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也不是常瑞元。
在他这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不管是谁犯错,他都是照办不误。
不过,李铁军也确实是第一个胆敢不服从命令的人。
无奈之下。
李铁军一边命令下面的部队加紧攻势,全力猛攻。
另一方面则是在犹豫是否将具体情况告知给楚云飞。
在一旁参谋长的劝谏之下。
李铁军决定拖延数个小时,为廖昂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生米煮成熟饭之后,
……
足足过了六个小时之后。
李铁军才以在前线指挥为由,匆匆回电。
硬着头皮将他派遣第二十四师,擅自向日军侧翼突击的事情.
如实地,向上汇报。
并辩称,自己是“察觉到了敌军侧翼防守薄弱,为抓住战机,才临机决断”
当天傍晚。
楚云飞看到李铁军这份“解释”的电报时,不怒反笑。
他将电报,递给了刚刚抵达前线,前来“协助”他指挥的。
新任华北联合指挥部参谋长,林蔚。
“蔚文兄。”
楚云飞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你看看,这就是我的‘黄埔学长’,‘国之栋梁’。”
“为了抢那点所谓的战功,连军令都可以当成废纸!”
“擅自更改作战计划,搞先斩后奏?”
林蔚看完电报,也是一阵苦笑,连忙出言相劝:“年轻人,争强好胜,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第二十四师已经取得了突破,我们是否”
“人之常情?”
楚云飞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他自然清楚林蔚是想要和稀泥,并且及时调整后续的作战计划。
毕竟林蔚指挥,基本上都是常瑞元在遥控。
甚至有些时候。
林蔚明明知道有更合适的打法,但偏偏还要服从常瑞元的命令。
这种投机式的“忠诚”,自然不能够带到华北联合指挥部来。
楚云飞自然就不可能同意:“蔚文兄,我倒想给你讲几个,因为‘不服从命令’、‘孤军冒进’,而酿成恶果的故事。”
楚云飞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
“你可还记得,抗战刚爆发之时,第五师团的师团长,坂垣征四郎?”
“他违背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的命令,强行从察哈尔,进攻我山西。”
“虽然取得了一时的胜利,却彻底打乱了日军速战速决,沿平汉、津浦两路南下,会战于徐州、郑州,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的整体战略部署。”
“后来,进攻徐州之时。”
“又是第十师团的矶谷廉介,孤军冒进,以一个不满编的旅团就敢硬撼我整个第二集团军。这才给了我们,创造临沂大捷、滕县大捷的机会。”
“再后来,豫东会战,更是因为第十四师团的土肥原贤二,不听指挥,贪功冒进,才给了我联合数个中央军主力,将其一口吃掉,全歼于豫东平原的壮举!”
“后面关于仰光大捷,第五十五师团的猪突猛进,想必蔚文兄也是清楚的,这里我就不讲述了..”
林蔚作为亲历者,自然清楚那场大战的细节。
若不是牟田口廉也这个十八师团师团长是个愚蠢且狂妄的军国主义分子。
这仗能真好打?
楚云飞转过身看着林蔚。
眼中,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光:“蔚文兄,你看到了吗?”
“日本人,就是因为有太多这样不听指挥、自以为是的‘优秀指挥官’,才一步步地,从最初的气势如虹,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我楚云飞,绝不允许抗战的队伍里面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坂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
一番话,说得林蔚是哑口无言。
楚云飞这是摆明了杀鸡儆猴。
临场决断,并且更改作战计划是楚云飞最喜欢做的事情。
但是下面的人这么做。
就像常瑞元、阎老西喜欢微操一样,他们并不喜欢下面的人微操且有自己的想法。
楚云飞同样不喜欢别人抗命,甚至非常厌恶超出自己掌控之外的变量。
林蔚知道,楚云飞,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李铁军,这个胡宗南的爱将。
这次,恐怕是踢到铁板了。
“蔚文兄,既然你已抵达指挥部,这第六集团军的指挥权还是交由你来负责。”
“总顾问,你这是?”林蔚此时也是换上了官腔。
楚云飞戴上了放在桌子上的军帽,掩盖住略微脱发的脑门:“去前线,确保邯郸方向的战事顺利。”
——
涉县。
第七集团军总司令部。
总司令傅作义正端着一个粗瓷大碗,呼噜呼噜地喝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这位从绥远大地上走出来的,充满了乡土气息的儒将。
他的生活习惯,一如既往地简朴。
就在这时。
他的结拜兄弟陈介山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手中拿着一份刚刚由前线发来的。
标记着“最高绝密”的电报。
“总司令。”
陈介山将电报递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疑惑:“楚总顾问的急电。”
傅作义放下汤碗,接过电报,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起来。
电报的内容,让他也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毛。
“傅总司令宜生兄勋鉴:”
“邯郸战事,已入关键时刻。”
“为策应主力作战,彻底粉碎日寇之图谋。”
“兹令:贵集团军,立即抽调至少两个主力师,由陈介山将军统一指挥,秘密向邯郸东北方向,大名、馆陶一线,开进集结,待命而动。
华北联合指挥部。”
“向邯郸东北方向开进?”
陈介山看着地图,眉头紧锁,“总司令,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应该是第七十六军的作战区域吧?”
“而且。”
他有些不解地说道:“而且我们虽然是预备队,但实际上并没有安排我们第七集团军参与这次的邯郸会战。”
“这这仗,理论上,是轮不到我们上的啊。”
傅作义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手指,轻轻地,蘸着碗里的羊肉汤,在桌子上,缓缓地,画出了一个箭头。
一个,从李铁军防区侧后方,直插其与日军结合部的致命箭头。
然后。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位同样心思缜密的兄弟,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于胸的笑容。
“介山啊,”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你还没看明白吗?”
“楚云飞这是在敲山震虎,暗度陈仓啊。”
陈介山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总司令,您的意思是第七十六军,出问题了?”
“十有八九。”傅作义端起汤碗,将最后一口汤喝得干干净净,擦了擦嘴。
“李铁军这个人,我了解。黄埔的‘高材生’,胡宗南的铁杆,眼高于顶,向来不把我们这些杂牌军放在眼里。”
“这次和楚云飞的嫡系配合作战,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
“我猜,大概率,是他在前线,为了抢功,不听指挥,擅自行动,惹恼了楚云飞。”
“所以。”
傅作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楚云飞才把我们这支‘奇兵’,调到了他的屁股后面。”
“这一手,既是给李铁军看的,告诉他,别耍花样,老子后面有人盯着你!”
“也是给冈村宁次看的,让他摸不清我们的真实意图。”
“更是给我们第七集团军,送来的一份天大的功劳啊!”
陈介山彻底明白了。
楚云飞,这是要用他们这支生力军,来当“预备队”,甚至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旦李铁军那边再出什么幺蛾子,或者战局陷入胶着。
他们这支奇兵,就能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杀入战场,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