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104节

  “便是父皇不多计较,我与二位老将军,也大抵是要不死不休的……”

  “我亲自扶老五上马。”

  “只是晁错若身死,那作为晁错这把剑的剑鞘,故中大夫袁盎……”

  说到这里,刘荣不由再侧过身,深深看了六弟刘发一眼。

  “大哥对我们这些做弟弟的,可真是没的说。”

  昂起头,看着人高马大的五弟,骑在自己向舅父栗贲讨来的枣红马上,本就雄武的身躯,更被一层锁甲、一层札甲撑得愈发厚重;

  但刘荣面上,却仍带着一抹淡淡的忧虑。

  看似是来找此番,要一同出征的公子刘非,拱手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不约而同的找上了刘荣。

  “故此番出征,乱平之后,二位将军倘若不能把我弟刘非,全须全尾的带回长安……”

  本就生的一副猛将的身子骨,又多了这里外两层甲具,事实还真就如刘非所说的那般:就算是站着让十来号人围着砍,也很难伤及要害。

  兄弟五人徒步行走在城门外的直道上,老二刘德轻声一语,便惹得刘荣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人数不多,也就二百来号人;

  片刻之后,对二弟刘德交代道:“回宫之后,你去一趟少府作室,以我的名义,找岑少府‘借’千金来。”

  但收益更大!

  意识到这一点,刘荣才刚因五弟雄伟身姿而压下些许的担忧,只再度汹涌而上。

  淡然做下交代,刘荣也不忘含笑侧过头,对刚入伙的六弟刘发解释道:“少府的瓷器生意,如今可谓是日进斗金。”

  “待老五凯旋,我再于宫外接老五下马,去参加宣室殿的庆功宴。”

  “再赶在表叔出长安之前送去,托表叔替我带去蓝田大营,交给周太尉。”

  大哥有了交代,众兄弟自是赶忙左右让开一条路,待刘荣负手走过,才赶忙跟了上去。

  “将军出征平叛,却苦于军费——这话要是传到关外,岂不要让他刘濞老贼笑掉大牙?”

  到了这种关头,刘发显然想要争取一下。

  今天第二更。

  “此番出征,有二位将军在,齐、赵诸贼,自当无所遁形。”

  对于这两位功勋卓著,又年近耄耋的老将,刘荣的姿态摆的很低。

  “公子放心。”

  倒是郦寄、栾布两个老不正经,左顾右盼找了一会儿,便径直朝着兄弟众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而眼下吴楚乱起,待叛乱平定之后,刘荣会不会受封为储虽还两说,但其余众皇子,却是大概率要封王就藩的。

  本是想要安抚刘荣的话,却惹得一旁的老四刘余猛然瞪大双眼,抬手……

  “——若父皇杀了晁错,那天下人就都可以看清吴楚贼子的面目:并非是拨乱反正,匡正朝纲,而是举兵谋逆,图谋社稷。”

  ···

  “至于周太尉嘛~”

  “日后,我汉家免不得要和北方的匈奴人大战;我五弟届时,未必就不会是一位戍边王。”

  “公子。”

  ——纵是有甲具护身,一旦战事焦灼,这几十上百斤(汉斤)的负重,也很容易让人力竭。

  “大哥不用担心!”

  “咳咳,咳咳咳咳……”

  “一层软甲,一层札甲——便是站着给吴楚贼子砍,弟也能撑上三五个时辰!”

  终,还是走到那匹枣红马旁,对刘非伸出手臂:“来。”

  但刘荣也清楚:如果甲具就等于‘刀枪不入’,那这个时代的战争,也不会是拿人命堆才能取得胜利的了。

  ···

  “近几日,朝堂内外,倒是有许多有趣的事?”

  ·

  ·

  ·

  “今日誓师,不见内史晁错。”

  其实早在先前,在点将台目送天子启离去时,郦寄、栾布二人,就注意到了刘荣这边的状况。

  “呵;”

  特意前来‘接’一下刘非,也就是想借此和刘荣说上几乎话,留这么一份交情。

  “吴楚叛贼打起诛晁错、清君侧的旗号,显然是不想背负谋逆之名。”

  “——我五弟非,是父皇诸子当中,唯一一个有胆量为社稷而战,更在十五岁不到的年纪便主动请缨,领兵出征平叛的一个。”

  “——毕竟如今的状况,比晁错预料中‘为国定策’,甚至‘为国捐躯’的景象差之千里。”

  而后侧过身,再深吸一口气,对郦寄、栾布二人正色道:“此番出征,二位老将军这一路偏军,算不上太凶险。”

  不远处,是程、栗两家外戚,为皇五子刘非筹措的亲军。

  似有所指的一番话道出口,刘发只小心观察了一下刘荣的神情变化,旋即便低下头去。

  ···

  “而后父皇问策,晁错更是大言不惭,说父皇应该御驾亲征,以提振前线将士士气。”

  ——老二刘德浅笑盈盈,话语中多少带着些许酸意。

  若是换一个外人来说,难免有点看轻,甚至侮辱的意思。

  ——平日里的刘发,需要维持住‘我只是婢女所生的皇六子,根本没什么能力’的人设来藏拙,甚至是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走吧。”

  但老二刘德、老四刘余——甚至于老六刘发,也都听出了刘荣话语中暗含的深意。

  便见刘荣沉着脸,在小将身上打量一番,又再度望向不远处的数百兵丁。

  佯做思虑的模样,才又侧过头,朝刘荣问道:“大哥认为,父皇会杀晁错吗?”

  周亚夫去了蓝田大营,大将军窦婴,则是回了长安城。

  ——作为太尉,周亚夫要对整个平叛大军负责。

  “兵家凶杀之地,战阵之上,更是凶险万分。”

  再许诺‘栗氏家丁,有战殁、伤残者都从重抚恤,存活者也皆有重赏’之类,才挥手让表兄栗仓回去。

  “说!说的!什!什么胡!胡话!”

  “若杀,会是什么罪名?”

  刘非已经和兄弟们拜别,郦寄、栾布二人也因刘荣方才那番话,心中生了些牢骚,便也拱手拜别,带着刘非那百十人马,也朝着蓝田大营的方向而去。

  满是忧虑的在刘非身上再三打量着,还不忘绕着五弟转了一圈又一圈,似是生怕有什么位置,没被这里外两层甲具护住。

  “这位晁内史,当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啊?”

  但到了战场上,这二百亲卫,必定会为公子刘非,一次又一次挡下明枪暗箭。

  至少,也要争取不被当今天子启,封到去年才刚绝嗣除国,急需一位宗亲为王的长沙国去……

  “——拜见曲周侯、上将军。”

  老四刘余面上则仍带着恼怒、担忧所夹杂而出的复杂情绪,见刘荣这般作态,倒也稍平静下来了些。

  “再去掉注定翻不起风浪的赵国,如今举兵的,也只有吴楚而已,与晁错先前的预料并没有太大差别。”

  “等我再长大些,我也能领兵出征!”

  此番出征,郦寄、栾布、刘非这一路偏师,最终是由曲周侯郦寄为主将,官拜车骑将军。

  如是一番话,惹得兄弟众人各自低下头去,似是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置评。

  但也正是这摆的极低的姿态,让刘荣接下来的一番话,更多了一分别样的意味。

  看了半天,始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刘荣才终是在刘非身前站定。

  又再上下打量一番,才难掩忧虑道:“务必要小心!”

  听闻刘荣这一番意料之中的说辞,二人更是连连笑着猛拍胸脯。

  越说越急,越急越说不出话,刘余索性也不再骂,只轻轻跳起,再在刘非后脑上扇了一巴掌。

  待刘德苦笑着点下头,确认消息无误,刘荣这才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收回。

  只是刘发这不逊于老二刘德、老四刘余的远见卓识,实在是与平日里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大相径庭。

  倒是一向老实本分,甚至有些过分拘谨的老六刘发,让刘荣稍有些眼前一亮。

  “回宫里,静候老五佳音。”

  “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最后再挣扎一下,看能不能谋求什么变数。”

  但终究还不是太子储君,名不正,言不顺……

  刘荣想说的其实是:在太子宫外。

  至于老六刘发,性子本就怯懦的紧,见五哥被大哥如此关切,也只敢低下头去,再偷偷将羡慕的目光,撒向刘非那嬉皮笑脸的面庞。

  ···

  “倒是太尉周亚夫,似乎很头疼军费的事,想要找长安的富商们借,也没人愿意借给太尉。”

  刘荣话说的好听,说晁错‘让人捉摸不透’,实则却是在暗讽晁错异想天开,居然想效仿当年的萧何?

  且不说他晁错,有没有萧相国那‘镇国抚民,给饷馈,不绝粮道’,以至于太祖高皇帝都自愧弗如的本事;

  毫不夸张的说:万一公子刘非战死,那这二百人,都将死在刘非之前,并且是为了保护刘非而死。

  被刘荣这么远远看着,亲军阵列当中只赶忙跑出一名小将,来到刘荣身前拱手一礼。

  “反正与我众兄弟无关,静观其变就是了。”

  “若我这个皇长子,连这点事都不愿意做,那日后乱平之时,我又哪来的颜面,住进那栋太……”

  就这么驻足远眺,目送刘非一行的身影逐渐消失,才终于收回忧虑的目光。

  “至于晁错,则替父皇镇守长安,一如开国之时,太祖高皇帝奔波关东,萧相国镇守长安故事……”

  “看!”

  “——十倍?!”

  “再者说了:连老五都能领兵出征,为君父效命。”

  别说是甲具——连像样的军袍都没有,大都身着军中将士平日里操演时会穿的‘作训服’。

  “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可要拿你栗仓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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