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凤阳驿馆,咱们今晚可以在那歇脚。
凤阳官府还在驿馆旁腾了块大空地,能安置所有富户。”
徐增寿点了点头,提醒道:
“凤阳是中都,藏龙卧虎。
你让人再去探探,把范围扩大些,看看有没有藏人。”
“是!”
李芳英应声离去,转身去下达命令。
半个时辰后,队伍抵达驿馆。
李芳英看向徐增寿,疑惑地问:
“将军,您怎么了?
从进了凤阳境,您就一直皱着眉,跟丢了魂似的。”
徐增寿眼神凝重:
“现在京里的逆党,不少都跟凤阳有关系。
他们在这根深蒂固,咱们带着人从这过,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走没两样。”
李芳英手里的缰绳猛地一紧,战马嘶鸣一声。
他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眼神也变得警惕:
“那他们会不会在这动手?”
徐增寿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必须万分小心。
你让人盯着后队,别让富户乱跑,
尤其别让他们跟当地百姓接触太多,容易泄露情报。”
“好!”
李芳英立马应下,调转马头往后队赶去,
原本松散的神情变得紧绷,
手掌紧紧攥住长刀。
徐增寿望着他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凤阳县城,心中的不安丝毫未减。
就在这时,一名骑着灰马的驿卒从县城方向跑来,手里攥着文书,一边跑一边喊:
“应天卫徐将军在吗?有信!”
徐增寿心中一动,勒马迎了上去。
驿卒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双手递过信封:
“将军,这是信国公府派小人送来的,说请您务必亲自过目。
若是方便,信国公还想在驿馆见您一面。”
“信国公?”
徐增寿拆开信封,里面的字条很简短,只有一行字:
“凤阳境险,晚膳后城中驿馆一叙。”
“好了,本将知道了,你下去吧。”
打发走驿卒,徐增寿没心思安排富户安营,径直走进驿馆,
在分配好的房舍里盯着字条陷入沉思。
按照前期计划,
这一路他谁都不打算见,免得露出破绽。
可现在信国公相邀,去还是不去?
两刻钟后,李芳英赶了回来,看到字条后脸色凝重:
“不能去啊!
谁知道这信是不是逆党冒充的?
万一要是陷阱,这队伍怎么办?”
徐增寿捏着字条,眉头紧锁。
他知道李芳英说得有道理,逆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冒充国公府送信也并非不可能。
可他转念一想,汤和是开国六公,如今又病重在床。
若是连他都信不过,这天下还有谁能信?
“芳英,你多虑了,还是见一见吧。”
夕阳西下,火红的太阳悬在天际,洒下橙黄色的光芒,将城外营寨镀上一层金辉。
等富户们都安置妥当,
徐增寿翻身上马,带着几名亲卫入城。
此刻已是傍晚,路上百姓不多,大多是收摊的小贩。
见他穿着亮银甲,众人纷纷避让。
驿馆在县城东头,是座青砖瓦房,门口挂着凤阳驿的木牌。
两名驿卒站在门口,
见他到来,连忙躬身行礼:
“徐将军,信国公已在东厢房等候。”
徐增寿跟着驿卒走进驿馆,穿过院中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便到了东厢房。
驿卒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增寿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房内没点灯,只有夕阳的光从窗纸透进来,映出一道佝偻的苍老身影。
那人坐在八仙桌旁,穿着件青素缎袍,头发花白却梳得整齐,
手里捧着个茶盏,正是信国公汤和。
“允恭来了?长这么大了.快坐。”
汤和抬了抬头,声音沙哑,没有起身。
徐增寿见到汤和,顿时愣在当场,
这位闻名天下的信国公,此刻半张脸竟耷拉着,垂在一侧,毫无生机。
即便此刻面露笑容,
也只有半张脸能牵动。
“拜见信国公,您您这是怎么了?”
汤和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又给徐增寿倒了杯茶: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
年初时我连话都说不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只剩半边身子不能动。
来,尝尝凤阳的清茶。”
徐增寿心中忽然涌出一阵怅然,纵使是这般豪杰,到了年老之时,也难逃疾病缠身、威风不在的结局。
他双手接过茶盏,却没喝,只是望着汤和:
“汤伯伯,您为何不去京城?
太医院有诸多名医,或许能为您医治。”
“治不好了。”
汤和摇了摇头:
“陛下曾派太医院的人来瞧过,若不是他们,老夫现在可能连话都说不出。
你不必担心,老夫已经习惯了。”
过了好一会儿,徐增寿才缓过神,将声音压低:
“您找我来,有什么要事?”
汤和放下茶盏,沉默片刻后开口:
“你带着三千富户去关中,这事京里都知道,可有些人,也知道了。”
“有些人?”
徐增寿心里一紧:
“是逆党?”
“逆党?”
汤和神情怪异,过了片刻才点头:
“这么说也对,他们违逆朝廷,就是逆党。
这些人里,有跟陛下打天下的老卒,有早早退出朝堂的功勋,还有些人与陛下、各藩王沾亲带故。
他们在凤阳、京畿扎根,无孔不入。
朝廷要迁都,相当于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不想让你把人安全送到关中。”
徐增寿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他们想在凤阳动手?”
“有可能。”
汤和点了点头。
见徐增寿露出诧异与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笑了笑:
“都是造反起家的人,在天子脚下都敢动手,一个中都而已,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徐增寿心里一震,
喉咙骤然干涩,只觉得口干舌燥。
信国公这话,几乎是肯定地告诉他,凤阳中都定然不太平。
汤和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胡子:
“我在凤阳待了三年,这些人的底细,多少知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