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刚连连点头。
他对水泥、混凝土本就青睐有加,
如今又经黄河治水验证,
民间富户修房都开始用这东西,确实该多建工坊。
陆云逸继续道:
“年后会有一批工匠从大宁过来,
一是建水泥工坊,二是教当地人制水泥,施行以老带新。
我已托周王照看,但你也不能松懈。
工匠是家国强盛的根本,
朝廷给他们匠籍,就是为了让他们安稳干活、旱涝保收。
本官不希望看到大宁来的匠人,在河南受排挤。”
李至刚脸色瞬间凝重,起身躬身一拜:
“大人放心,只要下官还在河南一日,就绝不会让他们受欺负。”
一旁的马大可也收敛了周身凶气,沉声开口:
“大人放心,属下会护住他们。”
陆云逸神色舒缓,笑着叮嘱:
“你们做好分内事即可。
在朝为官,最忌越权伸手,不该自己管的事,绝不要碰。
否则就算把事办好了,也会被同僚排挤。”
马大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虽没完全明白,却还是认真记下,拱手道:
“是,大人,属下记住了。”
陆云逸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
“你们回去吧,好好歇息一晚。
本官明日就带人启程,你们也不用来送,低调些好。”
二人虽有不舍,仍恭敬起身:
“是,大人,我等告辞。”
“去吧。”
陆云逸挥了挥手,待二人离去,
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神变得空洞,连目光都失了焦点。
不知过了多久,巴颂端着酒菜走进来,
见他沉思,不敢打扰,只将酒菜轻放在桌上,小声提醒:
“大人,用饭吧,已经验过毒了。”
“嗯辛苦了。”
陆云逸回过神,吩咐道:
“告诉弟兄们,路上再坚持一阵,到了北平,给他们安排顿好的。”
“是,大人。”
两日后,北平的冬日,比河南凛冽数倍。
呼啸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
横扫过巍峨城墙,将青砖黛瓦染成一片素白。
护城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冰层下的河水无声流淌,
岸边枯柳的枝条裹着雪沫,在风中发出呜呜声响,满是凄凉。
第一场雪落下后,街道上行人稀少,
偶有裹紧棉袄的百姓匆匆走过,脚印很快就被新雪覆盖。
燕王府内,庭院里的太湖石被积雪堆得臃肿,
几株红梅顶着雪朵悄然绽放,
点点殷红在白雪映衬下,添了几分冷傲生机。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燕王朱棣身着藏青色常服,腰束玉带,正端坐案前,
手中捧着一份从京中快马送来的文书,眉头微蹙。
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鼻梁高挺,唇线紧绷,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案旁,姚广孝身披黑色僧袍,
手中捻着一串念珠,神色平静地望着朱棣。
他虽为僧人,却无半分出世之态,一双眼睛深邃如潭,透着智慧。
“毛骧复职,俞通渊封侯的事再起波澜,
还有云陆云逸.竟这么匆匆离京回大宁了。”
朱棣放下文书,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
“本以为他在京中能多撑些时日,没想到陛下竟这么快就下令休战了。”
姚广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缓:
“陛下此举,怕是为了护住太子殿下。
太子病重,朝局本就动荡,若是再起清洗,恐生变数。
暂缓风波,让太子安心静养,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可这不像父皇的性子。”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父皇素来雷厉风行,逆党还没除尽,怎会轻易罢手?
毛骧复职查案,却迟迟没有动作,云逸牵头为俞通渊请封,
父皇既不答应也不驳回,这般暧昧,实在反常。”
“陛下老了。”
姚广孝轻轻叹了口气,念珠转动的速度慢了些:
“太子是国本,陛下如今行事,多了几分顾虑。”
朱棣沉默片刻,目光落回文书上,语气复杂:
“云逸这一走,实在可惜。
他在京中根基渐稳,市易司势力又大,
父皇准他突然离京?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
姚广孝道:
“陆大人素来聪慧,审时度势的本事无人能及。
他离京,或许是陛下为了避免激化局势,又或者.陛下想让他稳住边军。
不管是哪一种,对朝廷而言都至关重要。”
就在二人疑虑重重时,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前面一人身形微胖,面容温和,是燕王世子朱高炽,
后面一人身形矫健,眼神锐利,
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桀骜,正是二公子朱高煦。
“父王,姚师傅。”
朱高炽躬身行礼,语气温和,
朱高煦也跟着拱了拱手,脸上还带着几分风雪的寒气。
朱棣抬眼看向二人:
“外面雪大,怎么过来了?”
“听闻父王在议京中之事,孩儿二人好奇,想来听听。”
朱高炽笑着说道,走到一旁坐下,
朱高煦则站在旁边,目光落在案上的文书上,眼中满是好奇。
朱棣也不避讳,指了指文书:
“你们也看看吧,这天下,可不太平。”
朱高煦拿起文书快速浏览一遍,眉头皱起:
“这些逆党煽风点火,地方权贵还借机作乱,
皇爷爷为何不直接调兵镇压?
一刀杀干净,省得夜长梦多!”
朱棣闻言,笑了起来:
“兵戈一动,牵连太广,若是激起民变,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朝堂争斗哪是杀人能解决的?
除非斩草除根,否则只会让局势更紧张。”
“父王说得对,动兵确实不妥。”
没想到,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朱高煦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认真:
“兵者,凶器也,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用。
如今京中局势看着乱,实则逆党各自为战。
若是皇爷爷动作太急,反而会逼他们抱团反抗,还会让百姓以为朝廷行暴政,得不偿失。”
这话一出,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朱棣眼中满是诧异,看向朱高煦,语气带着几分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