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一轮箭雨射下。
不能说毫无伤害,只能说绵软无力,准头也是歪的离谱,纯粹就是从上往下乱射,瞄准都没瞄准。
一轮上百支箭放下去,能有十分之一命中都算难得,命中的也都被汉军民兵的皮甲、盾牌给挡住。
盾牌当然不是真盾牌,而是从周围村民百姓家拆的门板制作,上面绑了简易绳索滕条。
嗯,都是付过钱的,算是汉军买的门板。
一些村民百姓,干脆还应了汉军的征召,给汉军搬运沙包,砍伐树林打造攻城器械。
眼看弓箭手造不成伤害,刘鼎也没有好的办法,滚石、擂木、金汁都是守城材料,用在民夫身上得不偿失。
就连弓箭也都贵的很,箭头可都是铁制,很消耗钱财粮食。
刘鼎无法了,只能下令弓手们继续放箭,以期能够造成些阻击作用。
持续一天下来,汉军的炮火几乎就没停过。
刘鼎完全被压在城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汉军民夫惬意的填平了好几段护城河道路。
到了晚间,汉军停下攻城,回营休息。
刘鼎正在观望汉军大营的火把光,张诚基提溜着灯笼重新登上城墙,身后还簇拥着叶和侃及一众临江大小官吏。
“刘总镇,这仗怕是不能这么打呀!”张诚基脸色难看,借着还没完全黑下去的天色,看到了护城河已经被填平好几段。
叶和侃还不忘自己的主动出击策略:“抚帅,所谓久守必失,汉贼这才攻城第天,临江就已经如此艰难。与其等着汉贼攻破临江,倒不如我等主动趁夜出战,杀汉贼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能够反败为胜!”
“简直一派胡言!”刘鼎当即毫不客气反驳道,“抚帅,我军本来就都是乡勇,战力低下,连守城都这般艰难。真要出城浪战,还是夜袭浪战,怕是还没摸到汉贼踪影,就得大败溃散,那时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张诚基想了想,还是对着叶和侃安抚道:“叶知府就先不要说了,本抚已经将此战军务,全权交托给了刘总镇。”
听到巡抚还是不愿听自己,叶和侃也没有办法,只能闭口退了回去。
刘鼎又说:“抚帅,虽然这攻城第一天,我军守城就已经摇摇欲坠,但这全是在于城中乡勇多为新卒,没有战阵经验,适应不了汉贼的攻城节奏。加之贼寇攻城,往往都是一鼓作气,前几天便是锐气最强的时候。”
“熬过了第一天,士卒们适应了守城节奏,贼寇锐气已失,后续守城只会越来越容易。可能守不住一年半载,但只是一两个月应当还是没有问题。”
这话虽然是在宽慰,但刘鼎也确实算是在说实话。
第一天守城被压着打,纯粹是因为士卒全是新兵,军心士气太差,还没有守城的经验,要不然他完全不至于打的如此憋屈。
张诚基听闻微微点头:“若是如此,那就全权交托刘总镇了!刘总镇也请宽心,本抚虽然不怎么通兵事,但也不会胡乱下令,刘总镇只管自己放手施为,要是需要粮草民夫,都有本抚和叶知府为你调度。”
刘鼎听到张诚基的保证,心底难得舒了口气,拱手应道:“抚帅放心,末将定竭尽全力,守住这临江府城!”
第二天,汉军继续按部就班发动攻城。
“轰!”
二十门红衣大炮轮射开炮。
汉军民夫背上沙包,朝着临江府城护城河跑过去。
“轰!”
一声炮响,却是临江城头江防大炮开炮了。
刘鼎很聪明,虽然昨天炮手们只开了几轮炮,就跑了精光,但他还是以论功行赏的方式,给那些炮手和敢于放箭的乡勇士卒,全都补发了酒食和每人一百文钱的赏赐。
钱根都是张诚基负责给,张诚基只是一个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贪官。
他可以为了往上爬,大肆贪污银子、伪造政绩、杀良冒功。同样也能为了保命,再把贪污的银子撒出去,撒给这些贱民丘八,只要能换来他们卖命打仗。
毕竟,银子这东西,活着才有命花,要是为了保住银子,死了,那银子再多也没用了。
而且银子花出去了,那才是银子,不花出去,纯攒着留着,带进棺材里,那是蠢蛋的想法。
发了酒食赏钱,效果也确实立竿见影。
第一天被打散的清军炮手,第二天居然还敢跑回来,重新打炮。
但也只是打了两轮炮,汉军大炮就对准了他们,才放了一炮。
炮弹就打中一发,还有些打歪了,没直接打到炮台,只是砸碎了炮台附近的女墙。
这些清军炮手动作很快,也非常有经验,一个个宛如战场老兵,迅速逃下炮台。
临江城头的江防大炮,比起第一天炮轰半天,这次就只轰射两轮,连弹仓火药都没清理,就一哄而散。
第268章 失败的夜袭
“放箭!”
一看炮手又溃了,刘鼎有些无奈,只能下令弓手放箭。
“咻咻咻!”
箭雨落下,全部扎在了汉军举起的门板上。
相比起第一天的攻城,这些民兵明显已经摸清了清军弓手的路数。
“咻咻咻!”
箭雨持续落下,虽然比起刚开始,已经准头高了许多。
可汉军民兵带的门板也更多了,几乎就没留多少破绽,箭矢完全穿不进去。
除非用鸟铳,可鸟铳早没了,之前一战已经送完,临江府哪还有鸟铳,有存货那也是老古董,用肯定是没法用的。
民兵就这么顶着门板,一段又一段卖力的填埋护城河。
这批民兵干完下去了,接着换下一批上来。
汉军甚至不只有自己的民兵,还额外从周边村落招募了些民夫。因为填埋护城河而已,实在是没什么危险,临江的守军太过乌合之众,不如多弄点民夫加快填河速度。
中午吃饭,稍作休整,下午继续填河。
刘鼎强行驱赶着炮手,上去打炮阻击汉军民夫。
“轰!”
又是炮刚打响,就被汉军大炮重点照顾。
“轰轰轰!”
清军火炮虽然有城防地利优势,可以居高临下,可清军的火炮太古董了,口径射程都不如汉军的强大。
就连炮手的打炮经验,清军炮手全是上手两天的新兵,汉军炮手那可都是攻城略地的老兵了。
老兵打新兵,重型加农炮打中型古董火炮,战绩堪称立竿见影。清军那点地利优势,跟没有一样。
“嘭!”
忽然间一声巨响。
清军一门大炮,居然炸膛了。
这炸膛并非是因为大炮年久失修,而是上午清军炮手仓促逃窜的时候,有部分火炮忘记把炮膛清理干净,再加上过于恐惧紧张,火药填充太多。
一不小心提前引爆了炮膛内的火药,引发炸膛。
刘鼎呵斥:“不要装填那么多火药,炮膛全部清理干净!”
清军守城太累了!
汉军这边攻城,用的都是正规部队,哪怕民夫都是经过操练,完全能够看懂军令,听懂军号指令,能够做到如臂使指,号令划一。
可刘鼎手下的守城乡勇,全特么都是新兵,新兵里头勉强只有一半,能够马马虎虎听得懂号令。
就连怎么守城,都要刘鼎手把手去教,不教就完全不会守城。
一天守城打下来,刘鼎累的够呛,但城外的护城河,汉军民夫的填埋速度压根没慢下来。
反而熟悉了第一天后,民兵们的填河速度还更快了。
刘鼎皱着眉,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汉贼的民夫士气似乎太旺盛了,比军队都差不了多少,这不该是普通民夫应有的素质。
他没有把这事说出去,因为说出去容易动摇军心,而且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万一要是局势不利……
攻城第三天。
“轰轰轰!”
“轰轰轰!”
两军大炮,照例互相放炮。
清军炮手已经有了些许经验,知道大炮不能填太多火药,还要清理干净炮膛,打炮手法也是愈发娴熟。
只不过,手法再娴熟,他们摸到火炮也才这两天,肯定比不上汉军炮兵的身经百战。
这次坚持了足足半个时辰,清军炮手才崩溃逃散。
汉军民兵立刻背上沙包开冲!
刘鼎冒险伸头去看,终于发现此前没注意到的细节,汉贼民夫的前面居然有好几个穿着军官衣服的汉贼在带头背沙包。
这些汉贼军官不要命了?
刘鼎下令放箭,箭雨咻咻咻落下。
一个背着沙包的汉贼军官,运气很差,刚好被一支流矢射中肩膀,连扛着的沙包都撑不住,掉在地上。
那些举着门板的汉贼民夫,仿佛一下子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冲上来把门板往那军官身上架,又有几个民夫匆忙拖着这军官往后撤退。
刘鼎顿时眼前一亮,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汉贼民夫士气,为何那么旺盛的秘密?
城外,汉军大营。
陈有年铁青着脸骂骂咧咧:“我说许先生,你是虎啊?还是怎么的?民兵们往前冲是去填河的,你没事背着沙包冲上去干嘛,还冲在第一排,你这是吃饱了撑的想害咱啊!你们这些文教官先生,但凡在咱老陈手下死一个,大王怕不是要把咱骂的狗血淋头。”
刚被民兵们救下来的文教官许涪,听闻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不是他被喷的哑口无言,而是他的嘴里叼着木棍,旁边的军医正在给他消毒拔箭。
一声闷哼,箭拔了,军医连忙大蒜素和开水煮沸过的卫生布,给他包扎好了胳膊。
许涪这才吐了木棍,满脸虚弱道:“陈将军教训的是,这次确实是许某不小心了,冲的太快,跑出了门板的保护范围,这才让流矢射中,还累的民兵兄弟费力救咱。”
陈有年只是看着粗犷,又不是真的粗鄙武夫,瞬间听出了话外音:“不是,许先生,您老这是还打算冲?大王不是下过命令了吗?您老放过咱好不好,别这么搞了呀!”
许涪闻言有些歉意,但还是坚定道:“许某作为军中文教官,本就有以身作则的义务。若是都让民兵往前冲,那我等文教官还有何意义,还如何宣教士卒百姓?”
说完,又话锋一转:“至于大王的命令,大王说的只是文教官不能再带头冲锋,但没说我等文教官不能一起冲锋。”
好家伙,强词夺理,给陈有年都听傻了。
他很想安排几个士卒,把这些文教官全部集中看管起来,不让他们到处乱跑,可问题他没那么大权力啊!
文教官可是汉军的灵魂,这是汉王改革军制,设立文教官时亲口说的,同时也代表了文教官在汉军里的超然地位。
文教官确实无权干涉主将指挥作战,但主将也不能限制文教官自由,真敢软禁关押文教官的将领,一律视同谋反。
就连文教官不幸战死,那武将也得跟汉王上奏解释,解释文教官居于军队大后方,到底是怎么在大军还在的情况下,自己先一步战死的?
可以说,陈有年目前唯一能干的事情,就是跟文教官们骂架,这顶多算是关系不好,口头矛盾。
陈有年无奈道:“许先生,你们可以跟着民夫上,但务必要躲到门板下面,不能冲在最前,否则我也只能通电把这事报给大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