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黑鹰脸上的震惊慢慢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眉头拧成一团:
“云儿哥,藩王就藩,可不是小事。”
他声音压得极低:
“宁王殿下毕竟是皇亲国戚,奉旨而来,咱们明面上得恭敬。
到时候他要是想插手都司的事,或者安插自己的人,咱们是拦还是不拦?”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顾虑:
“现在咱们想办什么事,一句话就能落实,
工坊、军卒、民夫都听调遣。
可藩王来了,处处得顾及规矩,
说不定还得受他掣肘,哪能像现在这般得心应手?”
陆云逸看着他焦虑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静:
“黑鹰,你想多了,藩王就藩,不过是陛下让他们远离京中风波的权宜之计。
大宁城的军权、财权,还有工坊、屯田、通商的命脉,都在咱们掌控中,
民心更是向着都司,
一个外来藩王,凭什么夺权?
更何况,宁王年纪还小,不过是个孩子.翻不起什么风浪。”
刘黑鹰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理,但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话是这么说,可突然多了个外人,处处得顾及礼节,总归是麻烦。”
陆云逸继续道:
“宁王殿下来大宁,都司要重视,也得给足体面,
王府规格、供奉待遇都按规制来,让他安安稳稳做藩王。
至于都司的事,他插不上手。
要是识趣,大家相安无事,
要是不识趣,有的是办法让他知难而退。”
他话锋一转,眼神深邃:
“再者,宁王殿下在京中向来谨慎,这次就藩也是迫不得已。
虽然会带些属官来,但我相信,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自讨没趣。”
时光飞逝,转眼十日过去。
大宁城的雪渐渐停了,街面上张灯结彩,红灯笼挂满了街巷两旁商铺,
家家户户门前都扫出了干净道路,
孩童们穿着新衣,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马上就要过年了,
整座城池都被一股热闹祥和的氛围包裹。
都司衙门的前院,此刻挤满了人。
各级官员、吏员、工坊管事、屯田头目,
一个个排着整齐队伍,脸上满是期待。
陆云逸身着正二品官服,站在台阶上,神情平和,巴颂和几名亲卫侍立在旁。
“诸位辛苦一年了。”
陆云逸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今年都司诸事顺遂,工坊增产,屯田丰收,通商兴旺,这都是大家的功劳。
按往年惯例,今年的年赏,
依旧是三个月俸禄,
再加每人两石米、一石面、二十斤油、五斤糖。”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响起阵阵低语,不少吏员面露兴奋,仅仅是这些东西,都赶上他们几个月的俸禄。
陆云逸抬手压了压,继续道:
“除此之外,每位官员、吏员,再赏活羊一只,
工坊的工匠们,除了上述赏赐,额外加发一贯铜钱,
屯田的农户,每户再加发一匹粗布、两斤棉花,让大家能做件新衣裳过年。”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面露激动,齐声高呼:
“谢陆大人!”
官员们笑容含蓄,吏员们面带喜色,工匠和农户代表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几年跟着都司,日子越过越红火不说,
年赏一年比一年丰厚,
不仅能拿到俸禄粮食,还有肉有布,比以前强了百倍不止。
“都司库房里东西充足,大家放心领。”
陆云逸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领完赏赐,就好好回家过年,陪陪家人。
年后正月十五,都司在校场摆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谢大人!”
欢呼声再次响起,人群有序地排着队,跟着账房先生和军卒去库房领赏。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互相道贺,
谈论着过年的打算,整个都司衙门都被喜庆氛围笼罩,多了几分难得的轻松。
与此同时,八百里之外的北平,气氛却截然不同。
燕王朱棣的军帐设在北平城外的军营中,帐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
几具封装完好的手雷整齐地摆放在案上,
旁边还放着一小袋火药,
两名来自大宁城的工匠正站在一旁,神情恭敬。
朱棣身着玄色锦袍,腰间束着玉带,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俯身仔细打量着眼前如拳头大小的黑色事物:
“这就是大宁的新式火器?”
“回殿下,正是。”
为首的工匠连忙躬身答道:
“此物名为手雷,是用大宁最新的颗粒火药制作而成,威力比寻常火药大上数倍。
点燃引线后,扔出去约莫三息便会爆炸,能伤及数丈之内的人畜,破甲也不在话下。”
朱棣微微颔首,没说话,目光转向那袋火药。
旁边的长子朱高炽缓步上前,他身形微胖,面容温和,语气沉稳,比往日多了几分成熟:
“父亲,此物小巧,军中的一些火药要轻便许多。”
朱高煦在一旁连连点头,抓耳挠腮,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爹,找个地方试试威力吧,看看这手雷到底有多厉害!”
朱棣抬眼看向朱高煦,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倒是急性子,也好,就去营外空地上试试,让大家都开开眼界。”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燕王妃徐氏身着素色锦裙,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面容端庄,眼神温和,轻声道:
“王爷,听闻大宁送来的新式火器到了,我也来看看。”
“王妃来了。”
朱棣的语气柔和了几分:
“正好,一起看看,也好放心。”
徐氏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案上的手雷,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一行人出了军帐,来到营外空地上。
这里早已清理干净,远处立着几排木质靶牌,
还有几辆废弃战车,上面蒙着厚厚的甲胄,用来测试破甲能力。
军营中的将领也都闻讯赶来,围在远处,好奇地张望着。
两名工匠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手雷,点燃引线:
“王爷,诸位大人,快退!”
工匠大喊一声,将手雷朝着远处靶牌扔了过去。
众人连忙后退,朱棣牵着徐氏的手,朱高炽和朱高煦护在两侧,退到数十丈外。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枚在空中划过弧线的手雷,
营地里一片寂静,只有引线燃烧的滋啦声格外清晰。
“嘭!”
一声巨响猛地炸响,仿佛惊雷落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一股浓烈的烟雾冲天而起,
夹杂着木屑和尘土,瞬间弥漫开来。
近处的积雪被气浪掀飞,地面都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众人惊愕地看着爆炸的方向,烟雾渐渐散去,
原本立着靶牌的地方,已经变得一片狼藉。
木质靶牌被炸得粉碎,碎片飞溅到数十步外,
那几辆废弃的战车,甲胄被炸开一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