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南楚三皇子,跑回南楚又如何?最终宁公子不是又去了南楚一趟?在昌隆中秋诗会上大放异彩,以一敌众?”
“……”
有人带头,北方读书人也不甘示弱,刚才那些南方读书人是如何羞辱他们的,现在他们都连本带利的还了回去,不可谓不精彩。
而秦亦在旁边听了,只觉得可惜。
当然了,秦亦不是为自己可惜,而是替宁国韬感觉可惜,因为宁国韬最喜欢这种场面了,被人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若是他在这里,估计头都能仰到天上不行!
这时,一直沉默的白袍男子,又突然从南方读书人中走了出来,冷笑一声道:“宁公子?是说镇国公府那个宁国韬?”
“那是自然!”
北方读书人振振有词道:“现在宁公子的大名不仅彻响大梁,就算南楚也是如雷贯耳,你不会还没听说过宁公子——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都得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读书人了!”
这人的话很清楚,宁国韬的大名在他们这些读书人耳里熟悉至极,若是白袍男子都没听过,那说明他就不是读书人,自然不知道读书人圈里的事!
白袍男子闻言,并没有半点慌张,反而直接大笑出声:“哈哈哈,可笑,实在可笑!没想到宁国韬那种胸无点墨的饭桶,也能被你们奉为才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混蛋,你说谁饭桶呢?”
“竖子,你怎么敢骂人?”
“你可知道宁公子什么身份?”
“再骂一句,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
听到白袍男子对宁国韬口出不敬,那些北方读书人瞬间不愿意了,而且由于他们的身高都要比南方读书人高上那么一头,这么往前一凑,竟吓的南方读书人往后退了一步,气势逼人!
而北方读书人们如此维护宁国韬,其实也并非他们跟宁国韬多熟,或者多崇拜宁国韬,主要原因不过是,宁国韬现在代表的不是他自己,他代表的可是北方读书人的颜面!
所以侮辱宁国韬,等同于侮辱他们,他们怎么能愿意呢?
只不过,并非所有人都畏惧他们的气势,比如白袍男子,他就没有往后退一步。
只见他拍了拍手,扫视全场,视线在秦亦身上也有所停留。
不知是不是秦亦多心,他总感觉,这个白袍男子最终看向他的时候,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不过秦亦也没太当回事。
白袍男子这么一拍手,船舱里便安静下来。
随后,他开口道:“这船舱里有许多我们的南方同乡,没怎么去过京都,或者对京都不甚了解,不知道这宁国韬宁公子乃何许人也。”
“那我可以告诉大家,这宁国韬宁公子乃镇国公之子,镇国公府的继承人,是武将之后!大家有听说过几个武将和武将之后,会写诗作词的?”
“……”
这话一出,全场继续沉默。
大梁官场上分为两派,一派是武将,另一派则是文臣,最早大梁建立之初,是大梁太宗带着一众武将从马背上打下的天下。
那个时候,大梁以武为尊,那时的武将,风头一时无两,文臣在他们眼里如同虚设,所以许多文臣都被武将呼来喝去,就算打了骂了,最后太宗皇帝也只是责备武将几句,事情便不了了之了,这更助长了武将的士气。
而后来太宗皇帝后期,大梁局势稳定,开始着力于发展经济,而不是开疆扩土之后,大梁军队便开始裁员,相对应的,文臣开始受到重用,等到太宗皇帝去世,盛平帝继位,继续沿用了太宗皇帝的发展政策,再加上盛平帝本来就爱好诗词,文臣的地位进一步高涨,虽说没有超过武将,但是跟武将的地位也是平起平坐,相差无几了。
对于文臣来说,这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可对于一向高傲惯了的武将来说,就有点受不了了,所以文臣和武将之间的关系一向紧张。
这事秦亦也是知道的,因为他从第一次踏入朝堂上朝那天起,就发现了这种现象,两仪殿内,文臣和武将都是分开站立的,泾渭分明。
而且文臣和武将之间向来剑拔弩张,也就只有古长松这种地位极高的文臣,才能游刃有余的游走在文臣和武将之间,其他人哪怕是镇国公宁忠,跟文臣的对立情绪也是非常严重的。
这就牵扯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文臣之后基本都是学文,而武将之后也都习武,毕竟两个派系是死对头,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后人去学对面?
其实这更正常,武将之后从小便在家被熏陶习武,几乎不读书,更别说写诗作词了,所以几乎没有人听过武将或者武将之后写诗——若是真写出来那也是贻笑大方了,倒不如不写!
————
第570章 那个人就是——
船舱之内,安静非常。
白袍男子再次扫视全场,冷声说道:“大家的反应证明,你们也没听说过其他武将或者武将之后写出过什么传世佳作吧?别说传世佳作了,哪怕写上一首能被人记住的诗词,恐怕也会传播深远。”
“其实这个道理也很简单,就跟武将和武将之后不会写诗作词一样,文臣或者文臣之后,也没有几个能在武学上有所建树的!但凡能够有所成就的人都不会寂寂无名!”
“……”
人群中沉默片刻,这时有个北方读书人便耐不住性子,开口道:“你说这些是想证明什么?凡事没有绝对,虽然确实没有几个武将之后写诗作词,但是不代表没有!而宁公子恰恰便是其中之一,并且依靠他的文彩,现在已经是主客司郎中了!”
“你说武将之后没有几个有文采的人,文臣之后也没有进入军营的,那宁公子算什么?宁公子出自武将府,结果他还是做了文臣,这说明什么?说明世事无绝对!”
“是啊是啊!”
“周兄说的有道理!”
“宁公子就是这种人!”
“……”
此话立马得到了北方读书人的支持,不过白袍男子却频频摇头,冷笑道:“怎么,你们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难道事实如何,你们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
蓑衣男人皱眉反问道。
这时,白袍男子冷哼一声,开口道:“镇国公之子宁国韬,今年二十有一,平日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所以直到去年,他一直待在京都,每天都跟着狐朋狗友在大街上厮混,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能被人记住的事情,那个时候的他不过是众多纨绔的其中一员罢了!”
“而且在去年之前,宁国韬也跟他的狐朋狗友们参加过许多诗会,并且也写过诗词——不过那些诗词你们肯定没听过,当然了,我也没听过,因为那些诗词写的太差了,堪比黄毛小儿的打油诗,简直是拿不出手!”
“可就是这种不学无术,甚至不通笔墨的武将之后,大家觉得,他真的能写出千古绝句,还能一人力挫南楚全国书生吗?”
“……”
听白袍男子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宁国韬不可能办到,可可能所听到的的确是宁国韬所为,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这时,其中一个北方读书人又想反驳,但是被白袍男子提前一步把话接了过去,说道:“或许大家都觉得我不过是嫉妒宁国韬,弄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去质疑他,还有一些人非常好奇,既然宁国韬不通笔墨,又是如何写得出那么多好诗词的?”
“……”
此话一出,全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白袍男子伸手往下一压,示意大家安静,这才娓娓道来:“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个人了,那个人就是——”
“……”
不知是不是错觉,听到这里的时候,秦亦总感觉这个白袍男子在用余光看他,而且他还有一种直觉,那就是白袍男子接下来要说的人是他。
结果正如秦亦所料,只听白袍男子拉了一个长腔,随后说道:“秦亦!”
“……”
一石激起千层浪!
秦亦的名字一出,众人皆是议论纷纷。
其实秦亦入京之后写过不少诗词,比如“却道天凉好个秋”,比如七夕诗会上夺魁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过他写的这些诗词没有一个是以他的名字问世的,所以开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秦亦的大名,直到出使南楚,在南楚画舫上那一首“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问世后,世人才知道了秦亦的名字。
而且诗词不在多,只凭借这首【水调歌头】,这文坛都有秦亦的位置,所以去年中秋节后,秦亦的名号可谓水涨船高,不说老百姓,起码大梁的读书人都听过秦亦的名字。
所以白袍男子一提秦亦,才会在人群中引起一阵议论之声。
“此事跟秦公子有何关系?”
这时,蓑衣男人皱眉问道。
白袍男子则冷笑道:“因为此事跟他有关!或许大家不清楚,朝堂有人传言,宁国韬写的那些诗词并非是他本人所写,而是秦亦代笔!”
“这怎么可能?”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南方猴子简直无耻,知道比才学比不过我们北方读书人了,就开始耍阴招了?”
“是啊,卑鄙,无耻,下流!”
“……”
白袍男子话音刚落,便瞬间遭到一众北方读书人的口诛笔伐,主要还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你可以不会写诗词,也可以写不好诗词,可若是让人知道你的诗词是抄袭了别人的,并且你用抄袭别人的诗词成名,那是世人所不耻的行为!
一旦行为被坐实之后,那这人的名誉就会直接跌入谷底,不得翻身!
所以听到白袍男子说宁国韬的诗词皆是出自秦亦之手,摸黑他们北方读书人赖以倚仗的最后两个读书人,他们自然不能答应。
蓑衣男人也一脸冷色,指着白袍男子道:“你最好说出证据来,倘若说不出,我们绝饶不了你!”
“……”
说着,蓑衣男人竟然直接站了起来,然后抓起了刚才坐着的凳子,那架势,仿佛随时都要跟白袍男子干架一般。
而本来坐在他身后的其他北方读书人见状,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他们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也同样站了起来,同时拎起板凳或者其他趁手的工具,跟随在蓑衣男人身后。
仿佛只要蓑衣男人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冲上去干了对面的南方书生,这一幕落在周围的吃瓜百姓眼中,皆是惊讶:这是读书人吗?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开战?这不是跟地痞流氓一样吗?
不过这些北方读书人自己不这么想,因为此事不仅涉及到他们自己的脸面,更涉及到全体北方读书人的荣誉,他们不是为自己而战,而是为了所有北方读书人而战,就算打一架又何妨?
而他对面的那些南方读书人,虽然个子比北方读书人矮了半头左右,可他们的气势却丝毫不输给对方,看到对方提着凳子以及其他工具对他们怒目而视,直接站了起来。
白袍男子同样站起身来,他也学着蓑衣男人提起板凳,冷笑道:“怎么,被我揭穿了,就开始恼羞成怒了?还说我们南方读书人比不上你们北方读书人?是啊,抄袭别人诗词这一块,我们确实比不上他们,大家说对不对啊?”
有白袍男子带头,身后那些南方读书人瞬间便热情高涨,你一言我一语的接起话来。
“可不是嘛,我们南方读书人就算不会诗词,也不可能去抄袭别人的!”
“抄别人的诗,扬自己的名,这是人干的事?”
“可笑可笑,没想到北方读书人以这种败类当做榜样,实在是我们读书人的耻辱!”
“非也非也,兄台不可这么说!不是咱们读书人的耻辱,是他们北方读书人的耻辱,因为我们南方就没有这种败类!”
“……”
“混账!”
话音刚落,北方读书人那里就有人忍不住想要提凳子动手了,却被蓑衣男人拦了下来。
他看着白袍男子,说道:“好,你说宁公子的诗词都是抄袭的,那他抄袭的是谁的?”
“自然是那个秦亦的!”
蓑衣男人一听,嘴角上扬道:“好,那我问你秦公子是哪里人?是你们南方人还是我们北方人?”
“……”
白袍男子似乎明白了蓑衣男人想说什么,直接抿嘴不说话了。
蓑衣男人见状,冷笑一声,说道:“宁公子的诗词就算真是抄袭的,抄的也是秦公子的,而秦公子是我们北方人!这就说明,你们南方读书人还是比不过我们北方读书人!”
“对,比不过,就是比不过!”
本来以为是必输之局,没想到蓑衣男人直接逆转局势,他身后那些拥趸立马大喊起来。
而这时,周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不知是看天色太晚了,还是觉得形势不对,怕双方到时候打起来伤及无辜,已经陆续退场了,船舱里除了南北两方读书人对峙以外,所剩之人不多。
祝想颜见状,也没了兴趣再听,因为她觉得这哪里像是读书人争辩,分明是地痞吵架嘛!所以她便想拉着秦亦离开,结果秦亦却把她拉住了。
祝想颜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秦亦,秦亦则笑着说道:“白天休息的时间太多,现在长夜漫漫,回去也无心睡眠,倒不如坐在这里看会大戏,岂不美哉啊?”
“……”
祝想颜白他一眼,心说这算什么大戏啊?两边都是读书人,大不了就都比诗词就是了,结果却在对骂还想对打,这不是狗咬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