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1450节

申时行笑了笑道:“有功者天自酬之,若是急切于彰表,反而不妥。”

王锡爵闻言不明白申时行的意思,只能道:“那一切依元翁之意。”

王锡爵又禀告几句其他事,然后告辞。

申时行将王锡爵送出门后道了一句‘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说完后,申时行回到书房。

却说王锡爵坐着申时行赠的轿子,正赶往户部。

回朝后担任内阁大学士,他即分管户部。两人是同年,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在翰林院时就有人笑谈,将二人比作瑜亮。

张居正去后,王锡爵因反对张居正身负天下之望,无数人请求他入阁。王锡爵却没有着急,足足等了两年才入阁拜相。

说来天子对王锡爵的信任,其实更在申时行之上。故而王锡爵的学生李植想让他取申时行而代之。

王锡爵不免背负于此,但入阁后申时行一直待他甚厚,没有成见,从不相疑。

王锡爵也放下心思,报答于申时行。

论人品,王锡爵是天下誉之的君子高士。

此刻他在轿子上不由吟起‘*************。*************。这首诗来。

此诗是林延潮所作,王锡爵虽觉得林延潮此人人品不及自己学生李三才多矣,但这首诗他十分喜爱,道尽了他一生之抱负,以至于每日都要吟几次。

正在细想时,听得外头一阵喧哗声,他掀开轿帘一角看去。

看了一会,王锡爵放下轿帘来,外面原来是顺天府上下官员百姓正在祈雪。

王锡爵叹了口气,直到了户部方才下轿。

户部尚书宋?早已在堂上等着,一见王锡爵即立即迎出衙门来问道:“元驭兄与元辅商议得如何了?”

王锡爵点点头道;“已是妥当了。外库支二十五万两,不足从窖银里支。”

宋?闻言先是一喜,随即脸上又是一黯,喜的是边饷终于有了着落,黯然的是动用窖房银实在是吃老本,掏家底,说起来是颜面无光。

王锡爵道:“元辅也没有怪罪他人,眼下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来年再想办法就是,元辅说了当务之急还是在于赈济,让百姓得食。”

宋?点点头,二人一并走进衙门,但见户部十三司官员都在檐下候着,见了王锡爵都是行礼。

“大家都进厅入坐吧!”

众官员各就各位后,宋?道:“各省报上赈济的事,你们再向王阁老禀告一遍。”

当即一名官员道:“下官山西司郎中,上月接山西巡抚禀告,山西连岁遭灾,眼下全赖社仓维持,百姓初步得食。”

“下官山东司郎中,山东巡抚禀告,山东今年大旱,司里已经没有钱了,富人已不肯再借钱给地方。为今之计,只有朝廷准百姓输粟者给授冠带,现在此事已移交吏部。”

“下官陕西司郎中,陕西已裁民壮弓兵诸役,不向征民间工食银,另请朝廷请减额解赎银,此事部里已是核准。”

王锡爵与宋?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两淮巡盐御史李汝华已奏请户部,今年如数缴纳两淮余盐六十万两,开中钱明年二月前也可缴齐,预计盐税到库之后,除了支取官俸等项外,还可余十万两。”

王锡爵闻言不由惊喜道:“两淮盐税可是烂摊子啊!我记得这李汝华可是归德人士,大司农的同乡吧。”

宋?微微笑了笑道:“确实为吾同乡后辈。”

王锡爵竖起大拇指道:“果真还是大司农之乡人才辈出啊!”

宋纁闻言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王锡爵刚问完,这边一名官员起身道:“下官浙江司郎中,浙江今年钱财紧张,没有余钱,浙江巡抚奏请于宁波开海,如此可以以海贸之利济赈。”

第三卷 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造势

听闻浙江巡抚请求在宁波开海的消息,王锡爵,宋纁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下面官员议论纷纷。

“怎么不答允开海,难道今年浙江的钱粮就不上缴朝廷了吗?”

“是啊,山东,陕西,陕西受灾的几个大省,钱粮是可以缓一缓的。但是浙江之请就没有理由了。”

“朝廷之钱粮都仰仗于江南鱼米之乡,浙江一贯富庶,原来指望着他们供给钱粮作为周转,稍解眼下燃眉之急,但浙江却主张开海难道是要借此机会要挟于朝廷吗?”

“浙江必是见福建开海之利,故而起意,但自古以来浙江福建为倭国贡道,若是宁海开海,重蹈明州之乱,荼毒浙江百姓,后果不堪设想。”

“浙江巡抚之见必须予以驳回!”

众官员议论之间,倒是没有一个人为浙江说话。

这倒也是一等政治正确,为什么呢?

因为朱元璋曾规定,不许苏州,松江,浙江,江西三个地方的人在户部任官。后来江西被排除,但两百年来苏松,浙江两个地方的人确实没有在户部任官。

当然朱元璋初衷是好的,苏松,浙江是明朝的钱粮重地,他怕这两个地方的人在当地任官,会照顾自己家乡的人。

突然有人讥笑道:“此论真为书生之见也。”

王锡爵心底也是反对开海,听了此言不由道:“何人在堂下出此狂妄之语!”

左右往堂上看去,但见末座走出一人朗声道:“下官户部四川司郎中郭正域,方才的话是下官说的。”

王锡爵见了对方心底一凛,此人是林延潮的门生,与孙承宗,袁宗道三人齐名,在朝中很有名望,有三贤之称。

王锡爵计较了一下道:“你姑且说一说,若说不出则……!”

郭正域拱手道:“诸位可知宋之南渡,其利尤溥。自与金和议之后,三处榷场岁入百余万緡。所输送北朝金银,尚不及其半。每岁终竟于盱眙岁币库搬取输与朝廷,敢问岁贡是亏是赚?”

“然而不涉及朝廷,我朝书生之辈,不知军国大计。动则云禁绝通番,以杜寇患。不知闽广大家,正利官府之禁为私占之地,如嘉靖间,闽浙遭倭祸,皆起于豪右之潜通岛夷。”

“眼下闽浙一提开海,动则否之。又何得宽于广东而严于闽浙乎。将来若倭寇不取闽粤海道,而借朝鲜之道入境问贡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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