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346节

  冯保和张宏显然更适合背锅。

  冯保还是有一些政治追求的,毕竟帮着张居正折腾新政,日后还能混个褒贬不一的评价,这样下去,怕是自己要成为和王振一样的佞臣了,冯保可不愿意当王振。

  “带我一个吧。”张宏宁愿去死。

  这群狗朝臣,天天说什么复古,什么法三代之上,什么丁忧!现在,张居正走了,谁来管管这个小皇帝,看看这放出来个什么样的怪物!

  “算了算了。”朱翊钧盘算了下,为了一千万银不值当,冯保不值一千万两,他这个皇帝的命可比一千万银多得多,冯保因为这种事倒了,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铁桶一样的皇宫又要漏成筛子了。

  冯保不算坏,和王振一比,那得称一句贤宦!

  如果朱翊钧因为银子把这个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宫里秩序破坏掉,岂不是连明英宗朱祁镇都不如了?

  朱翊钧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绝对不能比朱祁镇恶臭,这是底线。

  “陛下圣明。”冯保和张宏长松了一口气,他们感谢陛下的不杀之恩。

  “这王次辅就不怕朕拿着他们的钱赔个底儿掉?难道他们还能跑到皇宫里问朕讨债?投资有风险,入市要谨慎啊。”朱翊钧对王崇古如此放心大胆的把这么多钱交到自己手里,多少有点疑惑,这可是一千万两,就是皇帝不故意吃了这个肉包子,万一赔钱了呢?

  要知道皇帝才十六岁,还未大婚,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王崇古完全可以找个经纪买办,而不是找他这个幼冲的皇帝。

  冯保思索了片刻说道:“臣倒是以为王次辅所作的决定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晋商本身就是隆庆和议,俺答封贡后形成的地域性的、特权经济的势要豪右,他们从特权经济起家,钱财来源于特权,自然诉诸于特权。”

  晋党的特权经济,就是依靠朝廷的政令,垄断边方贸易谋利,从特权经济起家,就会下意识的继续在特权经济中下注,这是一种路径依赖,跳出舒适圈的行为,对于个人是突破,对于这些富商巨贾而言,就是冒险。

  而现在最大的特权,就是皇帝陛下本人,而开海的确带来了丰厚而庞大的利润。

  “其次,王次辅他们是晋商,到了南衙有徽商,有浙商,有两淮、福建、两广商贾跟他们竞争,他们自己跑到人家的地头上,抢人家的买卖,那自然会遭到本地商贾的抵触,地域性的商帮,在这年头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找个经纪买办,不可靠,也没什么机会。”冯保认为这是王崇古做出这个决定的第二个原因。

  皇帝在南衙的千万投资,就是在别人手里抢食,南衙的商贾们,也是豺狼虎豹,这年头地域性商帮的地域性,是最鲜明的特点,而且会维持数百年之久,西北的晋商,很难找到合适的突破口,而皇帝的投资,就是最好的突破口,他们是将钱给了皇帝,投资人还是皇帝本人。

  南衙缙绅富商们抵抗,那就是在抵抗皇命。

  “其实说来说去,臣倒是觉得,王次辅之所以这么做,还是陛下真的很能赚钱。”冯保说出了第三个猜测,也是最重要的事儿,那就是皇帝生财有道。

  皇庄的拳头产品有人体工程学的太师椅,还有龙涎香、琉璃器等等奇物,燕兴楼抽手续费这种事,根本就是在抽交易税,这帮鼓噪精纺毛呢上赶着送钱去!

  一定要注意,毛呢官厂是大明皇帝的手笔,督办的的确是王崇古,可这么生意,也是特权经济。

  王崇古在宣大堵窟窿回京后,皇帝给了王崇古三样东西,第一样是个羊毛推,第二样是羊毛刷板,第三个是胡元朝廷的旧案官文,主要是对羊毛的处理,比如尿液发酵清洗,比如官厂送到官厂的白色粉末,比如桃吐山的白土,都是皇帝给的恩赐。

  而其他豪奢户竞相效仿,无法成功的主要原因,也跟特权二字有关。

  王崇古家仍然在主持特权经济,羊毛官厂的利润分配是王崇古自己独占一成,晋党占一成,皇帝占三成,朝廷占五成,如果将王崇古、晋党、朝廷看做一个整体,这是内外分账为三七分,符合道爷当年定下的规矩。

  但是朱翊钧自己生财有道,燕兴楼交易之家的抽税,硬生生的抽出了一成以上的利钱来,富商巨贾这个富矿,啃起来实在是太香了!

  冯保总结了三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特权经济的惯性,第二个是特权经济在帝制之下的可怕优势,竞争不是地域劣势竞争而是特权优势竞争,第三则是事在人为,皇帝本人真的生财有道,天下都认可,王崇古自己哪里是聚敛兴利的臣子啊,论聚敛兴利,谁能比的过小皇帝?

  小皇帝的抠门,连大司徒王国光、张学颜都叹为观止,新晋的户部尚书张学颜,操办皇帝大婚之事,人都麻了,这么节俭又这么能花的皇帝,大明也不是没有,比如大明成祖文皇帝,就很能赚也很能花。

  “嗯,去宣王次辅觐见,朕亲自跟他分说,这赔钱了,可不能找朕的麻烦,找朕催债。”朱翊钧让冯保去宣王崇古,代表这个事,他算是答应了下来。

  “罗汝芳,就是典型的读书人,瞻前顾后,想要反抗新政,又不敢进行到底。”朱翊钧看着卷宗对着张宏十分确定的说道,罗汝芳展现了一个读书人的软弱性。

  大明读书人的软弱性和妥协性,不光是罗汝芳,还有衍圣公的孔府。

  衍圣公府,胡元来了投胡元,给汉话都说不得不太利索的忽必烈加儒学大宗师,鞑清来了投鞑清,直接削发剪成鞭子模样,跪迎摄政王陛下多尔衮,德意志来了投德意志,直接迎了德皇画像入其府第供奉,若不是老蒋带着衍圣公跑到了武汉,又到了重庆,衍圣公怕是也要投了倭寇。

  这就是衍圣公的德行,他是历代的统治工具,对胡元、鞑清、德意志感恩戴德,可是对大明这个正经的汉人王朝,衍圣公则认为,凤阳朱,暴发户。

  天下是老朱家的天下,同样是大明天下人的天下,可是衍圣公将天下狭义的定性为了老朱家的天下,用暴发户削弱皇明的统治向心力,对于大明皇帝老朱家而言,这衍圣公就变得分外讨厌,明英宗朱祁镇对衍圣公都不假辞色,除了明孝宗,大明皇帝基本不给衍圣公好脸色。

  衍圣公是公爵,按理来说是超品,但是大明的衍圣公是二品,不是超品。

  万历年间,皇帝更是用身体力行践行着天下为公,天下人之天下这一要义。

  万历年间的宗室,郡王以下,连俸禄都不给,直接自谋生路,郡王以下,连宗牒都不发了,你说你是大明宗室,你连度牒都没有,没有身份就没有司法、税赋、营生等各种特权,郡王之上,也是各种削减宗室待遇。

  张居正在辽王府废藩这件事上,到底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已经是过去,可张居正苛责宗室,是实打实的现在,在原来的历史上,张居正被万历皇帝清算的时候,宗室们也是鼓噪声势之人。

  天下就仅仅是老朱家的天下吗?至少万历年间不仅仅是这样。

  衍圣公是儒学的代表,软弱性和妥协性体现的淋漓尽致,而罗汝芳也是读书人,他足够的软弱,足够的妥协,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前怕狼后怕虎。

  罗汝芳要反对张居正,却不敢明火执仗,要搞阴谋诡计,又不敢做到底,就只是打打下手,提供那些亡命之徒的入京便利,罗汝芳其实也没什么大的能耐,在西山袭杀案中,罗汝芳不是关键案犯,顶多是个从犯。

  首犯还是王仙姑和宿净散人二人。

  “罗汝芳这就是容人无量,谋叛无胆的典型,还不如张四维呢,张四维还敢赌上九族跟张居正斗一斗。”张宏倒是能明白陛下说的软弱性,其实还是身上的枷锁太多了,根本无法毫无顾忌的下注。

  朱翊钧嗤笑一声说道:“张四维那是蠢。”

  “陛下,要不要收网?”赵梦祐俯首问道,按照宿净散人苏权的交代,合一众的教众超过了三千人,其中核心的教士就超过了一千五百人,这在百万人口中,占比不算高,因为合一众是一个地域性的邪祟组织,在京师的传道大业,还在徐徐图之。

  “收!封闭关隘三日,缉拿海捕,缇帅带着骆思恭和赵贞元一干陪练也练练手,这次让他们参与行动,朕要看看他们的成色。”朱翊钧点头,平静的说道:“先断合一众一臂,看看他们的反应。”

  “臣遵旨!”赵梦祐大喜,他还以为陛下仍然要息事宁人,毕竟大将军戚继光仍未回京,一切以稳定为主,可陛下还是决定收网,将苏权交代之人,一网打尽,至少先把京畿的合一众一网打尽再说。

  步步紧逼,日拱一卒,一点点的试探合一众的反应,若真的是虚有其表,那就雷霆万钧,将其完全缉拿。

  这就是大明皇帝,疾如风、徐如松。

  封闭关隘三日,大肆搜捕邪祟,朱翊钧对宿净散人敢到京师来骑脸输出,忍无可忍,不给他这条胳膊给砍断了,这帮南衙缙绅权豪们,怕不是以为朱翊钧是个仁君!

  王崇古很快就入宫,在宝岐司觐见了陛下。

  “次辅,朕要关了关隘,在京畿大肆搜捕逆党,不知次辅意下如何?”朱翊钧询问次辅的意见,实在是首辅吕调阳不提供意见,问政朱翊钧也只能问王崇古了。

  吕调阳不是没意见,他在朝中的第一要务,是保证新政推行,他不是张居正,可以全都要,他要做取舍,如果陛下不打算继续新政,吕调阳才会发力,陛下推行新政的意志,比张居正还要坚定,所以吕调阳不用表达自己的意见。

  “再加两天,再搜捕一下细作间谍?”王崇古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全宁卫应昌大捷后,打听京营虚实的北虏细作就开始变多了,正好要封闭关隘,那就一起办了,京畿是北方第一重镇,封闭关隘,兹事体大,为了抓细作,不值当,但是再加上抓逆党,就值得大动干戈一次了。

  作为刑部的大司寇,王崇古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王次辅有恭顺之心,只是这一千万银,朕给次辅赔了,如何交代?”朱翊钧对这一千万银还是有些忌惮的,这合伙做生意,赚了还好说,赔了这就是君臣失和,朱翊钧保住王崇古的命,其实就是不打算过分追究晋党,止于张四维的标志。

  “这其实是晋党的买命钱,赔了赚了,都是投献陛下的卖命钱。”王崇古选择了直截了当,给陛下一千万银零花钱,再没有了违逆大案,这旧账就不要再翻了,皇帝不愿意过分追击酿出西北缙绅和俺答汗合流,王崇古代表的晋党妥协投献派,也害怕皇帝翻旧账,毕竟旧账不好看。

  小皇帝不是那种需要揣测圣意的君王,他很好懂,大明再兴,让大明再次伟大这个总目标一致的情况下,陛下是肯受一点委屈的,能受委屈,只能受一点点委屈,可是不能骑在皇帝头上,那不是委屈,是屈辱了。

  小皇帝说法的风格和张居正很像,都是那种直截了当,不打机锋,不猜哑谜的人,和皇帝奏对,王崇古选择直接说实话,少走弯路。

  这就是买命钱,陛下真的白没了最好,山西缙绅们反而能喘一口气,陛下的信誉是极好的,说杀伱全家,连蚂蚁都得竖着切成两半,说饶你性命,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就不会过分追击。

  “还是不要白没了,朕的招牌还是很值钱的。”朱翊钧看着王崇古说道:“赔钱了可不能埋怨朕,这就是个赌局,愿赌服输,输了可不能急眼,急眼了朕就找戚帅告状去。”

  “陛下一直说赔钱,臣看来,陛下一定会赚钱,陛下在兴利此道,无出其右。”王崇古对皇帝的信心十足,这小皇帝太邪门了,太会赚钱了,王崇古就没见过比这位主儿还能赚钱的人了。

  在兴利一道,肯定有比皇帝更有天赋的人,但一定没有皇帝有权势,有权势的人里面,皇帝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个了。

  道爷但凡是有小皇帝的能耐,也不至于为了点银子费尽心机了。

  “赔了不能急眼,王次辅你得立字据!”朱翊钧想了想,还是决定亲笔写一份投资合同,明确这次的投资是自愿行为,赔钱了绝对不能急眼,急眼就镇压。

  王崇古想了想俯首说道:“臣可以立字据。”

  本就是买命钱,有分红可以血赚,赔了也就赔了,这个字据,对双方都好。

  真的赔钱了,也不会闹出什么难堪,也是晋商们的保命符,晋党的商贾缙绅们,其实真的很害怕皇帝追着张四维这条线继续咬下去,到那时,这银子不交也得交,连命也没了。

  毕竟皇帝他真的杀人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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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来自海瑞的马屁

  皇帝拿到了王崇古的字据,确切的说,皇帝和王崇古签署了投资合同,就是一份很普通的投资合同,一式三份,皇帝一份、古今通集库一份、王崇古自己留一份,三份是骑缝章下印上面还有陛下的朱批手书,这确保了三份的唯一性,这也代表着皇帝不会爽约,答应的分红一定会给。

  毕竟小皇帝也无法写出相同的亲笔签名。

  而朱翊钧额外得到了一个账本,是这一千万两银币的来源,山西共计一百四十六富户的存银。

  这既是一个账本,也是一份名单。

  至此,晋党的势要豪右之家,全都落入了皇帝的口袋之中,算是王崇古彻底投献了皇帝。

  投献,是从明初开始文人墨客对投靠大明皇帝的一种称呼,在大明初建的时候,中原大儒无不怀念胡元的恩德,拒不出仕,比如儒士夏伯启剁指案等等,止投献风力舆论,就是明初的现状,任何一个有名望的大儒,都不应该附逆反贼,这个反贼自然是大明的皇帝朱元璋。

  这种止投献的风力舆论,从明初,中原大儒无不怀念大元荣光,到后来逐渐转为了对皇帝权力的限制,到了万历年间,已经成为了清流言官责难陈善,大明言官每遇事,都会下意识的站在反对皇帝的立场上。

  但凡是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就会成为清流言官口诛笔伐的对象,打到投献佞臣那一侧,不断的弹劾,直到将这个人彻底打倒,而后得胜而归,直到日后无人再敢投献。

  比如大奸臣严嵩,就是投献臣子,被清流口诛笔伐了那么多年。

  海瑞不是贱儒,贱儒是不会冒着生命风险,试图唤醒一个意志消沉的恶龙,海瑞的治安疏,是为了天下,他这样的人在官场上是混不开的。

  海瑞也在改变,而且比朱翊钧想象的要好的多,张居正在海瑞回朝的时候,下的评断是曲则全。

  人,都是会变的,矛盾说的基础就是无穷万物总是处于变化之间,而平衡也存乎于万物之间。

  晋党最终还是选择了和皇帝妥协,甚至给了足够的买命钱,而这笔钱皇帝也将用于开海大业,成了自然都好,不成晋党也换到了皇帝兜底的承诺,不会过分追击。

  晋党的势要豪右一定会被文人墨客口诛笔伐,但还是那句话,谁挨打谁知道疼,张四维的案子,始终像悬在这些势要豪右脑门上的一把利刃,晋党不想着办法解决,就永远无法安生。

  “从万历三年到五年,短短三年的时间,诸位就在精纺毛呢上赚了这么多钱,为什么现在要退出来呢?”朱翊钧看着手中的账本。

  万历三年时候王崇古手中能够调用的白银,不过三百多万两,到了万历六年,已经超过了一千万两,一百四十六富户的资产,在三年的时间内,足足翻了三倍。

  如此丰厚的报酬,王崇古居然在万历六年正月,选择了抽身而退,激流勇进,这不符合商人逐利的风格,当然王崇古也不是单纯的商人,他首先是大明次辅、刑部尚书,其次他是羊毛官厂督办,俺答封贡后贡市的实际控制人,最后他才是一个商贾。

  “其实商帮商贾有一百二十多户,也不想退,总觉得现在是最赚钱的时候,臣觉得有风险,就做主退了出来,谁让臣是次辅,官最大,钱最多,这山西商帮的商贾,只能听臣的,不听臣的话,不会死,但是会赔钱。”王崇古理所当然、仿佛事情本该如此的说道。

  王崇古对山西商帮拥有极强的控制力,这种控制力,甚至能够战胜商贾们的贪欲,说是生杀予夺倒不至于,可对于商贾之家而言,让他赔钱,还不如杀了他更加爽利一些。

  王崇古继续说道:“退出精纺毛呢的生意,不是臣觉得精纺毛呢这颗天雷要炸了,相反,精纺毛呢马上就会迎来一个可怕的波动期,今天赚的盆满钵满,明天把老婆孩子赔进去,都有可能,波动如此巨大的生意,臣手里攥着这么多的银子,也要对商帮的商贾们负责,所以就退了出来。”

  “价格的剧烈波动,生死不过一念之间。”

  “价格的剧烈波动的原因,是毛呢官厂精纺毛呢的产量已经增长到了足以影响价格波动的地步,精纺毛呢的价格也会完全被朝廷所掌控,想让他高,那就收紧供应,想让他低,那就加大供应,这必然影响信心,而投机者会进行投机,让价格剧烈波动。”

  “在剧烈波动之后,精纺毛呢的价格会长期稳定在一个仍然可以忽略它的使用价值,只是注重交换价值的价格上下小范围的波动。”

  王崇古说的话非常复杂,如果不了解精纺毛呢的生意,甚至都听不懂王崇古到底在说些什么。

  王崇古判断精纺毛呢的价格会大幅度的波动是根据市场信心判断,精纺毛呢的产量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可以随时戳破这个泡沫的地步,一旦皇帝不做人了,看这个精纺毛呢生意不顺眼,选择砸盘,所有人都得折进去,市场信心不足,那么价格就会在有心人、投机客的操盘下,出现迅猛的波动。

  这是必然,这种高周转的生意,代表着高风险,所有参与到精纺毛呢生意里的人,全都是赌徒,赌这个雷不会爆在自己的手里,甚至会去借钱加杠杆。

  跟输红眼的赌徒讲道理,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做法。

  当这个生意里,这个赌坊里出现了一个不可抗拒的中心化力量,可以随时戳破骗局,赌徒们、韭菜们的心情可想而知,精纺毛呢的价格会如何起伏,可想而知。

  “次辅果然擅长兴利,能够急流勇退,莫不是大智慧之人,如此厚利,都能舍弃。”朱翊钧对王崇古的判断十分的认同,他一直在关注精纺毛呢这个交易,在上元节、鳌山灯会开市后,王崇古带着晋商们退场,将精纺毛呢23.12银每尺的价格,打回了17.21银每尺。

  所有人都忘记了,但是朱翊钧没忘,精纺毛呢在没有哄抬炒作的时候,每尺不过七钱银。

  “陛下果然在财经事务一道是天纵奇才。”王崇古心悦诚服的说道,他说的话陛下听懂了,不仅听懂了,而且还对他的行为做出了赞赏,可见陛下一直在关注,甚至晋商抽身而去,抽走了多少,陛下都有可能知之甚详。

  整个精纺毛呢买卖的操盘手,一直是皇帝。

  精纺毛呢本身就是供给皇帝内廷,永升永定毛呢官厂的所有精纺毛呢都全都运入内承运库。

  这么大的盘子,皇帝居然能稳得住,这还不是天纵奇才是什么?

  朱翊钧没有王崇古想的那么玄乎,他只知道有大笔资金抽离了精纺毛呢的生意,并不知道到底是谁,银子就是银子,不会有这一两银子邪恶,那一两银子正义的事儿,燕兴楼的交易之家,就是做个中人鉴定的活儿,并不是实名制的交易。

  朱翊钧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知道谁在离场,实名制交易皇帝当然想做,这不是做不到吗?

  当然操盘这件事,朱翊钧的确有在做,这个他承认,不操盘,不抽税,为什么要设燕兴楼交易之家?为势要豪右炒作精纺毛呢做服务吗?

  “朕不解,次辅为何一再看好这个买卖会长久下去,朕以为这个买卖,这颗天雷一定会炸。”朱翊钧当然知道白银堰塞造成的贬值,这个上次已经讨论过了,可是白银堰塞只会让这颗雷晚一点时间,而不是长久的稳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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