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又惊又奇，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居然有这等缜密的逻辑，他只说了一点，林黛玉立即能举一反三，真不愧是红楼第一女主。
林瑾点点头：“以探花郎的智慧，这等问题他不可能不明白，只能说那王仁表现太好，成功瞒过你父亲，让你父亲当局者迷。”
林黛玉脸色变了又变，去神京之前她还小，只知道王仁是极好的人，从没想过身份利益对立的问题。
回来后，王仁三天两头来看，真情流露，她又先入为主，哪里会去想王仁会有问题？
岂不也是一种当局者迷？
想到这里，她着急道：“这么说父亲不是积劳成疾，是他们下毒？”
“嗯，是一种慢性毒，积累到一定程度，无可救药，只让人以为是元气衰竭，劳累所致。”
林瑾甚至怀疑贾敏也是这样被害。不过没证据，他也不好说。
“他们想谋害你父亲，如今计划失败，只怕还有其它动作。”
林瑾看了眼满脸愁眉不展的林黛玉，“回去和你父亲好好说说，纵使不愿和王仁撕破脸皮也得警惕他，万万不可似以往一般信任他。”
说完林瑾端着盘子，转身向外走去。
以林如海的智慧，只要有了警惕之心，很多事情只会比他做得更好。
他可不会自大到比一个官场老油子厉害。
“师父这是去哪？”
眼见林瑾要离开，林黛玉回过神，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角。
林瑾回头笑道：“去神京，说不定它日我们师徒还能相遇。”
林黛玉摇头：“你是我师父，又是我林家恩人，我父亲尚且还有危险，更别说你了。你救我父亲后，他们视你为眼中钉，定然会想法设法对付你。”
还真如此，林瑾顿时一怔，不是林黛玉提醒，他还真没来得及想，但林如海不欢迎，他也拉不下脸，当下道：“趁他们没注意到，我径直去了神京，应是无事。再说我离开扬州，他们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林黛玉双手抓紧衣角，咬着下唇，眼眶瞬间又红了：“父亲病重不能自理，师父是要丢下徒儿一人走么？”
缓缓松开衣角，林黛玉扭过头擦拭眼泪，啜泣道：“我知师父气我父亲不信任你，可徒儿不一样拜了师？若师父舍得让徒儿孤零零面对一切，师父你就走吧。”
这是林黛玉么？
怎么有种被拿捏了的感觉？
我不是来抱富婆大腿吃软饭的嘛？
林瑾揉了揉脑袋，回头瞪了眼想笑不敢笑的紫鹃，把木盘往她怀里一塞：“走，先去找你父亲，我再待数日，等他病彻底好了，看他怎么说。”
林黛玉破涕为笑，踩着小碎步跟上他：“那时候啊，父亲一定会很羞愧。”
林瑾心说，你那老父亲要是会羞愧就不会赶我走了。
三人往东院落走，迎头正巧碰上贾琏。
“林兄弟，”贾琏看见他，快走几步上前拉着他胳膊，“我还真怕你走了，这下可好，姑父找你去呢。”
林瑾回头看了眼亦步亦趋，紧紧跟着他的徒儿。
林黛玉双手合十放在心口，巴巴地看着他。
林瑾笑了笑，活了两辈子，他可没那么多小孩子气。现在身份不过是个小乞丐，若得林如海提拔一二，怎么说也是大大的好事。
再者他也想看看林如海到底会怎么做。
“还请琏二爷带路。”
贾琏边走边笑：“我长你几岁，林兄弟若看得起我，不妨叫我琏二哥好了。”
“好说好说。”
林瑾对贾琏的为人算是有了彻底的改观，这个人无论怎么风流好色，他心不坏，就能结交。
一行人重新进了屋，林如海靠在床头，这老头也不尴尬，似乎知道了女儿拜了师父，他爱怜地看了女儿一眼，叹道：“我女儿既以拜你为师，还望小兄弟日后多多照看她。”
林瑾哭笑不得，你老这是托孤吗？
你老没事，我什么身份，你女儿用得着我照顾？
林瑾含糊应下，又听林如海道：“小兄弟认为王会长害我？”
说起这事，林黛玉忙插话道：“父亲为朝廷做事，王伯伯代表盐商利益，若他始终与父亲利益保持一致，父亲不觉奇怪吗？”
“这话谁教你的？”
林黛玉微怔，以为父亲生气了，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说的，”林瑾接过话茬，“利益大过天，王仁能在会长位置上稳若磐石，靠的是什么？”
“商人贪婪，王仁若没有帮助他们谋取进一步的利益，反而害了他们有所损失，结果会如何？林大人和王仁结交多年，对他比我更了解。只要结合你对盐商的手段，以及王仁的态度选择，足以发现问题。”
林如海哼了一声：“你知我对江淮盐业的策略？”
“不知道，”林瑾笑道，“只是我信任林大人为人，一心为圣上谋取利益。难不成还会和盐商同流合污？”
贾琏吓了一跳，没想到林瑾敢这么和姑父说话。
林黛玉小心翼翼望着父亲，见他脸色没什么变化才松了口气，随即又看向林瑾，担心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接着说。”林如海面无表情道。
林瑾知道说到这老头心坎里去了，不过他忽然有点怀疑，这老头是不是真贪了不少？
后世那些红楼学家，可都认为林家超有钱的。
但不管怎么说，王仁想害林如海，足以说明双方利益存分叉。
林如海似乎不会歪。
他正要结合之前给贾琏说的话再分析一遍，就看到管家在外面急道：“老爷，老爷，佟安悬梁自尽了。”
林如海冷哼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死就死了。”
“不对，还不到必死的时候，谁也不会轻生。”林瑾皱起眉头，“大概率是他杀。”
林如海瞪着眼：“谁杀的？”
“不出意外就是王仁。”
林瑾仔细分析后，不紧不慢吐出了一句话。
第6章 入住林府
“假设是他杀，那么一切就更说得通了，”林瑾微微一笑，“佟安被抓，正巧被王仁撞见，担忧他胡乱咬人，因此只有他死了才最安全。”
想到这里，林瑾道：“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王仁来的巧合，他走后，佟安死的也巧合。”
不顾林如海阴沉的脸色，林瑾叫管家进来，“佟安何时入的府？谁领进门的？”
老管家想了想，“大概大半年前，是，是…”说着老管家结巴起来，说不下去了。
林瑾摆摆手，示意不用说了，他再次看向林如海：“我不妨再大胆猜测，林大人在大半年前是否推行了某种盐政？”
林如海闭上眼睛，半晌才疲惫道：“让仵作详查佟安死因。”
显然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不用查，查的结果也不一定真，琏二哥不如和我亲自去看看”
林瑾招呼贾琏。
一法通万法通，会了太乙神针，林瑾得了一身医术，因为医术他又对一些病症死因，都有着清晰的认知。
查佟安是自杀还是他杀，多少能发现点线索。
“好嘞。”
贾琏佩服死林瑾了，这家伙怎么什么都会？
这是小乞丐吗？
这明明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啊。
“玉儿，你先回去休息，”林如海叫住二人，又让管家搀扶他起身，“我要亲自去看看。”
林黛玉担忧道：“父亲你的身体？”
林如海摆手：“无妨，我倒是想要看看，我那好友是否真有如此手段。”
“女儿也去。”林黛玉就要上前搀扶。
“尸体晦气，你就别去了。”
林瑾走过去把林黛玉拉到一边，主动搀扶住林如海。
“嗯～”林黛玉勉为其难地应下，“父亲身体刚有好转，你可得注意着些。”
“有我在你父亲不会有事。”
丢下一句话，林瑾和老管家一左一右搀扶着林如海走出房门。
众人出门去了，林黛玉捏着丝巾在屋里走来走去。
紫鹃捂着眼，叫道：“姑娘别走啦，再走我眼睛都晕了。”
林黛玉回身去扯她的脸蛋：“你还有闲心说笑，没心没肺，往日我白疼你了。”
紫鹃嘻嘻笑道：“姑娘你说奇不奇怪，你师父他老人家之前不过是个小乞丐，又长不了咱们几岁，咋就懂那么多呢？简直活神仙一般。”
林黛玉轻捏紫鹃脸蛋的手瞬间用上力气，作狠道：“再说这没高低的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让你当乞丐去。”
“姑娘我错了，奴婢知道错了。”紫鹃忙讨饶，等林黛玉松手，立马跑到一边捂着脸哼哼，“还说当人家是朋友，我看吶是有了师父就忘了人家是朋友啦。”
林黛玉知她作鬼，认真道：“师父对我林家有恩，无论他之前是何身份，他现在就是我林家的大恩人。就好像你无论之前什么身份，现在我都当你是好朋友，好姐妹。”
紫鹃放下手，乖乖认错：“姑娘，紫鹃知道错了。”
林黛玉露出微笑：“去让人备洗澡水，回头师父忙完得让他好好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
“可没有衣服呀？”
“我看他和琏二哥身材相仿，回头我去先借两件应急，等忙完了这档子事，我亲自给他做两套。”
“好的，姑娘。”
……
关押佟安的柴房，几人进门后，看见佟安的尸首已经被放了下来。
佟安面无血色，安静的躺在地上。
林瑾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强忍不适，蹲在地上查看。
“怎么样？”
贾琏皱着眉头，也蹲在旁边。
林瑾伸出手捏了捏佟安的脖子，“不是自杀。”
林如海死死盯着他。
林瑾让开身体，让林如海看得更真切。
“大人请看，佟安若是自尽，颈骨会有舌骨断裂的痕迹。可若是被人勒死后伪装自缢，”林瑾指了指佟安的咽喉，“此处会留下交错的索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