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勉冷笑一声,拿起账册翻了翻:
“他们前前后后花了近一百一十万两,
曹国公府、开平王府的银子早就空了,还能有什么后手?
明日就抛,不准犹豫!”
管家不敢再劝,躬身退了出去。
赵勉重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舒畅,
第四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京中的牙行就炸了锅。
城南裕兴牙行门口,
十几个穿锦袍的商贾伙计抱着厚厚的地契冲进来,一进门就喊:
“五两!五两一亩!谁要?”
掌柜的刚打开门,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诸位爷,昨日还是七两.怎么突然降这么多?”
“少废话!”
一个伙计把地契往柜台上一摔:
“明年就要迁都了,五两不卖,等会儿就成三两了!”
这话像一颗惊雷,在牙行里炸开。
刚进来的百姓商贾瞬间慌了,有人攥着地契发抖:
“怎么会.衙门不是还在收地吗。”
“收个屁!”
另一个商贾伙计嗤笑:“他们人呢,在哪呢?”
恐慌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
有人急着止损,立刻喊:
“我卖!五两就五两!”
有人还想等,可看着越来越多抛地的商贾,也忍不住慌了神:
“我也卖!四两五!比他便宜!”
不到一个时辰,地价就从七两跌到了四两。
牙行里乱成一团,地契散落一地,有人抢着递地契,
有人哭着喊着又被骗了!
衙役来了两次,都被混乱的人群挤了出去,只能在门口叹气。
街头巷尾的流言也跟着起来了。
第五日,地价跌得更狠了。
城东同福牙行里,商贾们直接喊出了三两的价,还是没人敢买。
一个穿绸缎的小商贾瘫坐在地上,手里的地契被汗水浸湿,字迹模糊:
“我我五两八买的,现在三两卖都没人要这日子没法过了!”
旁边一个老农抱着地契哭:
“我这地是祖传的,七两没卖,现在三两我对不起祖宗啊!”
牙行掌柜的趴在柜台上又多愁善感起来:
“别卖了再卖就真成一两了!”
可没人听他的,有人甚至喊出了二两五,只求能把地出手。
赵勉坐在府里,听着探子汇报地价,笑得合不拢嘴。
他端着玉酒杯,对江南盐商们说:
“怎么样?本官说得没错吧?市易司一没钱,地价就垮了!
明日再抛,把价格压到二两,我要让陆云逸知道,跟我斗,他还嫩了点!”
盐商们也松了口气,纷纷附和:
“大人英明!等地价跌到一两,
咱们再把地收回来,到时候就能大赚一笔!”
第957章 冲高回落再拉升,乖乖来接盘
市易司的正堂静了十日,
这十日里,京中的雨停了又下,
青石板路被浇得发亮,却洗不去街头巷尾的惶惶。
牙行门口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从最初攥着地契不肯松的老农,到后来哭着喊着一两五就卖的商贾,
地价像断了线的秤砣,直直往下坠,
从七两跌破五两,滑过三两,
最后在第十日清晨,停在了一两三,
离原本地价十两的一成,只剩三钱的距离。
正堂里,陆云逸坐在梨木桌后,指尖划过一沓厚厚信纸。
最上面一封是开平王府送来的,字迹潦草,
常升的焦虑几乎要透纸而出:
“云逸兄,地价已至一两三,府中老臣皆劝抛地止损,兄若有计,速回信!”
下面是曹国公府李增枝的信,语气稍缓却也藏着急:
“陆大人,府中存银已空,若再无动作,恐难支撑。”
左军都督府的信更直接,朱寿的笔迹遒劲却带着乱:
“云逸啊!再不动手,咱们的钱就打水漂了!”
侯显站在一旁,看着陆云逸翻信的动作,大气不敢出。
这十日里,他每天都来正堂问,
得到的始终是“再等等”三个字。
可外面的流言已经传疯了,
说市易司银库空了,说陆大人没了法子,甚至有人说,陛下要撤他的职。
“大人.”
侯显忍不住开口,声音发颤:
“左军都督府的人今早又来了,萧佥事在门口守了半个时辰,说您再不回信,他就要闯进来了。”
“要不.将咱们中间曾经卖过地的事告诉他们?”
陆云逸抬起头,眼神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
他将信纸拢在一起,放在桌角,拿起茶杯抿了口,
茶是新沏的碧螺春,热气袅袅。
“慌什么?若是所有人都能看懂局势,还要市易司作甚?”
侯显愣了愣,还想再劝,
却见陆云逸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官袍:
“今日有朝会,你守着衙门,若有人来,就说我去宫里了。”
武英殿外的广场上,朝会还没开始,
官员们已经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声音格外嘈杂。
反对迁都的官员脸色得意,支持迁都的则皱着眉,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听说了吗?城西的地已经跌到一两三了!再跌下去,真要成废纸了!”
“还不是市易司无能?陆云逸拿了这么多银子,连个地价都稳不住!”
“依我看,迁都本就是错的!
你看这京中乱成这样!
百姓不安,商贾恐慌,再这么下去,要出大事!”
陆云逸走过来时,议论声突然停了,
官员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有嘲讽,有同情,有探究。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殿门,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宋麟,宋大学士的长子,
穿着一身青色官袍,眉眼间满是倨傲。
宋麟皮笑肉不笑,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人听见:
“陆大人,听说市易司最近连牙行都不敢去了?
也是,一两三的地价,再去也是扔钱。
依我看,不如趁早放弃,
应天是读书人的应天,
不是你这等只会弄些商贾伎俩的人能折腾的。”
周围传来几声低笑,有人跟着附和:
“宋大人说得对,陆大人还是回你的大宁城去吧!”
陆云逸看着宋麟,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只有一丝微妙:
“宋大人,局势未明,何谈放弃?
再者,应天是天下人的应天,不是哪一家的。”
宋麟脸色一沉,还想再说,殿内传来太监的唱喏:
“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