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汉贼打炮了!”
“快跑!”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动静,一个乡勇心理防线崩溃,放下手中锄头哇哇哭喊着就跑。
他这一跑,很快掀起了从众效应,带头其他身边乡勇一道跟着逃跑。
张诚基都惊呆了,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
旁边的南赣总兵刘鼎倒是反应稍快,拱手提醒:“抚帅,应当快让督战队从速弹压,若是动乱波及到中军,可就来不及了!”
张诚基被这么一提醒,瞬间脸色突变:“传本抚军令,督战队火速弹压,敢言逃退者杀无赦!”
说罢,又连忙补道:“我军的火炮呢?快全都推出来,给我狠狠炮击这些汉贼!”
两道军令下达,清军督战队快步冲上前,举刀朝着那些溃乱乡勇就是砍杀弹压。
而后,清军阵地后方的炮手,同样驱使乡勇组装起了炮车,又把这些炮车往前推到能轰射汉军营寨的距离方位。
“将军快看!”
清军的火炮很显眼,才刚推出来就被几个眼尖的汉兵发现。
杨芳用望远镜对准了看过去,就见所谓火炮只是一些子母炮和威远炮,而且还是以子母炮居多,清军炮手的动作都明显不是很熟练。
江西已经几十年没有打过仗了,不光清军绿营的驻军兵力很少,只有两个镇,总共加起来也才两万多人。
之前吉安府一战,更是干脆打废了江西纸面最强大的南瑞镇。
那这剩下的南赣镇,本来就是吉安府的败军,还都是战力低下的二流绿营,能指望他们有多精锐?
“轰轰轰!”
汉军再度开炮了。
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清军刚拉出来的火炮阵地。
而且,这次还有些不一样,十门红衣加农炮先开炮,接着又是一百多门迫击炮推出去,朝着清军阵地就发射密集爆炸弹。
红衣加农炮开炮,炮弹滚出几道血沟。
迫击炮发炮,爆炸弹还没落地就已经在他们头顶爆炸。
“嘭嘭嘭!”
这些江西兵完全没见过爆炸弹,就见到汉军先是大炮开炮,好几发黑色炮弹瞬间滚死好了几个友军。
这还没完,紧接又轰射密密麻麻的小炮弹,跟特么下雨一样。
他们想用炮车当掩体,可那些小炮弹都没落地,飞在空中就炸了。
熊熊的火光炙烤他们的皮肤,不少清兵炮手,帽子直接被热浪掀飞,辫子都被点燃着火(因为很油)。
剧烈的音爆下,震碎了好几个运气好的清兵耳膜,而运气不好的,要么被爆炸产生的弹片当场击杀,要么就被炮弹落在身上直接开炸。
一炸就是血肉模糊,死的没有点痛苦,清军炮手都被打懵了。
他们打懵了没关系,汉军炮手可不会因此就停火,当下继续填装炮弹,对准清军阵地就是无差别开炮轰炸。
“轰轰轰!”
“嘭嘭嘭!”
第二轮迫击炮击打下去。
清军炮兵阵地终于撑不住,崩溃了!
清军的炮兵全是新兵,唯一作战记录就是吉安贼寇打仗。而且总共也没开过几炮,全程都是在围城行军,再到后来兵败逃跑,甚至带的火炮还丢了好几门给吉安贼寇。
现在汉军火炮打的这么凶,还有能炸的爆炸弹,威力不是很大,但震撼是真的震撼。
“汉贼有妖术!”
“贼寇的炮弹会炸,快逃!”
清军炮兵阵地一炮未放,直接崩溃,连火炮都被扔在空地上不要。
后方督战指挥的张诚基面无表情,他已经快看麻了,先是乡勇被火炮吓得小股溃乱,按着自己手下的炮兵炮没放,就被汉贼的大炮轰的抱头鼠窜。
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刘鼎见状同样脸色难看,他想过了汉贼不好打,可没想过会这么难打。
如果说吉安威寇是狡猾避战,再偷裴夹攻才大败了清军,那汉贼就是硬实力上的碾压了。
汉贼的火器太厉害了,比他们的火炮威力更大,还有能炸的爆炸弹。
这爆炸弹他也不是完全没听说过,无非就是兵书里提到过的万人敌,可那东西只能烧,不能炸,而且也不能当炮弹啊!
汉贼的火器到底什么来路,总不能真的是妖术吧?
刘鼎还在皱眉沉思,汉军的大炮却是再度齐射。
“轰轰轰!”
“轰轰轰!”
十门红衣加农炮,一百多门迫击炮全部齐射,目标正对清军前锋的乡勇阵地。
这些乡勇全都被军阵挤成一团,想退都没法退,只能眼睁睁带着恐惧看炮弹砸落自家的阵地。
“嘭嘭嘭!”
爆炸声此起彼伏,带着乡勇们此起彼伏的惨叫痛呼。
一瞬间的功夫,清军前军的乡勇就死伤数百人。
之所以伤亡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还是在于清军的军阵虽然站的密集,但乡勇们都是新兵,军阵也不可能真的把所有乡勇挤到一起,原始的迫击炮弹杀伤力终究还是很有限。
可杀伤力有限没关系,心理上的冲击力足够就行了。
那些幸存乡勇都被友军惨状吓懵了,这连汉军的营寨都没碰到,自己这边伤亡就已经好几百了,还死的那么惨,连全尸都没有了。
这还给狗官卖什么命?
张诚基,一个初来江西,就能迫不及待杀良冒功的巡抚,你能指望他对乡勇们有多好?
乡勇们本来就是被强征过来,替官府卖命打仗,而且没有任何好处,就只有军粮勉强能混个饱饭。
这下一看汉贼如此难打,贼影子都没见到就死伤这么惨重,乡勇们也不是傻的,当下也不听令了,仓皇之下就要往后方逃奔。
督战队拼命想要阻拦,可惜压根拦不住,砍杀了一个,冲过去两个。
而且,有几个乡勇眼睛血红,已经发了狠,见到督战队不让他们跑,还让他们送死,当即抽着刀、提着长枪就往督战队身上砍戳。
督战队虽然都是绿营老卒,战力比乡勇强点,但也只是强点,又被这么多乡勇包围,双拳难敌四手。
三两下,督战队就被发狠的乡勇杀溃,跟着乡勇一起溃逃。清军前军已经彻底完蛋了!
杨芳放下望远镜,拔出战刀高喝:“传令下去,全军冲击!”
“将军有令,全军冲击!”
“嘟嘟嘟嘟呜呜呜呜~~~~”
“嘟嘟嘟嘟呜呜呜呜~~~~”
汉军步兵阵地早已列阵完毕,听到冲锋号吹响,立马大喊着就朝大营外的清军冲杀而去。
“杀!”
“大汉万胜!”
因为汉军营寨外的壕沟已经被清军填平一部分,这些填平下来的壕沟容纳不了三万清军进去,但两三千人的步兵方阵分批往外冲,还是绰绰有余。
汉军步兵方阵,真正参与冲杀的只有三千人,其中还有许多弩枪、火铳兵跟随。
三千人强行冲击三万人的清军,真就是以一当十了。
清军明明占有巨大兵力优势,可惜前军已经崩盘,面对汉军的冲锋,就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插进了清军的心脏,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张诚基脸色慌乱,大叫道:“不许逃,都不许逃,给我组织反击,汉贼不过几千人,你们有几万人,不用怕汉贼,给我杀呀!杀呀!”
旁边的刘鼎非常无语,他之前怎么就真信了上面说的,这位新来抚帅是位知兵的,还要自己夹紧尾巴,小心伺候,别把江西绿营的那点破事抖落出来。
现在一看,别说知兵了,这位抚帅连打仗都可能没见过。难怪之前敢那样放权,这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不敢乱插手啊!
刘鼎心中一阵后悔,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只能上前硬着头皮说道:“抚帅,我军还没有败,当立刻率兵退至东南山洲。汉贼已经取得小胜,必对我军心生轻视,只要引诱汉贼攻山,我军居高临下防守,又有赣江做退路,汉贼耗不过我们的!”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张诚基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连忙下令刘鼎立刻率领主力退至东南山洲,依托山洲地形防御,跟汉贼打防守反击战。
清军要带主力退到山上防御,哪有那么简单?
两军交战,这一打起来,要想安然抽身退走,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一退下来,可能就是全军大溃败。
刘鼎好歹是南赣总兵,没有真的那么废物,知道前军正在跟汉军纠缠,已经是撤不回来了,撤回来了只会损失更多人。
前军的数千交战乡勇,全部被他壮士断腕,再去掉逃散的乡勇清兵,清军只余下一万多人。
这一万多人里头赣南绿营占了多数,其余都为南昌乡勇,而瑞州乡勇不是跑了,就是撤不回来。
刘鼎这一万多人,拔腿就撤,撤的飞快。
汉军发现了他的动作,也不追击,而是跟着大喊:“清狗已败!你们的巡抚老爷跑了!你们的总兵大人跑了!现在跪地投降者不杀!”
“重申,跪地投降者不杀!”
“……”
几声呼喊,清军乡勇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军心士气,终于是彻底崩溃瓦解。
许多交战中的乡勇还不信,回身看去,就见原本能看到的帅旗大纛,已经消失不见。
这下,彻底死心了。
乡勇们没有丝毫犹豫,纷纷放下了兵器,跪地投降乞活。
能投的那么轻松无压力,还是在于战争的烈度,这场战争看似打的热闹,又是大炮,又是几千汉军精锐强冲厮杀。
可实际上,去掉那些大炮打死的,清军和汉军这边实际斯杀带来的伤亡,只有一二百人,而且伤兵占多数,战死的没多少。
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也有些离谱,因为清军乡勇都是新兵,新兵不懂怎么打仗。
看起来打的激烈,可清军的乡勇真正能交战的,十个人里就那么一两个,剩下的全都挤在外头,拿着兵器不知所措,纯在外围干看着。
而汉军这边兵力太少,三千人打三万人,肯定不能真的莽夫莽过去,要用战阵稳妥迎敌。
这改版鸳鸯阵,虽然去掉了狼筅,可长枪还是保留了,还增加了两杆。
汉兵的长枪往外一戳,清兵乡勇们压根不敢靠近,就这么任由汉军在他们的军阵里横冲直撞。
数倍兵力的清军乡勇,愣是完全拦不住,也没敢去拦汉军的步兵方阵冲击。
清军主力逃到山上,被丢下的一万多乡勇,全部成了汉军俘虏。
杨芳没有多余兵力去俘虏这些人,索性收缴了他们的兵器,又挑出其中健壮者补充进民夫营,剩下的全部遣散归乡。
遣散之前,又让文教官给他们宣教,告诉他们大汉的政策,还有汉军不杀穷苦百姓。
若是以后他们还被伪清官府强征当兵,见到汉军只要放下武器跪地投降,汉军就会饶过他们。
杨芳到底是读过二十年圣贤书的,除了打仗勇猛,心思也是真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