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俊杰顿了顿，笑道“习惯了，府学这种教学环境很好”
张建英也是笑着附和道“是啊祝教授，这个月来，学生感悟颇多，也进步了很多”
祝山敏一听，便笑道“好，有进步就好，你们两个都很优秀，月考你们的卷子，老夫也看了，都很不错，老夫记得怀远你是今年院试第六名是吧？”
张建英一愣，随即点点头，说道“对的，祝教授。”哎呀，终于想起我是院试第六了，跟子鸿兄在一起，别人都会自动忽略我这个老六。
第128章 年终总结大会
祝山敏闻言，看着张建英微微一笑，说道“嗯，不错，在府学这里，你们的年纪算是比较小的了，潜力都还很大，不过也别自傲，若是坚持走科举的话，就需要比常人多努力几分”
张建英点点头，淡淡一笑“学生知晓，所以每天不敢懈怠半分，勤学苦读只为了明年的科试，后年的乡试”
祝山敏笑了笑说道“很好，有这个决心就行，年轻人斗志强一些无妨，不过不要光说不练，若是遇到有什么不明之处，你们可以来教授厅那里找老夫”
之前当着大家的面说的是客套话，现在私底下跟他们说的，那意思就很明显了，祝山敏很欣赏任俊杰和张建英，也愿意亲自指导他们。
因为这两人在正义堂的成绩都很好，而且整个府学像他们这般年轻，成绩又很出色的生员不多，两人都还志在科举，这妥妥的潜力股呀，年轻人就是希望。
张建英一听，那是连连拱手道“谢祝教授，学生谨记在心”
任俊杰也拱拱手，笑呵呵说道“学生也谨记在心，谢祝教授”
祝山敏摆摆手，瞥了任俊杰一眼说道“明年三月份你就要去省城接受提学大人的考核了，有信心吗？”
任俊杰讪讪一笑“学生尽力而为”
祝山敏笑着摇摇头，说道“好，尽力就行，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到时去考的估计有六七十人，都是全省的优秀生员，最终也就录取3-5名而已，能过则过，不能过也不要气馁，你志在科举，贡生只不过是道保障罢了”
任俊杰听完后，果然这优贡试没那么简单，随即询问道“学生知晓，敢问祝教授，这优贡试一般考的是什么？”
祝山敏说道“二道策论，提学大人出一道，巡抚大人出一道，只考一天”
任俊杰闻言，笑了笑，露出了他那几颗大白牙，小作文啊，他熟，随即挠了挠头，说道“那还好，学生这段时间努努力”
祝山敏瞥了任俊杰一眼，看这小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挺高兴的，不过也是，这任子鸿确实有大才，特别是写文章有一套，院试的那篇文章就入了提学大人的眼。
随后，祝山敏清了清嗓子，说道“优贡试的考生都很优秀，前段时间老夫收到消息，湖州府和严州府也出了两个小三元，这两人到时估计会跟你碰上，你要做好准备，莫要掉以轻心”
任俊杰顿了顿，郑重的说道“祝教授放心，学生谨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定不会夜郎自大的”
“好..”
...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时光飞逝，光阴如梭，十二月二十日，江南下起了鹅毛小雪，整个世界就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这段时间以来，任俊杰和张建英一直在府学勤勤恳恳的读书学习，一起上学，一起下课，有时候同窗们组的酒局推脱不掉的，也会一起去，都是正经地方。
任俊杰和张建英两人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有老婆的，一个是单身贵族。
每当夜幕降临时，任俊杰就特别想念他的娘子董舒婉，偶尔会写信回去给他娘子，问老爹老娘还有小妹最近咋样，顺便再说几句贴己话，作几首贴心词聊表心情，还问孩子是不是会踢人了？
当然了，董舒婉也经常写信给她相公，回答完任俊杰的问题后，她也整了几首贴心词，浓浓的相思之意暗藏其中，什么秋风带走我的思念，带走我的情...
府学每个月都有休沐一天，从府城到新昌县一来一回时间很紧张，不过上个月，任俊杰就早早出发，骑着马儿，赶回去见家人一面，发现他娘子的小肚子果然是越来越大了。
这让任俊杰感到挺幸福的，对于读书更有干劲了。
现在是腊月二十了，也就是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府学明天才开始放假，一直到正月初五。
府学的节奏，新生员们已经完全摸清了，每个月都有月考，每年还有四次季考，就在前几天，府学就组织了一次季考。
任俊杰排第三名，张建英排第十名，是全府学在册85名生员一起考的，其中有很多是去年和前年的廪生，任俊杰和张建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算是不错的了。
由于月考和季考，两人都表现得很好，所以现在两人的 学分已经足够升到修道堂了，过完了年，他们俩就得去修道堂读书。
其实都差不多，一样的训导，一样的助教，就是同学不一样罢了，还有听上去好听一些。
这天下午，明伦堂。
底下的桌子几乎坐满了，全校85名生员全都来了，上方坐着几个校领导。
今天是放年假的前一天，所以府学的领导们召集全校师生，来明伦堂开个年终总结大会，着重表扬今年的优秀好学生，也严厉批评今年劣迹坏学生。
只见祝山敏和三位训导老神在在的坐在上方的讲台上，见时间也差不多了，祝山敏便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清了清嗓子。
随即祝山敏缓缓说道“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了，在今年里，越州府学迎来送往了很多生员学子，我大魏自开朝以来，秉着教化四方，治学安邦的理念，朝廷拨重金修缮了天下各地官学，善待了天下各地的读书人，各位都是生员秀才，享受着朝廷的各项优待政策，若是再不用功读书报效朝廷，岂不辜负了朝廷对你们的栽培？”
这段话，老生员已经听腻了，年年教授都会有这么一段开场白，大概意思就是你们要感恩朝廷对你们的培养。
而新生员个个坐在下面听得一愣一愣的，都还挺认真。
祝山敏顿了顿，突然调高了些音量，说道“但是，有个别人目无法纪，不思进取，自甘堕落，辱没我越州府学的声望，也辱没了我越州读书人的名声，史意莱，路由期，你们两个上来”
说完，祝山敏重重的拍了一下书案。
这可吓坏了旁边的三位训导，也吓坏了全体同学，不过他们倒也不意外，毕竟这俩人前段时间传出来了一件丑闻，还被实锤了的。
那史意莱和路由期一看到教授点名了，这会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吓得他俩走路慢吞吞的。
“动作快点，别耽误大家的时间。”祝山敏催促了一声。
第129章 为啥不报官
史意莱和路由期闻言，不由得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上方，一脸的无辜表情，拱拱手道“祝教授”
祝教授瞥了他们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转过去，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们之前都干了些什么”
两人一听，只得按着教授说的做，缓缓的转过身去，面对着下方的近百人的同窗们，耻辱啊。
这要是有个洞，他们两人早就钻进去了，不过得要个大洞，因为那个路由期比较胖。
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的生员，去年才入府学的，这会他们羞得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点？”祝山敏又急促的喊了一声。
史意莱和路由期抖了抖身子，相互对视一眼，便缓缓的说了起来。
原来史意莱是萧山县上河村的，而陆由期是萧山县下河村的，按道理，这两人都是萧山县的，又都在府学读书，那这关系肯定很好啊？
可好巧不巧的是，上河村和下河村这两个村子都有世仇在，以前经常因为水源问题发生械斗，现在两个村子还不许本村人嫁娶对方村子的人，关系就是那么的僵，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平时这两人在府学也是明争暗斗，互相看不顺眼，时时刻刻都有种要掐死对方的冲动。
因为两个村子积怨已久，前段时间上河村还截停了河水，这让下河村很是抓狂，于是下河村的村民连夜抄着家伙组团去了上河村搞了一波偷袭。
由于是半夜偷袭，上河村损失惨重，这也把上河村给惹怒了，上河村里正直接去摇人，让在外面的上河村人都回村来，还让人马上去府城请村里最有出息的读书人回来镇下场面，也就是史意莱。
这理可不能被人给占了，有个文化高的人来撑场面才好颠倒是非。
而下河村的村民也不傻，知道上河村人在摇人了，他们也去摇人，也让人去府城请村里最有出息的读书人路由期。
问，为啥不报官？
因为古代经常发生村子之间的械斗，报了官也没啥用，好的官府只会调和，既然已经械斗了，那这事就小不了，调和是不怎么好使的，这会让双方的矛盾更加激烈，而且古代宗族意识很强，还很团结，你打我一拳，那我肯定要还你一拳。
而不怎么好的官府根本懒得管，只要你们不造反，不死太多人，那就由你们去斗，事情不要闹得太大就行，但是械斗完，官府又会出来主持“公道”了，象征性的审判一下。
村民大多都目不识丁，字都不认识半个，在公堂之上如何要跟人讲道理？诶，这时候，村里有个秀才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若是村子没个在公堂上说得上话的人，那结果显而易见，会被人吃得死死的，白的被说成黑的，黑的被说成白的，所以秀才在村里才会被人这么尊敬，有事真得靠他们。
史意莱和路由期在府学各自收到村里人的消息，那是大为吃惊，好啊，居然欺负到自家门口了，这气不能忍。
于是史意莱和路由期不约而同的在训导那里请了假，都说家里有事，要回去几天，训导也没多想，两人的成绩都挺好的，回去就回去吧。
谁曾想，这两人是回去打团？
两人回去后，上河村和下河村都派出了代表出来谈判，其中就包括这史意莱和路由期。
这事本就上河村那边搞事在前，下河村报复在后，但事情都弄到这节骨眼上了，肯定谁也不承认错，谈判只是表面的，放狠话宣战才是真。
所以这架要是不打不舒坦，谁要是怂了就是孙子，他们可以向谁承认错误，但就是不能向对方认出，毕竟是有世仇在的，要是怂了，以后下去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谈判完没多久，两个村相约交战地点，各自准备着家伙事，隔天就在河边群殴起来了，那场面，那家伙，几乎两个村的男丁都来了，除了那些读书人和族老们在后面指挥。
还别说，古代村子间的械斗跟上战场一样，有模有样的，那是往死里打的，抡起木棍就是嗷嗷敲下去，有的用那些木叉子一刺一个洞，居然还有弓箭手...
战死者，家人会得到一笔钱，妻儿老小以后就由族里赡养，族人还会在祠堂里为他立个忠勇牌位，可以说，不会让你白白而死的，所以村里小伙那是一个比一个狠，仇恨让他们蒙蔽了双眼。
这是几十年来，两个村子发生的最大规模的一次械斗了。
这一战下来，双方都死伤惨重，上河村死了17人，下河死了15人，这32条人命惊动了整个萧山县，有人还将事情捅 到府衙这边。
原本萧山县太爷还想着压一压的，没曾想消息那么快就走漏出去，连忙让县尉带着一帮衙役下乡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好撇清关系弥补过失，要不然他这个县太爷年终肯定要被上司骂了，这多少会影响他的政绩。
这群刁民，如今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成天打架斗殴，这是萧山县太爷的想法。
县尉下来后，带了一大帮衙役，村民肯定是不敢反抗的，平时见到差爷就怕，他们打架归打架，但要是反抗官府，那后果可想而知，造反比打架事更大，这点他们还是清楚的。
所以县尉带走了两个村的里正还有一些相关人员，去县衙开堂审问。
这史意莱和路由期也是懵了，这一下子死那么多人，这回玩得有些大啊，在这里，他们可是扮演着狗头军师的角色，不过仔细一想，倒也无所谓，以前又不是没械斗过，最后都不了了之，能在县衙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
可惜啊，这两人想得太美好了，越州知府听闻了此事那也是挺震惊的，好嘛，我刚刚还想着组织越州百姓开荒一事，这一下子就死了那么多人，还闹得整个府城都知道了，这是在拔老虎的胡须，挑战官府的权威啊。
于是乎，越州知府陶正辉带上一帮人驾临萧山县，亲审此案。
经过两村人一番“狡辩”，知府大人直接说了，打架械斗就是不对，此次参与械斗的两个村子，往后五年徭役官府不给银子，也不给粮食，就是免费给官府干活。
大魏的徭役是有发工资的，还发吃食，对比其他朝代要好上许多，不比有的朝代，徭役没工资发就算了，还得自带粮食。
第130章 表彰
这个判决还算好的，毕竟死的都已经死了，双方都有死伤，有句话叫法不责众，只要不是什么造反，一般都是这样处理，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知府大人都下来了，这是两个村子的村民见到过的最大的官，对于此等判决，自然是不敢喊冤枉，只能照着做咯。
而史意莱和路由期这两名狗头军师，越州知府那是表现得恨铁不成钢，不帮忙调和就算了，还指挥起来了？枉为读书人啊。
越州知府只是口头上训斥他俩一番，倒也没处罚他们，毕竟两人都是秀才，有功名在身，不好用刑，也没有证据证明两人教唆斗殴，因为两个村子的人也不傻，那是他们村的秀才啊，肯定是不会指认他们的，所以公堂之上就先这样了。
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全越州府都知道了萧山县那边村子械斗，传言死了百来人，还惊动了知府大人下来审案。
府学这边也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最后一细挖，嘿，这不是史意莱和路由期吗？知府大人也通告了府学的祝教授。
不出意外的话，这史意莱和路由期明年提学大人下来越州巡学的时候，肯定会被降等，因为全省读书人都归提学大人管，他们犯了错，也得先由提学大人革了他们的功名，官府才能审。
不过这两人都是增广生员，也就是秀才第二等的增生，革除功名倒不至于，不过降等是肯定的，毕竟在这起案件中，他们错就错在身为读书人竟然不劝大家伙坐下来好好讲道理，而是让两村人发生械斗。
明伦堂上方，史意莱和路由期支支吾吾的述说了这起案件的来龙去脉，有没有漏点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伙听完后唏嘘不已，村与村械斗，最终都是两败俱伤，谁都不是赢家。
最后两人还表现出一脸忏悔，说是他们现在后悔莫及，让大家伙别学他们，还说要是能重来，他们一定会坐下来好好讲道理，劝劝两村人。
祝山敏听两人的叙述后，清了清嗓子，拍着桌子说道“尔等十年寒窗苦读，读的究竟是什么书？圣人语录都忘记了吗？你们真是枉读圣贤书，哼”
这一下，把史意莱和路由期吓得一激灵，史意莱赶紧行一了礼，急促说道“学生一时鬼迷心窍，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属实不该，经此一事，学生保证一定不会再有下次了”
胡训导瞥了两人一眼，哼的一声说道“哼，还想有下次？”
路由期也不憨，赶紧表了态，说道“学生这些天一直在反思自己，若是当时冷静处理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学生每每想到那场械斗，那是坐立不安，心如刀绞，学生真是该死，惭愧惭愧”
江训导敲了敲桌子，高声道“事后倒是会反思了，平时老夫教你们的礼义廉耻呢？都学到狗身上去了吗？不仅是败坏了你们自己的名声，还败坏了府学的名声，以后让整个越州的百姓怎么看待府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