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39节

  作为汉家的太后,窦氏很清楚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

  只是自那个念头在心中生根发芽,窦太后便愈发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刘荣这个皇长子了。

  ——按理来说,刘荣作为皇长子,半个准储君,窦太后应该严厉中不乏慈爱,严格中不乏温和的态度来对待。

  但一个皇太弟的念头,又让窦太后本能的敌视起刘荣,就好似挡在梁王刘武面前的,只有刘荣这个皇长子。

  直到今天,刘荣声泪俱下的诉说出自己的不满,窦太后才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可能引发怎样的后果……

  “阿武做了皇太弟,皇长子,该如何自处呢……”

  “等阿启百年,阿武坐了皇位,皇长子,当真能成为储君吗?”

  “有我在,阿武自是不敢乱来。”

  “可若是彼时,我已经不在了……”

  越想,窦太后便越觉得烦闷,胸口只被一口郁气堵住,怎么都吐不出去。

  感受到太后情绪异常,宫人们也愈发小心翼翼了起来,走路都是脚尖点地,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窦太后才深吸一口气,面带忧虑的从思绪中回过神。

  “去堂邑侯府,把嫖给召来。”

  “再把中大夫袁盎、太子詹事窦婴……”

  “——算了,窦婴就别叫了。”

  “先把嫖找来,再让袁盎于宫外候召。”

  太后下了令,宫人自当即领命而去,将太后的命令带给宫门内的禁卫郎官。

  而在等候馆陶公主刘嫖、中大夫袁盎的同时,窦太后心中,也愈发生出一股不安。

  “先帝坐了哥哥孝惠皇帝的天下,孝惠皇帝便‘绝嗣’了。”

  “若日后,阿武也坐了哥哥的江山,那皇帝的儿子们……”

  ···

  “呼~~~~……”

  “我,是不是快变成吕太后了?”

  “我窦氏,是不是也快变成吕氏了呢……”

第52章 瓷器成

  窦太后,当然不是吕太后。

  无论是执政手段的高超,还是对刘氏宗亲的狠辣,窦太后,都比不上高后吕雉。

  至于窦氏外戚,也绝非当年嚣扬跋扈,甚至满门王侯的吕氏外戚。

  ——除了窦太后这个大家长,窦氏一门还有窦太后的兄弟:南皮侯窦长君、章武侯窦广国这两根定海神针。

  每一道工艺、工序,刘荣都能指出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方式不说,就连原材料:瓷土,刘荣都能给张毅指明产地!

  这让张毅生出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一时间,窦太后心乱如麻。

  对于最终的成品率,刘荣不抱太大的希望。

  再由匠人用温水小心洗去罐上泥尘,露出瓷罐光滑眼里的釉面,整个瓦窑之内,便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寂。

  吴楚x国之乱,也将正式进入倒计时……

  言罢,刘荣便交代张毅:将这第一件送去未央宫,便带着两个弟弟朝长安城而去。

  既然是存在过的东西,刘荣又如此信手拈来,张毅自然是抱有极大的期待。

  短短一年的时间内第二次朝长安,天下人无不为梁王刘武得宠的程度感叹。

  少府监令张毅、皇长子刘荣,以及刘荣的两个弟弟悉数到场。

  梁王刘武此番入朝,待其自长安再度踏上返回梁国的远途,长安朝堂,便将正式吹响削藩的号角,挥舞起劈向关东宗亲诸侯——尤其是吴王刘濞的屠刀。

  旁系子侄窦婴窦王孙,更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已然官拜太子詹事。

  便是刘荣,也只能在看过这第一窑成品之后,才能大致得出‘温度高了/低了’的结论。

  就像是刘荣要做的这个瓷器,并非是不曾有过的新鲜事物,而是曾真真切切存在于上古,之后意外绝传,又偶然被刘荣得到制作方法的东西。

  最终的结果,双方都不算太满意,但也都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烧制瓷器所需要的上千度高温,是少府匠人们反复试验、改进,花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和时间,才艰难达成的。

  匠人们目瞪口呆,似是不相信这比镜面还光滑的器具,竟然出自自己之手。

  ——在这个没有温度测量手段的时代,维持1200度左右的恒高温,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与刘荣这毫不惧怕失败的低期望相比,冶金监令张毅面上,却尽是期待之色。

  汉家一如既往,没能保留住华夏王朝的尊严,屈辱和亲,却也基本达成了战略目的:一到三年内,匈奴人不会大举南下。

  ——不能怪张毅太过自负,实在是过去这几个月,刘荣表现的太过自信了。

  到今天,费时三个多月,才终于等来第一窑成品出窑……

  “呼~”

  “此器得成,众匠皆有功,当赏!”

  一如当年,给当今天子启做太子家令的晁错。

  但天子启和长安朝堂,却没再多关注东宫。

  “但愿能有几十件可用的成品吧……”

  只是在削藩之前,梁王刘武,也再度从都城睢阳启程,西入函谷,再朝长安。

  同样在场的,是少府几乎全部擅长陶器工艺方面的匠人。

  泥模砸开小半,透露出瓷罐的一小部分,刘荣心下便是一安。

  唯独刘荣,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上前,蹲下身,在那瓷罐上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既然事情已经完成,刘荣,也该到了回长安的时候。

  和亲事毕,外部隐患得以暂时解决,朝堂的关注点,自然便落在了接下来的大事:削藩之上。

  便在这众人心思各异、面色各异的或期待、或忐忑中,那由黏土密封了一天一夜,又在今日清晨被砸开的窑口,终于彻底冷却了下来。

  “这……”

  天子启据理力争,在同意和亲,并送出一应陪嫁的同时,也将匈奴人的某些过分要求悉数拒绝。

  制作瓷土所需的瓷石,或者说是高岭土,是张毅得刘荣提醒,自雒城(后世景德镇一带)寻得,而后千辛万苦运回来的。

  这两个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良久,方含笑站起身,环顾一周。

  生胚釉面的花纹图案,是画师们一笔一笔画上去,再吹釉覆盖定型的。

  ——这第一窑,刘荣下令一律使用一次性模具,不需要保证成品大小一致,只需要个体美观即可。

  虽然如今储位未决,太子宫尚没有主人,但窦婴已经做了被称为‘家令’的太子詹事,便已然是立于不败之地。

  而古往今来,兄终弟及所引发的动荡,也不可谓不骇人……

  ——天子启元年夏,匈奴使团入长安,再提和亲。

  恒温倒是好说:阻断热量流失,再适时补充燃料维持温度即可。

  便见两名等候于外的匠人赶忙上前,伸手接过,旋即就地挥动手中小锤,小心翼翼的将装有瓷罐的泥模砸开。

  一名匠人弓腰走进窑内,感受了一下温度,确定没问题,才用厚厚的麻布盖住窑口位置的模具,小心翼翼的将其递出窑口。

  ——今天,是‘汉少府官窑’第一批成品出窑的日子。

  但维持的是什么温度,是没到1200度,亦或是超过了1200度?

  没人知道。

  ——无论最终谁做了太子,窦婴窦王孙,都会成为储君的管家,绝对意义上的潜邸心腹。

  每一个人,包括皇长子刘荣在内,都满怀着期待和忐忑,静静等候着那一刻的到来。

  “是烧出来的?”

  “这、这……”

  年轻一代,有南皮侯世子窦彭祖,虽非惊才绝艳之辈,却也有中人之姿。

  待泥模被完全砸开,露出那口整体颜色以黑、红为主的完整瓷罐,张毅、刘德等人也微微咧起嘴角。

  ——吕氏骄纵,于是在吕太后驾崩之后,彻底走向灭亡;

  ——薄氏满门谦恭,唯独出了个目中无人的薄昭,也终难逃‘天子亲设灵堂’的下场。

  过去这几个月,在场的人,都为这一刻付出了许多努力。

  但长安朝堂却知道:梁王刘武此番入朝,并非单纯‘朝觐’。

  张毅虽淡定些,却也明显鼻息粗重起来,双手虽一如往常的环抱于腹前,手指头却本能的一阵掐算,似乎是在计算此物的成本和利润空间。

  过去这几个月,刘荣几乎尽数在这瓦窑度过。

  ·

  ·

  ·

  天子启元年夏六月,长安城西郊,瓦窑。

  “不是说和陶器差不多吗?”

  匈奴人没有得到想要的一切,但也占了不小便宜——不费一兵一卒,便接回了一位娇滴滴的刘氏公主(宗室女)回草原,顺带赚回了许多陪嫁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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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怀着忐忑,先后召见女儿刘嫖,以及故友袁盎,窦太后本就烦闷的心,只愈发杂乱了起来。

  准确的说,是基本没办法保证的事。

  ——瓷器,终究不过是一件奢侈品。

  而刘荣,即非商人,也非匠人……

第53章 窦王孙

  “过往数月,母亲如何?”

  这是刘荣踏入未央宫之后,所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准确的说,这是刘荣过去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心心念念,反复派人去查探,却始终难以心安的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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