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少女与钢铁 第2节

  商克也不摆架子,回礼之后简单介绍了一下,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本就容易招来偏见,而在这里自命不凡简直是作死,想办法搞好关系才是第一要务。

  “商长官放心,这回一准狠抽老毛子一耳光。不过外边刮风下雪的,天寒地冻,商长官要想清楚了。”方瑞怕这位内地来的上尉忍不了冬日极寒,于是打了个预防针。

  怎么尽快融入呢?

  “我没那么娇贵。”神色如常的商克在心中迅速酝酿了一下措辞,接着环顾四周说道:“我边防官兵上下三十三人牺牲是永远的悲怆跟耻辱,我与各位感同身受,既然来都来了,责无旁贷。”

  闻言,方瑞点点头,没再多说。

  接下来,在场的几名军官与士官围拢在一块儿商讨作战计划。

  后方的参谋们有时候会犯一些“纸上谈兵”的荒谬错误,最典型的就是低估道路坎坷程度和高估行军速度了。

  “这个路线倒是可以。”

  “地形系数还有丘陵坡度取错了吧?哪有这么快?”

  “中间最少要加一次大休息。”

  “娘的,老子就说咋不对劲,旅部的瓜皮参谋把雪地修正系数取少了!”

  尽管大家没有指桑骂槐的念头,但刘参谋的脸却红了——他想到了今年秋季演习时本单位的一些糗事。

  与他相比,一旁的商某人表现的毫无心理负担,听得津津有味。

  理论与实际终究是有差异的。他如是想道。

  行动修改意见很快上报给了旅部,在等待答复的时候,两支分队都做好了准备。

  作为越境报复行动的见证负责人,商克检查了照相设备——紫光公司制造的旁轴相机搭配35毫米定焦镜头,还有自己的那支10毫米手枪。

  士兵们随意的靠墙坐在地上闲聊,武装带上挂着几颗手榴弹,子弹包里也塞满了弹夹。

  方瑞左右两手各拎着一支步枪走了过来,将之递给了商克。

  这支栓动步枪做工精良,无论是木料材质还是枪用钢材的铣削工艺都很不错。他端起空枪拉栓试了试,开闭锁动作顺滑,整体握持手感相当舒服。

  他记得这叫26式步骑枪,全长1.1米,发射7.2×56毫米无底缘重尖弹,弹头质量10.8克,枪口动能3119焦耳。

  三十年代大部分国家的陆军对轻型自动武器的重视程度都十分有限,英、法、美等等列强一般都不将冲锋枪列入分队级标配武器,陆军的保守与传统可见一斑。

  至于当下,因为边境地形广阔,交火距离基本都有数百米,对于国防军边防官兵而言射程太近的冲锋枪就成了十分鸡肋的东西。

  但商克却执意想要一支充作自卫,在其强烈要求下,方瑞令人又去取来了一支冲锋枪给他。

  方瑞无奈一笑——对于没有经验的人来说,也许这种可以突突突的东西才能满足安全感吧?

  修改后的行动计划在次日得到批准,两支分队先后出发,而那支炮兵分队到的更早,此刻已经在附近丘陵后方开设炮兵阵地和观察所了。

  众人在下午时分抵达七十七号哨所附近,这一天是十二月初一。

  在打电话汇报时,那一头的徐博闻嘱咐道:“胆大心细,我等你们的好消息,保重。”

  略作休整,数十人的伏击分队便率先动身了。

  天色仍旧灰暗,但风雪渐渐停歇了,这似乎是个好征兆。

  踏着没至小腿肚的皑皑白雪,一行人越过了边界线,顺带清理掉了界碑上的积雪。

  初次以这样的方式踏上异国土地,一种同时夹杂兴奋和忐忑的情绪涌上商克的心头。

  见方瑞几人淡定自若,他踌躇着问道:“呃……之前越境侦察的次数多吗?”

  “常有的事。”方瑞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一般都是两三个人过去,测测地、绘绘图就好了。”

  “像咱们这样还是第一次吧?”

  “以前肯定有过的,但近二十年没听说过。”

  云杉、红松、白榆组成的针阔叶混合林挂满了积雪,银装素裹的林海雪原如若童话世界。

  士兵们人均负重四十余斤,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着,呼出的水汽迅速凝结为霜华白雾。

  一些细节同样能体现国力,很难想象三七年的冬季军大衣采用精制棉与鹅绒混合填充物,里边还配了羊毛内胆,即使在这天寒地冻的大西北也足够暖和。

  经过约四小时的急行军,一行人极准时的来到了预定休息点,此时大家已经深入帝俄境内近十公里,只比计划时间迟半刻钟。

  然而,眼下还不能休息,在冬日雪原露营过夜必须慎之又慎,所有人都要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为自己挖掘出雪坑、搭建好帐篷。

  弦月高升,黑暗无垠。

  对于商克而言,这是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说刻骨铭心的清冷一夜。

  天亮之后伏击分队继续行军,顺利抵达了预定位置——位于边境线纵深十多公里处的铁路旁边。

  “前方四百公尺,标志参照物,一颗独立树!”

  铁路与公路并行而过,地形起伏不平,只要占领一两座丘陵架起重机枪便可居高临下封锁方圆一千五百公尺范围。

  方瑞准备下达部署命令,为了不冷落一同而来的商某人,他煞有介事地问道:“商长官瞧瞧,在这地方打埋伏有啥看法不?”

  在场众人都清楚这只是谦虚之词,一个来自内地的宪兵军官罢了,纸上谈兵的见解和真刀真枪的经验是两码事。

  “我?假如让我来搞的话……”若有所思的商克环顾周围,然后指着远方犹豫道:“首先有一挺重机枪肯定要在我们这座高地上,对面高地放一个排,第二挺重机枪……看,旁边那个小土坡,就放那吧,工兵班带的地雷在对面高地山麓左右两翼布置斜向雷带。”

  “哦?敢问商长官,第二挺重机枪为啥不直接放对面高地上,而是放侧面的土坡?”方瑞饶有兴致地追问。

  “敌军遇袭以后不太可能被动挨打吧?他们的第一选择就是抢占最近的高地。所以把重机枪放高地旁边,以侧射火力打击冲击高地的敌军,效果应该会更好?”商克如是解释自己的想法。

第4章 打上门去!

  还挺有意思的。

  一般来说,侧射火力远远致命于正面直射火力,而斜向埋设的地雷将会严重妨碍敌军的行动,使之长时间暴露在重机枪火力杀伤下。

  方瑞由衷地赞许道:“很老练的布置,商长官蛮有天赋的,呆在宪兵单位怕是屈才了。”

  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比如“发扬己方火力优势打击敌方”这条战术原则说起来容易,然而实际情况下该如何部署兵力与重武器却没有标准答案。

  很多内地部队军官在进行部署时就显得相当呆板,只会照本宣科,不会因地制宜,故而商克的想法令方瑞眼前一亮,他理所应当的觉得商克作为宪兵军官简直是埋没了人才。

  正式部署与商克的想法基本一致,命令下达后,士兵们迅速分散各就各位。

  构筑好伏击阵地以后,接下来就是考验耐心的时候了。

  极目远眺,钢轨与公路都已被积雪覆盖,仅剩大致轮廓。

  复仇心切的大家盼望能等来一列火车,或者一支车队,然后将之埋葬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日落月升,日升月落。

  消停了一天的风雪又恢复了,而且来势汹汹,气温骤降至零下二十度。

  恶劣的天气情况使得报复行动似乎要前功尽弃了,伏击分队必须在随身携带的食品耗尽前返回。

  大费周章却无果而终?没人甘心就这么离开。

  见状,商克索性提议道:“来都来了,既然等不着,那不如直接打上门去。我看西南边有个兵站,完事以后走备份路线撤退。”

  “这有些冒昧了吧?”刘参谋有些担忧地说:“主动攻击敌军营比对等报复过激多了。”

  “还好,我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司令部给的命令里也没说不行啊。”商克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面色凝重的方瑞提醒道:“商长官,你要想清楚了,事后上级怪罪下来你我都要担责的。”

  商克仔细回忆了注意事项,斩钉截铁地回答:“命令很清楚,不准攻击平民,不准杀死高级军官,反正不违反命令,哪怕上军事法庭我也这么说。”

  “好。”方瑞看了眼手表,果断道:“没工夫再等了,走,打上门去!”

  临时变更的目标是一座名曰阿贾斯基的综合军营(Fort-Agachskiy),它坐落在边境交通枢纽阿克斗卡以西,这儿是帝俄第47边防大队的本部驻地,有二百余人驻扎于此。

  一般来说,伊凡罗斯边防军的边防大队通常会下辖3~5个独立的有数十人兵力的哨所。同时本部也有警卫排、装甲车排、侦察排、运输排、通信班、医疗站等直属单位,计约200人和4~5辆装甲车。

  和平时期不代表没有明争暗斗,情报侦察工作不分时间,积年累月下来,己方大致掌握了敌方的部署情况。

  在派出两名士兵向掩护分队传递情况以后,伏击分队争分夺秒的迅速转移,赶在太阳落下之前抵达了阿贾斯基军营附近。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通过双筒望远镜可以依稀瞧见军营的模样。

  相较于己方的红砖瓦房,帝俄边防军的驻地明显要草率简陋一些,除了两座屋子以水泥砌筑,其余都是圆木搭建的营房。

  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夜袭是最恰当的,但具体应该渗透突袭还是在远距离打了就跑,几人却持不同看法。

  “太草率了!战前侦察不做到位就直接开打?绝对不行。”

  刘参谋坚定认为对这种据点的进攻必须做好充分准备,否则他宁可放弃——天知道这座军营附近有没有隐藏的雷区、铁丝网、火力点。

  “多虑了,留这么多心眼那就不是老毛子了。”方瑞毫不在意。

  这话还挺有道理的?

  商克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接着咋部署,商长官说说看?”方瑞笑道。

  这种别开生面的临场考核给人的感觉相当奇妙,商克稍加思考,答复道:“二排抽一个班先行渗透,隐蔽待命;后半夜,一排和工兵班再占领冲击出发阵地;重机枪分队和二排其余部分留作预备队。”

  “直接靠前占领冲击出发阵地啊?好,可以,就这样。”尽管与自己的构想有差异,但方瑞觉得这也是合理的部署。

  商克与他随后确定了冲击路线和撤退路线,又为两挺重机枪挑选好了射击阵地,并扫清了射界。

  一个班的步兵悄然出发,向着军营方向匍匐前进,确定并无可疑的地雷埋设区,然后潜伏在了距敌不足三百公尺的雪地上。

  与此同时,奉命传递情况的两名士兵也摸黑找到了十几公里开外的掩护分队。

  通过临时架设的有线电话,前线指挥部很快获悉了这个变故。

  “胡闹嘛这不是?自说自话!今年过年又不得安生了!”满头黑线的情报参谋吐槽道。

  反倒是一旁的徐博闻不以为意,猛吸了一口香烟,盯着地图淡定道:“胆子倒是挺大,别失手就好。如果打那个地方,原路返回就成远路了,他们大概会直接走西路撤退,传令,提醒巡逻艇中队做好接应准备。”

  “是!”

  后半夜。

  峨眉月发出的熹微月光洒在洁白雪原上,能见度比预料的还要低,报复行动就这样在刘参谋的担忧下展开了。

  阿贾斯基军营只亮着几盏灯,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哨塔上站着的哨兵身影,整座军营安静得仿佛酣睡的孩子。

  就在不远处的雪原上,数十个黑点正在缓缓挪动。

  寒冷深入骨髓,手脚冻得麻木,近一小时的匍匐让商克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要被冬夜极寒给冻住了。

  终于,三名巡逻的游动哨发觉了异样。

  他们交谈了几句,端起莫辛纳甘步枪小心翼翼地向这边走来。

  战斗一触即发!

  此刻,商克只觉得忐忑和兴奋霎时间涌上心头。

  几米开外的方瑞从容不迫地举起了信号枪,冷冷道:“报应来喽。”

  “咻——”

  清脆的枪声响起,红色信号弹撕裂了璀璨的星空!

  三名敌人几乎在一瞬间被复仇的子弹撂倒,几串子弹将哨塔打得木屑横飞,一个身影惨叫着从上边摔落下来。

第5章 雪夜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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