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文发出,一场可能引爆中原的政治风波,就在这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之中,消弭于无形。
常瑞元放下了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拔掉了阎老西这颗在华北地区最让他头疼的钉子。
常瑞元的心情,无比舒畅。
不管阎老西在不在楚云飞身后撑腰。
三晋大地的百姓,三晋大地上的一切军工厂和产能,甚至是其他武装。
支持的是楚云飞还是他常瑞元,常瑞元的心里面很清楚。
但。
常瑞元更愿意相信楚云飞没有这方面的意图和野心。
否则,国内的战局绝不会如此的平稳。
他这个委员长也不会当的如此的省心。
至于阎老西。
还是乖乖的回五台吃斋念佛去吧!
——
仰光的雨季。
似乎因为战争的结束,而提前结束。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盟军指挥部的柚木地板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泽。
楚云飞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
文件的大部分。
是关于远征军各部整编、补充,以及对占领区进行军管的繁杂事务。
军训部总顾问的任命虽然已经下来。
但楚云飞自己也很清楚。
只要他一天不离开远征军,他就依然是这里实际上的决策人。
哪怕离开了,挂着职务的他依旧也可以通过史迪威、杜聿明去指挥一线的作战部队。
正在楚云飞苦恼如何调整第六军的防区之时。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抬头看去。
正是风尘仆仆的赵鹏程。
“钧座,赵副官到了。”
“让他进来吧。”楚云飞放下了手中的钢笔,缓缓起身。
赵鹏程很快走进了办公室。
楚云飞扫了一眼其左臂上的绷带。
绷带下面,自然是此前遇袭时候的伤口。
很显然,赵鹏程此时实际上尚未好利索。
“云公。”
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神情严肃。
“鹏程,坐。”楚云飞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伤应该没有大碍了吧?”
“劳您挂心,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
赵鹏程迈步上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卷宗,放到楚云飞面前。
“这是孙铭长官在五战区那边,对我与警卫部队遇袭一案的初步调查结果。”
楚云飞没有立刻翻看,只是平静地看着赵鹏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鹏程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分析和盘托出。
“云公,根据孙铭长官从各个渠道汇总来的线索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
“袭击我们的那伙土匪,虽然已经被剿灭,但从他们遗留下的武器装备和资金来源看,背后有日本人支持的痕迹,非常明显。”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我们还查到了一条非常隐晦的线索。”
“这伙土匪,似乎与二战区长官司令部的某些人,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楚云飞的眉毛微微一挑,但没有说话。
赵鹏程继续说道:“我大胆猜测,这件事很可能是阎长官在背后授意的。”
“他老人家的目的是借着这次遇袭,制造一个‘口实’。”
“一个,能让二战区的部队名正言顺地走出山西,将势力触手伸向中原的合理理由!”
赵鹏程越说越激动,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云公您想,赵承绶麾下的两个骑兵军.”
“我甚至怀疑。”
赵鹏程指着地图上的川陕大道,“阎长官之所以对川陕大道建设时期如此伤心,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在战后抢地盘做准备!”
“川陕大道上,那些不起眼的兵站,实际上控制着入川的咽喉。”
“一旦国家有变,谁控制了那里,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阎长官很有可能是在未雨绸缪,是在为未来的内战布局”
赵鹏程的分析,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将阎锡山这位老牌军阀的深沉心机和政治手腕,剖析得淋漓尽致。
说完。
赵鹏程看着楚云飞,等待着他的判断和指示。
然而,楚云飞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
只是静静地听完赵鹏程的汇报。
然后,沉默了片刻。
良久,楚云飞才缓缓地从桌上拿起一份电报,递给了赵鹏程。
电报很短,是刚刚从山城转发过来的。
赵鹏程疑惑地接过,低头看去。
“二战区司令长官阎百川,因身体抱恙,恳请辞去本兼各职,回五台山静养。”
“委员长已照准。二战区事务,暂由参谋长楚溪春代理。”
赵鹏程拿着电报,当场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阎长官下野了?
就在他费尽心机,成功地将势力伸出山西之后,他竟然自己放弃了?
这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啊!
如果真是阎老西做的话,那么他又怎么会下野呢?
难不成是山城方面?
可山城方面并非最大的得利方啊。
赵鹏程百思不得其解。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楚云飞,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楚云飞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看着赵鹏程,看出了他的迷茫。
于是楚云飞缓缓地出声鼓励:“鹏程,首先你的分析,很有道理。”
“但有时候,事情的真相,未必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个样子。”
“关于你遇袭的这件事,我说的直白一些,不管最终的调查结果究竟如何。”
楚云飞指了指赵鹏程手中的那份调查卷宗:“你和警卫部队遇袭的这件事情,只能是日本人做的。也必须是日本人做的。”
楚云飞说的颇为直白。
不管这件事情是谁做的。
阎老西亦或者是山城,乃至五战区甚至是其他各方势力。
但因为阎老西后续的这一手操作。
楚云飞成功的担任军训部总顾问。
就结果和利益而言。
说的难听一些。
警卫连和赵鹏程的重伤,在巨大的利益面前。
就显得有那么一些微不足道。
阎老西是能够干出来的,为了让阎老西彻底退休,常瑞元也干得出来。
为了搅浑华北局势,胡宗难干的出来,为了地方派能够继续得以在夹缝之中生存,五战区的各方也有动机。
赵鹏程瞬间就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由楚云飞和阎老西,甚至还有委员长等其他共同参与且心照不宣的政治默契。
阎锡山出兵,是“敲山”。
敲的是委员长。
提醒他,该给楚云飞一个交代了。
他的遇袭,是“引子”。
给了阎锡山出兵的理由。
而委员长擢升楚云飞,又默许阎锡山下野,则是“震虎”。
他告诉所有人,楚云飞,我重用了。
阎锡山,你这头老虎,我也给你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