”
“所以,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的价值,他非但不会限制我们,反而会加大对我们的援助。”
张治中静静地听着,心中掀起了惊林骇浪。
楚云飞的这番话,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纯粹军人的范畴。
这是一种基于全球战略格局的、大国政治家的眼光和思维。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委员长会如此破格地提拔和信任这个年轻人。
因为楚云飞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场战役的胜负,而是整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命运。
在想要让中国再次伟大的共同愿景前面。
一切的隔阂和分歧,在这一点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至少在现如今,因为楚云飞的存在,没人想要,也没人胆敢成为“历史的罪人”。
“云飞。”
张治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如果美国人能够坚定的支持我们,至少我们无需再战后独自面对来自英国人的压力。”
楚云飞再次强调:“文白公无需担心,以英国的武力,哪怕其动员全部陆海军力量。云飞亦有百分百的信心战而胜之。”
张文白缓缓点头:“我会将你的这些想法,原原本本地,向委员长汇报。”
“我相信,委员长听了之后,也会彻底放下心来的。”
楚云飞点了点头:“有劳文白公了。”
“还有一件事。”
楚云飞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了张治中。
“这是我关于战后东南亚局势的一点不成熟的看法,以及对定南军团未来工作的一些建议,还请文白公斧正。”
张治中好奇地接过文件,打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文件的标题是:《东亚一体化之初步构想》。
这是在赤裸裸地规划战后东南亚的政治版图!
是要将日本人那套虚伪的“共荣圈”,变成一个真正由他们主导的、崭新的地区秩序!
张治中拿着文件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第566章 所谓圣战,日本平民的悔恨
东京,下町区。
一条狭窄而潮湿的巷弄里,几间低矮的木屋紧紧地挨在一起,仿佛在寒风中相互取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劣质酱油和腌菜混合的酸腐气味。
田中家,就是这无数贫困家庭中的一个缩影。
田中信雄,曾经是一名在纺织厂工作的体面工人。
而现在,工厂因为缺少棉花和电力早已停工。
他只能靠打零工和政府那点微薄的配给,勉强维持着一家四口的生计。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田中信雄的妻子千代此刻正蹲在炉灶前。
她看着陶锅里那漂浮着几片菜叶和几粒米的“杂炊”,愁眉不展。
这就是他们全家今天的晚餐。
“信雄,这个月的配给,又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大米已经完全没有了,只有这些混着沙子的杂粮。”
“就连味增和酱油,都稀得像水一样。”
她回过头,看着躺在榻榻米上、面黄肌瘦的两个孩子。
大儿子一郎,今年才十岁。
却瘦得像根豆芽菜,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他的头发枯黄,眼窝深陷。
小女儿花子,更是因为饥饿,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孩子们的身体,都快撑不住了。”千代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死的!”
田中信雄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用力地抽着一支用报纸卷成的、里面塞着不知名干草的“烟”。
呛人的烟雾,让他不住地咳嗽。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的声音沙哑而无力:“街上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黑市上的米价,涨得比黄金还贵。我今天去码头扛了一天的货,也只换回来这两个干瘪的红薯。”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小得可怜的、布满泥土的红薯,放在妻子面前。
这是他用一天的血汗换来的。
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尊严。
千代看着那两个红薯,哭得更凶了。
就在这时,木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田中桑,在家吗?”是隔壁的邻居,铃木太太的声音。
铃木先生和田中信雄一样,也是个失业工人。
千代擦了擦眼泪,走过去拉开门。
铃木太太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进来,碗里,是半碗闻起来还算香浓的鱼汤。
“这是我家那口子,今天运气好,在河边钓到的一条小鱼。”铃木太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着你们家的孩子,给他们补补身子吧。”
“铃木桑,这怎么好意思。”千代连忙推辞。
在如今这个家家都揭不开锅的时候。
这样一碗鱼汤,无异于救命的甘露。
“拿着吧。”铃木太太将碗硬塞到千代手里:“我们都是邻居,还客气什么。”
“唉,这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她看着屋里瘦弱的孩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起来。”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千代耳边:“你们听说了吗?报纸上说,我们的军队,在南方好像失利了。”
“嘘!小声点!”
田中信雄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警惕地看了看窗外。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被特高课的人听到了,可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铃木太太撇了撇嘴:“怕什么,现在街上到处都在传。”
“都说我们在东南亚战死了好几万人,连师团长都被人家活捉了。”
“不然,为什么这个月的配给会少这么多?”
“可报纸上不是说,我们一直在‘转进’,一直在取得胜利吗?”千代有些茫然地问道。
“胜利?”
铃木太太冷笑一声:“胜利了,为什么我们的男人会失业?”
“胜利了,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会饿肚子?”
“胜利了,为什么隔壁的山田君,连一盒骨灰都没送回来,只收到一张写着‘玉碎’的纸条?”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田中夫妇的心上。
是啊,为什么?
他们想不明白。
他们只知道。
报纸上那些“八纮一宇”、“大东亚共荣圈”的豪言壮语,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了。
他们能感受到的,只有空空如也的米缸,和孩子们那一声声因为饥饿而发出的、微弱的呻吟。
“听我说,田中桑。”
铃木太太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丈夫的表哥,在海军的造船厂工作。他偷偷说,海军的大人物们,最近都在往乡下转移家当呢。”
“他们好像觉得东京不安全了。”
这个消息,让田中信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连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
都在为自己准备后路了吗?
那他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平民,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