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贼军太过凶猛,如今大势已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耶律直鲁古双眼通红,虽然面心中恐惧,身体颤抖,但表面上却大义凌然的怒喝道:“你让我逃?我大辽皇帝怎能临阵脱逃,丢尽祖宗的脸面。”
塔阳古急得跺脚,一把拉住耶律直鲁古的胳膊,大声道:“陛下,留得有用之躯,日后才能重整旗鼓,报仇雪恨啊!”
“您乃是万金之躯,正所谓天子不坐危堂。”
“大辽可以没有微臣,也可以失去这些士兵,但绝对不能失去陛下您啊。”
“为了大辽,还请陛下速速离开此地。”
耶律直鲁古咬着牙,目光扫过眼前混乱不堪的战场,看着那些曾经宣誓效忠的部族临阵脱逃,心中又急又怒又悲。
可现实的残酷让他不得不正视局势,他握紧了手中的弯刀,看着越来越近的金州骑兵,眼眸深处更多了几分惊恐。
颤抖的声音说道:“好!为了大辽的未来,朕今日也只能愧对祖宗了。”
“撤!”
“待日后重整旗鼓,定不会饶了那李骁狗贼。”
说罢,耶律直鲁古便向皮室禁军和五院部下达了命令,各部分散突围,伊犁河以南集结。
虽然肯定有一部分被金州军围剿,但只要有一多半的人逃到伊犁河南岸,在耶律直鲁古看来就是胜利。
他还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当太阳彻底升起,战场上的厮杀终于停止。
原本青翠的草原此刻仿佛变成了一片猩红的地毯。
七零八落的帐篷歪斜地插在泥土里,残破的王廷军旗半埋在血泊中,随风飘动的布料上沾满细碎的肉屑。
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战俘们垂头丧气地蜷缩在临时用绳索圈起的营地,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他们被粗暴地推搡着,不时传来金州军的呵斥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与硝烟味,成群的乌鸦和秃鹫在低空盘旋。
时不时俯冲而下,啄食着地上的残肢,发出“呱呱”的叫声,更添几分悲凉与凄惨。
李骁骑着战马,慢慢的行走在这血腥的战场之上,马蹄踩过尸体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
来到了原本属于耶律直鲁古的中军大帐之前,李骁勒住缰绳。
目之所及,一片狼藉,帐篷残破不堪,象征着大辽皇帝权力的十二面天子旗和十二战鼓同样散乱的被推倒在地上。
旗面被马蹄反复蹂躏,污血混着泥浆凝结成块。
最中央的大纛断成两截,绣着“辽”字的金穗垂在血泊里,随着晨风无力地颤动,仿佛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眼前的这一切,仿佛都在无声打诉说着西域霸主的陨落。
那些曾在朔风中猎猎作响的威严,此刻不过是浸透血腥的破布。
曾经威震西域的大辽皇帝,如今也不过是金州铁骑之下被吓破胆子的丧家之犬。
“大都督,二虎万户和罗猛万户分别传来消息,他们各自歼灭了一支王廷骑兵,但都没有发现耶律直鲁古。”
“目前,我金州各部正在继续追杀敌军残兵~”
铁头跟在李骁身边,时刻保护李骁的同时,也向他传达各部刚刚汇报上来的消息。
李骁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传令,各部全力围剿王廷残军,力争将其消灭在七河草原。”
“但不可深入伊犁河南岸。”
金州军和王廷军的兵力相差不大,又是在草原这种地形上作战,根本不可能将王廷军全歼。
耶律直鲁古又是命令各部分散突围,想要抓住他,更是难上加难。
虽然有些遗憾,但好在已经达到了李骁的战略意图,通过这一场战斗,金州军极大的消灭了王廷主力大军的有生力量。
至少五年之内,王廷军无法恢复之前的实力,更别提对七河草原产生威胁了。
“遵命。”铁头重重的点头,随后派人向各部传令。
到了下午,顾自忠和张兴华联袂来到了李骁的面前。
“大都督,各部伤亡和战俘缴获已经统计清楚了。”
“我军共俘虏敌军一万一千多人,绝大部分乃是回鹘人、葛逻禄人组成的步兵。”
“骑兵之中,则是以皮室军和五院部的士兵为主。”张兴华沉声说道。
“斩杀敌军超过六千人~”
“我军伤亡三千多人~”
其中以库里军伤亡最重,其次就是七河军和大漠军,反观金州三镇伤亡是最少的。
毕竟大部分士兵都身穿坚实的棉甲,少部分新兵也都是从库里军中杀出来的,自然懂得如何保命。
总得来说,这一战虽然没能达到李骁的所有预期,但是战略意义极大。
从此以后,北疆对王廷将会攻守易形了。
由战略防守阶段转化为战略进攻阶段。
等到李骁解决掉康里联军之后,稳定了北疆,就会着手准备去彻底解决掉来自王廷的威胁。
当然了,西夏也是李骁的必取之地。
金州军中的异族数量越来越多,急需要汉族血脉的补充,以保持金州军内部的稳定。
第211章 请大都督进位
伊犁河北岸,晨风呼啸,吹动着日月战旗猎猎作响。
二虎身穿全副白色棉甲,头戴缨盔,仅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望着对岸的王廷军。
他‘噌唥’一声拔出骑兵刀,大声喝道:“渡河,进攻!“
低沉的牛角号撕开黎明,四十门虎尊炮同时震颤。
“轰轰轰轰~”
黢黑炮管吞吐着猩红的火舌,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
炮口喷出的气浪掀飞了河岸碎石,第一波炮弹拖着暗红尾焰划破长空,横跨了整段伊犁河水,在对岸王廷军的鹿角拒马阵中轰然炸裂。
铁钉迸溅,周围一丈之内的王廷军全部发出痛苦的哀嚎。
有人死死捂着肚子,不让肠子流出,有人死死捂着脖子,却阻止不了生命力在指尖流逝。
金州军的炮击让对岸王廷的防守,瞬间混乱了起来。
趁此机会,金州骑兵发起了进攻。
“杀!“
“吼吼吼!”
金州骑兵齐声暴喝,河水很快漫过马腹,冰冷的水流让战马嘶鸣着奋力前冲。
但是下一刻,王廷军的箭雨破空而至。
箭矢扎进棉甲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除非是直接射中铁片连接的缝隙,否则以王廷军箭矢的质量,如此距离之下,是很难破开金州军的棉甲防御。
可那些库里军和七河军及大漠军就倒霉了。
不断的有人发出惨叫,跌落进汹涌的伊犁河水中。
王廷大军后方。
牛皮帐篷被晨风撕扯得簌簌作响,耶律直鲁古歪斜着倚在虎皮软垫上,断腿缠着渗血的绷带,用三条牛皮带牢牢固定在胡床支架上。
虽然他幸运的带人撤回了伊犁河南岸,但倒霉的是,在撤退途中不幸摔落马下,右腿正巧磕在了石头上,如今只能待在帐中休养。
听着远处传来的战鼓声和厮杀声,耶律直鲁古神情焦急而又紧张,腿部的疼痛和心灵的煎熬,都让他攥紧床沿的指节泛白,吱吱作响。
“李骁狗贼,朕都已经撤回伊犁河南岸了,竟然还不依不饶。”
“简直是欺人太甚啊!”
外面大战连天,但是耶律直鲁古只能待在帐中无能狂吠。
想到了当初率领数万大军北伐,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眼见就能荡平七河,攻破东都的时候,李骁率领金州军抵达,短短的几天时间,便打的王廷军损失惨重。
让耶律直鲁古一统北疆的美梦化为乌有。
虽然他侥幸撤回了伊犁河南岸,但是经过一番清点,耶律直鲁古的心又凉了半截。
那些回鹘人、葛逻禄人组成的步兵几乎全部折损在了七河,契丹骑兵同样损失惨重。
隶属于耶律直鲁古直接统帅的五院部,以及皮室禁军,如今只剩下了一万三千人回到了伊犁河南岸。
至于乌槐部和突举部的人马,在撤回伊犁河南岸的第一时间,便不顾耶律直鲁古的命令,各自返回了王廷驻地。
气的耶律直鲁古大骂他们是逃兵,要将这些狗贼统统处斩。
所以,如今的耶律直鲁古纯粹就是凭借一万三千人马,对战北岸的数万金州军。
压力相当巨大。
“若是挡不住这些叛军?”
“那就只能去喀什躲一躲,重整旗鼓再夺回王廷……”
耶律直鲁古心乱如麻,喃喃自语说道。
连后路都想好了,反正王廷的地盘本就是当初从东喀喇汗国手中抢过来的。
逼的东喀喇汗国不得不迁都去了喀什。
现在不过是再抢一次罢了。
作为大辽国的忠诚臣属国,相信东喀喇汗国一定能理解王廷难处的。
而且喀什路途遥远,与王廷之间隔着一座巨大的南天山山脉,即便是金州军攻下了王廷,短时间内也没有能力继续劳师远征的。
良久之后,火炮的声音停止,喊杀声也慢慢消失。
很快,帐帘被掀开,塔阳古跌跌撞撞冲进来,锁子甲上挂着半截断箭,披风不知何时已被撕成布条。
他扑通跪倒在地上,大声说道:“陛下,微臣幸不辱命,金州军已经被我们打退了,撤回了北岸。”
耶律直鲁古强迫自己镇定,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唾沫,却听见声音依然沙哑得陌生:“当真?”
“真的退了,陛下。”
得到确认之后,耶律直鲁古重重松了一口气,内心翻涌着复杂的狂喜与不甘,狂喜于不必即刻丢弃王廷,不甘于竟要靠侥幸换取喘息。
但是危机并没有真的结束,仅仅只是打退了金州军的一次进攻而已,接下来还会有无休止的进攻。
王廷依旧岌岌可危。
想到这里,耶律直鲁古都感觉到可悲,曾经令草原震颤的大辽威严,如今竟要在这残榻之上,靠着敌人的“仁慈”延续。
“这些叛军犯上作乱,实在是当诛其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