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肯定还是打不过,可他们还能往大山里头钻,跟汉军慢慢打游击,到时候可就真的是麻烦无穷。
汉军的火器大炮再厉害,走不了山路都是抓瞎,就算最后镇压下去了,这钱粮人口的耗费,也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聂宇反复思量过后,同样批复一句:“可。”
怀柔归怀柔,可也不能真的害怕打仗。
聂字作为穿越者思想,对瑶人、苗人肯定都没有歧视,可他没有歧视没用,必须得让瑶人们相信他不歧视,真的对他们一视同仁才行。
永州府的瑶人不那么抵触,可以用农民公会直接尝试接触,让永州瑶人知道汉军跟清廷不样,汉军是好的,清廷才是恶的。
宝庆府瑶人有瑶王蓝金龙这个极大地不确定因素在,只能先打一场,把他打疼了,再主动释放善意,让蓝金龙没法再说一不二,物理分化宝庆瑶部各寨。
接着,再让农民公会去接触那些摇摆不定的瑶寨,用他们去传播对付其他的瑶寨,直到把蓝金龙变成孤家寡人。
……
郴州。
知州潘伯庸正在与新来知州王灏做着工作交接,他已经接到了对方的任命书,对方还顺便带来了自己的调任书。
潘伯庸对此倒是无所谓,能保住小命,还官升一级,能去汉王脚下的礼部做官,已经算是相当不错。
郴州给了就给了,反正他在投降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自己可能最多保命,都不奢望能继续做官。
现在继续当官,明显是汉王在千金买骨,潘伯庸也非常配合识趣,领着新知州就去衙门]做好交接。
“王知州,这是伪清发给在下的知州大印,您可以自行处置。”“伪清的官印,本官要来何用?还是上交大王吧!”
“说的对,还有这里……这些是衙门关于郴州地界的资料档案,还有《郴州州志》,以及郴州的地方县镇官吏名册,地方上有哪些大户豪族,可能隐匿了多少田产?”
潘伯庸领着王灏,来回走动介绍衙门的基本运转,还有各处档案,就连地方哪家大户可能隐匿多少田产都讲得清楚。
没办法不清楚,潘伯庸这一年下来的知州可不是白干的。在抵抗杀尽王这帮穷凶极恶的贼寇,不光他这知州在劳心劳力,地方大户们同样也是不得不出大力去支持官府募兵抗贼。
一来二去,潘伯庸确实没得到明确的消息,可从这些大户出的钱粮上进行合理倒退,再根据一亩地的粮食产量,这些大户给的粮食多少是陈谷、多少是新稻,一年时间累积下来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王灏饶是看不上这些伪清降官,此刻也是难得眼神放尊重了些,忍不住问道:“阁下有此才干,为何之前不对这些土蒙劣绅动手?”
“动手了又怎么样?革职罢官?”
潘伯庸摇头说:“王知州,我在此前也听说过汉王治下到底如何,您在汉王治下做官,自然觉得官场风气焕然一新,有着欣欣向荣。可我之前是在伪清官场下做知州,您听说过伪清官场有句俗语吗?”
“俗语?”王灏问道。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潘伯庸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呵呵,十万两雪花白银,三年清知县就能得到。这样的官场,您觉得我是同流合污、平步青云好呢?还是做个能革新做事,而后被人弹劾下狱的真清官好呢?”
“……”
王灏瞬间不说话了,心底也是莫名庆幸,自己生在了湖广,还比较早的投奔了汉王。
……
永州(零陵)。
丁云锦率领众多永州官绅,正在出城跪迎汉军到来。
“罪官永州知府丁云锦,恭迎大汉天兵!”
“恭迎大汉天兵!”
“……”
丁云锦带头谄媚高呼,跟随跪迎的众多永州官绅,连忙跟着齐声高呼。
三声呼喊下,换来的不是一声亲切的“请起”,而是随军来到的新任永州知府徐敏文,伸手一指道:“抓起来!”
两个如狼似虎的汉兵,立马冲上去,把一身满清官服的丁云锦摁在了地上。
扑通!
丁云锦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摁趴在地,吃了一嘴黄泥不说,胸口也撞得生疼。
丁云锦满脸惊忍,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身上是两个身强体壮的汉兵压着,完全爬不起来,只能扭动着大呼:“大人,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啊?”
徐敏文淡淡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投降了,就能换来个献城功劳,保住自己的官位小命,不用受到清算?”
这话落下,丁云锦顿时心头一咯噔。
徐敏文继续说:“就算你不投降,我大汉想要永州城,战就可取下。反而是你,为政期间巧立名目、私征滥税、横行地方、鱼肉百姓,永州瑶人忍无可忍,方才官逼民反。这个烂摊子还要我大汉替你来收拾,你就乖乖等着公审大会,用你的脑袋来平息民愤吧!”
“冤枉啊!冤枉!”
一听要杀头,丁云锦都快吓的当场尿裤子,连声大呼冤枉。
可惜,汉军的情报细作又不是吃干饭的,再加上这厮在地方上的贪婪,都把瑶人逼的受不了,更别提这里的汉人百姓了。
徐敏文没有再听这厮多废话,转头对身旁将领说道:“王指挥使,不用跟此獠废话了,拉下去开个公审大会,让百姓们自己细数他的罪孽,之后脑袋正好也能拿去给瑶部义军做为见面礼。”
王指挥使点头:“可以,大都督府给咱的军令,就是配合你安抚归化永州瑶部,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二人说话间,丁云锦这脑袋搬家是搬定了。
丁云锦就这么被两个汉兵拖下去,开始还在求饶大呼冤枉,到后头就变成了谩骂。
不止谩骂徐敏文,还谩骂聂宇这个汉王,连投降不杀的规矩都不懂。
投降不杀?
笑话,真要是投降不杀,那些被你坑死的百姓又找谁伸冤去?
抓了知府,余下的官吏也不能放过,汉军现在的政策,就是宁缺毋滥,投降官吏要是没啥劣迹,可以视情况留用,有劣迹的全部该怎么判怎么判。
最早投降汉军的那一批官吏,反倒是运气最好的,只是被卸了官职,各自回家种地去了。
少数作恶多端的,才被拉出去公审清算,砍了脑袋或是送去矿山服刑。
公审没有持续几天,丁云锦的脑袋就被送至永州瑶部赵余年的手上。
有了前知府的脑袋做见面礼,这被迫起事的赵余年,对汉军抵触明显减轻了不少。
总算是愿意让汉军的分田官,进入他们控制的部分地区,主持当地汉民的分田,以及组建农民公会,同时分田官也带去了盐、茶叶、铁锅等各种生活物资。
这几样可都是硬通货,尤其瑶部义军自起事以来,他们的食盐供应就被伪清强行掐断。
这很正常,连汉军的食盐渠道都被伪清封锁,要不是聂宇有商城提供现代精盐,怕是早都先被食盐问题整的财政崩盘了。
瑶部义军之所以打不下来永州府城,一方面是他们兵力不精,不擅长攻城略地,另方面就是盐的短缺让他们没办法一直围城打仗,只能跟永州府城维持僵持。
现在好了,汉军一来,就先解决了他们的食盐短缺问题,也让瑶部百姓对汉军的印象愈发变好起来。
随之带来的好处就是,汉军的分田官还是去不了瑶部的核心寨子,但农民公会却是可以前往新田、宁远这些瑶人控制的县城,去买卖交易货物,贩运廉价食盐了。
一来二去,农民公会很快就与这些同样苦哈哈的瑶部百姓打成了一片,来回往返买卖交易的时候,顺便就把汉军的田政、对少族百姓的政策态度也都讲了出来。
田政不多说了,分田予民,让百姓有地可耕。
对少族百姓的政策态度,那是汉王新提出来的,也是对前面湘西苗部政策的补充完善,扩展了瑶部在内的所有少族百姓。
具体就四句话:
第一,大汉会帮他们盖学校,普及识字教育。
第二,鼓励各部百姓走出山寨,落户为民。愿意下山落户的,给予百姓户籍,不愿意下山落户的,给予山民户籍。
百姓户籍的,可以正常分田减税,跟汉民百姓一样。
山民户籍的,不享受这些待遇,甚至与外界交易也要受到官府管控限制。
第三,对百姓户籍的各部少民,进行建置村镇,允许各部自行选任村长、镇长,但分田官、农民公会需要大汉任免许可。
第四,各部百姓应该遵守大汉的律法制度,不得违背。
简单总结,差不多就是在搞半自治区的状态,不这么搞不太行,因为汉军再强大,也是肯定对付不了无穷无尽的各部山民游击军。
第199章 平地瑶 花瑶
宝庆(邵阳)。
徐三郎的第四师正式进驻宝庆府,原宝庆知府已经提前两个时辰自尽殉城。
这家伙也是真的有意思,先是写信请求汉军援救,可等汉军的援兵来了,他又自杀殉城了,压根不给汉军公审他的机会。
徐三郎闻听消息,都不晓得该怎么说,只能发一封电报回去请示汉王。
聂宇看到电报译文,同样也相当无语,想了想还是回电:“葬了吧!”
进城第二日。
知府于昭领来一人,见到徐三郎就跪下高呼:“学生王毅见过徐将军!”
徐三郎抬了抬手:“快起来吧:大王说了,我大汉可不兴这些伪清的跪礼。”
“谢将军。”
王毅却不敢真的全信,伏地再拜后方才起身。
徐三郎看向于昭问道:“于知府,你把人带到我这里,应当不是专程为了来跪我的吧?”
于唱没说话,倒是王毅连忙说道:“徐将军,学生请求知府大人,带学生来此拜见将军,正是为了我宝庆府的花瑶而来。”
“花瑶?你是说这里的瑶人?”徐三郎差点没听明白。
“正是,”王毅微点头,似乎也看出徐三郎不太明白,当下作出解释道,“瑶人与我汉人还是不同的,不光是族裔不同,其本身内部也并非全部同出一族。而存在各种不同分支,远的两广、西南瑶人先不说,便说这宝庆与永州两地瑶人,永州瑶人主要为平地瑶,而宝庆瑶人却多为花瑶。”
徐三郎听闻脑子更糊涂了,他打断问道:“瑶人内部居然还有分支?花瑶和平地瑶不应该都是瑶人?”
王毅摇头道:“还是不一样的,先说平地瑶,平地瑶往往是官府对待那些服从归化的恭顺瑶民称呼,也可以是良瑶、粮瑶、抚瑶。平地瑶因为愿意归化,所以他们并不像其他瑶民样是定居山间,而是来到山外平原以瑶民的村寨形式聚居。”
“这些出山聚居的平地瑶,为了适应山外生存,他们也会学习汉话,不少甚至还能识得几个汉字。他们与周边汉民村落进行交易,部分村寨还会与汉民通婚。除了还有自己的瑶语、瑶民服饰、瑶民文俗,他们几乎与汉民没什么两样了。”
说白了,平地瑶就是已经半改土归流的瑶民,愿意听从官府的号令,能给官府正常交税。
除了还保留自己的传统文俗、服饰、语言这些,其他方面都已经高度汉化。
这才是为什么永州瑶民义军,对汉军明显很警惕,但依旧还是愿意尝试进行合作。
因为永州瑶民已经很难回到山里了,他们在平原定居太久,汉化程度太高,很难回到山里再去过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艰辛日子。
正是因为永州瑶民义军的汉化程度足够高,能够与汉民百姓感同身受,他们才能迅速扩张打到永州城下,差点连永州都打了下来。
于昭见徐三郎还在发愣,当下补充说道:“正如王先生所言,永州瑶民因为都是平地瑶,所以大王用农民公会才正合适,这里的瑶民愿意相信汉人农民,但宝庆花瑶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徐三郎皱眉问道:“怎么个不同法?”
王毅说道:“宝庆花瑶,虽然也带了一个瑶字,可他们与大部分瑶民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相传瑶部的祖先为瑶王盘瓠,也就是瑶民普遍信奉的盘王,饶是各省瑶部皆属不同,甚至前明时就已经分开,可纪念盘王的‘盘王节’还在。”
“而花瑶不一样,他们不过‘盘王节’,也不信奉盘王,他们甚至认为自己并非盘王的后裔。”
花瑶作为瑶民中最特殊的分支,愣是与后世的二百多万瑶民找不出任何共同点。他们既不信仰盘王,也不知道盘王,反而跟苗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徐三郎不懂这些,但也差不多听出来意思:“你是想说宝庆瑶民和永州瑶民不同源,所以二者才无法合流,而我们也不能如同对待永州瑶民那样,去处理宝庆的花瑶?”
王毅点点头:“宝庆花瑶因为其分支特殊性,瑶民中唯有这一支是如此,所以他们也比其他瑶民分支更为团结。若是将军与之开战,要么尽灭花瑶,绝其根,不留后患,否则必将促使花瑶上下同仇敌忾,遗祸无穷也!”
徐三郎听闻这下有些捉瞎了,本以为只是率军过来宝庆威慑一下,最多就是小打一场,吓一吓当地的瑶民。
结果现在告诉他,这里的瑶民都是属火药的,压根不经吓,一吓就会炸。
徐三郎问道:“于知府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