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秉性
侍寝的妃嫔自然不知道皇帝外甥女婿的小字乳名，杨广也没有问别人，只是心中已然认定是他了。
他父祖皆为显贵，其父幽州总管李崇战死沙场后，被先帝养在宫中，后来更是迎娶了乐平公主杨丽华唯一的女儿宇文娥英。
宇文家与李家，杨广面色冰冷，其实他也知道这种事不足以信，但既然现在都已经搅扰的他不能安寝，便是有了取死之道了。
唐国公府中，李渊李建成并没有将这件事说给家人听，徒增烦恼罢了，但两人一时半会还睡不着。
皇帝能有多任性妄为，他们作为夺嫡时便跟随的从龙之臣再了解不过了，李建成默默盘算着真若出了事，他能逃出去的几率。
太低了，若是皇帝不在，他能有八成把握，皇帝坐镇京城，那就连二分都没有。
多少布置在皇权之下也显得格外脆弱，好在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杨广就要再次亲征高句丽去了。
“建成，依你看陛下？”
李建成听出父亲的言外之意，摇摇头道：“李乃是大姓，朝中并不是只有我们家，何况我们父子俩现在身无寸职，陛下怎么也不至于先怀疑我们。”
“先怀疑，也就是早晚还是要怀疑我们家？”
“若征讨高句丽顺利，此事就能过去，不顺利，陛下就会一直怀疑，这也是孩儿的错，若非这些年四处结交，应该…”
李渊摆摆手：“你做的很好，家族因此而兴旺，只是总该想个办法。”
“孩儿已经有了主意，等风头过去便会安排。”
这种事，靠表现挽回信任是不可能的，只能靠魔法打败魔法，用童谣对童谣、图谶对图谶。
……
守孝期规矩众多，丧服不到时候不能脱下，金石丝竹笙鼓歌舞弹棋象博皆是听都不能听，更不准在丧期内生子…
因而李建成兄弟四个倒是难得有机会天天聚在一起，最小的李元吉也十一岁，都是大孩子了。
虽然李元吉年纪最小，但武力却只逊色于李建成，而且李建成能胜，也是因为他年长，加上从没松懈过骑射，筋骨自要比他们这些还未长大成人的强些。
但这般看来，不出几年就要被老四给超越了，至于李世民的身手，与李建成当年几乎是一样的，将来筋骨长成也是不会有太大的超出。
至于李玄霸身手就是垫底的，他自幼体弱性格良善，不喜欢出城骑马射猎，更不用说沙场争锋的手段了。
“元吉！”
李元吉的棍棒停在李世民肩头，若大哥没有喝止，这一棍他是绝对会打下去的。
自小老二就仗着爹娘疼爱没少欺负他，可现在却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李渊对儿子们倒是一视同仁，但窦氏可能是因为生下李元吉是差点死去，对这个小儿子一向是不疼爱的，更宠爱老二老三。
李元吉不屑与体弱多病的李玄霸争什么，但对李世民就是赤裸裸的敌视了，什么都要与他比与他争。
李世民格开垂在他肩头的棍棒，面色不太好看，被小好几岁的弟弟打败，这让素来骄傲的李世民很是不满，当然更多的是对自己。
李元吉收回棍棒转身就要走，李建成轻声道：“去做什么？”
李元吉还是有些敬畏长兄的，但还是倔强的没有回头，只是停住了脚步：“去射几壶箭。”
“你这个年纪棍棒骑射都已经够好了，应该去弥补欠缺的地方，就算不喜文章典故，也该去多读读兵书，否则只会好勇斗狠，如何能成大事？”
李元吉没有说话，显然是觉得只要自己够勇武，就没有打不赢的，但面对长兄还是不敢违抗，不情不愿的应声去了。
李建成每次回来，对三个弟弟都是一视同仁，这点在别的看来无足轻重，但在李元吉眼中，就是极大的公正良善了。
李世民拍了拍身上的麻布衣服，也是一言不发就要离去，李建成无奈问道：“伱又要去哪里？”
“去寻教头练习枪棒。”
“笨！元吉比你小三四岁，气力却比你现在还大几分，可见是天生的气力大于常人，你与他在此处争强，岂有胜算。”
李玄霸也是劝道：“二哥最擅兵法韬略，谈战阵布设之道整个京城也没人比得过，这是四弟远远比不上的地方。”
李世民不服气：“那不是更应该弥补欠缺的地方。”
“元吉气力虽壮，但也还远远称不上神力，他继续舞刀弄棒也不过是沈光之流，而若是能加习兵法韬略，文武兼备或可独领一军。”
李世民忍不住得意道：“兵法韬略可不是能学会的，就他那个脑子，读百遍也悟不出精要来，光学个架子照本宣科，到了沙场必败无疑。”
李建成伸手敲了敲他脑门：“戒骄戒躁，你不定下心来，也不过纸上谈兵的赵括。”
“才不会，我一定是诸葛武侯！”
李建成原本以为李世民这个年岁，一定更崇拜冠军侯霍去病，没想到这小子一门心思的崇拜诸葛亮。
不过也不只是李世民了，就连李靖李孝恭也是。
…………
皇帝召见李敏，因为李渊父子回府后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来，而皇帝身边的人一帮人也够不着，只有极少数消息灵通位高权重的人隐隐得到消息。
李敏位高，乃是朝廷的左屯卫将军、将作大匠、光禄大夫，继承了岳母杨丽华的封邑后，食邑五千户。
要知道就是位极人臣的楚国公杨素，也不过才三千户而已。
位是绝对的高了，富贵也是实实在在的，但权重就没有了，从没有下放过地方，只是在朝中做些差事，因而一脸懵懂的赶来陛见皇帝。
杨广先是问了他近来的动向，然后就直言不讳的将那童谣与梦境都告知了李敏，李敏吓得额头都磕出了血。
皇帝笑着命人扶起他：“不必如此，朕既然告知于你，你回去将小字改掉，往后不许让人这么称呼了。”
“是是，微臣回去后一定改字，往后也不叫李敏了，改名为忠！”
……………
第122章 散布
皇帝当然没有让他改名，但李敏出宫回府依旧是魂不守舍，当即传令府中严禁洪河水之流的一切字眼。
其妻宇文娥英瞧见丈夫这般失态，不由得气道：“便是陛下斥责了你几句，有我在，你也不必如此窝窝囊囊。”
杨丽华只有这一个女儿，千娇百宠着养大，杨坚和独孤伽罗也因对女儿有愧，对这个外孙女也是格外的照顾。
虽然丢了公主的身份，可实际上，便是正经儿的公主殿下也须得让她三分。
李敏回过神道：大祸事，民间有图谶童谣，预言李氏将为天子。”
宇文娥英带愣了片刻道：“李姓何其多，在朝显贵的也有三四支，那个李建成不也是吗，论本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怕什么？”
“蒲山公李密名位不显，唐国公李渊父子丁忧在家，朝中可不是就剩下我与郕国公李浑了，偏偏陛下又梦到洪水淹没了长安，我…我小字伱也是知道的呀！”
宇文娥英这才感到危险，拽住丈夫的衣领道：“陛下是这么说的？”
“陛下让我改字，也不许再让人称呼洪字。”
“那就还好。”
“可我总感觉…”
一见他这窝囊样子，宇文娥英就快要气死了，一拍桌子：“这时候了，你还吱吱呜呜作甚！”
“我感觉陛下看我的眼神不对，并不像能这般放过我的样子，娥英，你去替我求求情吧。”
宇文娥英想起杨广也是一阵的畏惧，母亲随驾西巡前便嘱咐过她，万不能以为当今陛下会对她们母女有什么感激之情。
“我与陛下少有往来，先派人打听一下消息，明日再去求见皇后娘娘。”
等宇文娥英走后，李敏越想越怕，觉得不能就只是自己如此，便派人将消息传递给京中李姓的官员，大家联合起来，就是陛下也不能如此肆意诛杀诸李。
…………
李建成将怀中早就写好的纸条交给他，不必急于求成，等皇帝出征高句丽后，才可在各郡县中散播，务必要手脚干净。
里面写着李建成写好的童谣图谶，例如“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便是指裴姓当天子。
“大蜈蚣，小蜈蚣，尽是人间业毒虫，夤缘攀附有百尺，若使飞天能食龙。”这是意指吴姓。
剩下还有诸如“黄金车，班兰耳，开昌门，出天子。
莫逐燕，逐燕日高飞，高飞上帝畿。
金色虾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
杨公初上时，翩翩如飞乌，杨公还扬州，白马牵流苏。”
等等众多似是而非的图谶，怎么理解就看皇帝愿意怎么想，总之不让他专盯着李氏便可。
而且这几姓也不会坐以待毙，等大家都出手后，水浑流沙，皇帝总不可能闭着眼杀尽天下百姓吧。
…………
与李浑早有怨仇的宇文述听闻桃李章后喜不自胜，召来一众儿子一同商议，不仅有亲儿子干儿子也有不少。
当年申国公太师李穆亡故后爵位和家业都留给了嫡长孙李筠，李浑心怀怨愤，便设计借助另一个侄子的手，除掉了李筠。
但这份家业怎么排都轮不到李浑，因为他是李穆的第十子，上面的兄长就是死了，也有血脉流传，他也不可能再继续杀十几个侄子
因而便找到了宇文述，许诺若得袭封，当以国赋之半每岁奉公。
宇文述领兵打仗什么的不怎么样，但你要说收钱办事，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李浑如愿继承了爵位和食邑，但却是舍不得答谢宇文述了，直接给自己纳了百余名美女，各个披丝绸曳罗绮奢靡非常。
宇文述吃了大亏却有口难言，爵位都已经定下，自不可能让皇帝出尔反尔，因而一直想要报复李浑。
他敏锐的察觉到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因而商议后便派人鼓动李浑与李敏聚首商谈。
在宇文化及的提醒下，还派人去鼓动李渊或者李建成，总之这对父子，誓要将李姓的仇人一口气全解决掉。
………
“快去通禀你们大郎君，我们是有要事要告知，万不能拖延！”
“事关你们郎君，快去呀！”
按照李渊的吩咐，除了圣旨外，唐国公府闭门谢客，谁来也不见。
但这几人却是如何都不肯离去，还在门口吵吵嚷嚷，加上他们也确实是自家的大郎君朋友，管事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
李建成得到消息后便亲自到了府门前，那几人一副有要事商议的样子，推开门卫便要登堂入室。
李建成面无表情道：“我在丁忧守孝，有什么事便在这儿说吧。”
那几人无奈，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凑近低声道：“郎君久未外出，应是不知祸事临头了。”
另一人迫不及待的念诵了一遍桃李章：“名姓应图谶在历朝历代都是大忌讳呀，现在几家李姓正偷偷聚在城外别馆商议对策，郎君可不能被落下，否则不明不白的，就被那几家推出去陷害了。”
听他们说完李建成就知道这是有人在设套了，只是一时还想不到是谁。
“陛下英明神武，自有圣断，而且身为人臣，既然问心无愧，便该静待陛下的雷霆雨露，怎能私下聚众议事呢？
我不会前往，你们回去吧。”
“郎君，这…这可不是小事啊，说不得就要祸及满门。”
李建成依次记下他们的脸并在心中回忆名姓，他的朋友太多了，也不缺酒肉之交，自然不是每个都极为了解。
但既然只是酒肉朋友，吃我的喝我的便罢了，怎敢还要陷害，李建成心中给这几人判死，因而也不在遮掩，目光冰冷的扫过他们。
那几人只熟悉八面玲珑待人如浴春风的李建成，何时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由得胆战心惊，嘴里的话也说不清楚了。
“劳烦几位特意赶来告知，此恩此情建成铭记于心，必有厚报予诸君。”
“不…不敢当，我等也是关切之下一时情及，若有什么疏忽的郎君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