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召集你们过来是共商对策,不是听你们吵架的!
局势有多危险,大家都是清楚的。
无论如何,都必须想办法,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姜书翰一脸严肃的训斥道。
越是到了危机时刻,维系朝堂的稳定,就越重要。
顺势干掉清流党是爽快了,问题是解决完他们之后,大虞朝也被折腾没了。
很多官员成事不行,但坏事的能力绝对一流。
包括发起抗税运动的江南士绅,朝廷也是既要打压,又要拉拢。
以宗族为纽带的地方势力,一旦和中央朝廷打起了游击,征税就是一个笑话。
真要是把这些人推到对立面,帝国的统治成本,将高的无法想象。
“募捐吧!”
“我等亲自带头,再策动皇亲国戚响应,一起为朝廷筹集经费。
先凑齐一个月的钱粮发下去,让外面的官员和京营士卒过个好年。
等到明年开春,江南地区的税款,也该征收起来。”
吕凌风缓缓开口道。
事实上,他最初的计划是准备向汉水侯府赊粮,先渡过眼下的危局。
尽管李牧做了掩饰,明面上从安南运送过来的粮食,都是商贾在运营,同侯府没有关系。
可每次遇到麻烦,都是侯府出面解决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东家。
大家都在官场上混,大不了拿政治利益交换。
怎奈运粮的船队,没能及时抵达,让他的计划直接落了空。
“现在这种年月,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京中的粮价更是突破天际,光募捐恐怕不够。
在坐的诸位,都是我大虞的柱石,也是我大虞朝人脉关系最广的。
发动各自的私人关系,筹集一批粮食过来,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我看就一起分派任务,大家一起努力,共渡难关!”
镇东侯缓缓提议道。
北方大地缺粮不假,但不等于所有人手中,都没有粮食。
朝廷的公事,想要大家拿出粮食来,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若是变成了个人私事,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在场的众人,都是朝中各派的领袖,身后都有一帮小弟。
随便打个招呼,一家凑上一点儿,都能轻松搞出几千石粮。
费点儿功夫,从南方弄上几万石粮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这倒是一个办法!”
“内阁每人负责筹集三万石,六部尚书每人一万五千石。
户部在这次事件中,缺乏必备应急手段,吕尚书额外筹集五万石平价粮出售给朝廷。
京中三品以上官员,都要完成五千石的筹粮任务。
务必要在四十天内,把这些粮食送进京城。
做不到的,就自己辞职回家。
汉水侯那边,就劳烦两位侯爷过去走一趟。
希望汉水侯能看在江山社稷的份儿上,增加粮食配额,争取早日把粮价尽快打下来。
南京那边,以内阁名义行文,让他们加大催收力度。
务必在开春前,把钱粮运回京师。
募捐的问题,这个全靠自愿。”
姜书翰当即拍板道。
筹集粮食有难度,但粮食不是白给的。
无论是卖给朝廷,还是卖给京中粮商,那都是真金白银的交易。
以京师目前的粮价,从外面调粮入京,绝对有的赚。
如果经营的好,还能增加一门产业,动用人脉关系不亏。
把数额设定在三万石,主要是照顾几位北方出身的阁老。
毕竟,人脉关系是看圈子的。
南方籍官员,只要协调好了粮商和海商的关系,沿途再打个招呼,就能构建一个临时交易网络。
北方的情况不一样,这边是真的缺粮。
缺粮也就罢了,就连海外贸易发展,也严重滞后于南方。
相比之下,反而是募捐更棘手,那是真要大家往外面掏真金白银。
无论任何时候,强迫别人从口袋里掏钱出来,那都是在拉仇恨。
……
高层会议结束,北方的缺粮困境,依旧没有缓解。
朝廷的措施,本质上是优先保障京师的粮食供给,其他省份根本顾不上。
朝廷无力支援,指望地方衙门组织生产自救,明显是痴人说梦。
为了生存下去,无数百姓被迫踏上了造反之路。
各地的士绅商贾,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惨痛代价。
风起云涌的义军,开始在北方攻城略地,一时间求援的书信雪花般飞向京师。
可惜朝廷自顾不暇,连日常的军费开销,都无法按时发放,更不用说出兵镇压叛乱。
事情一耽搁,北方局势就彻底失控。
陕西、河南、山西、山东,遍地都是叛军的身影,就连南直隶都受到了影响。
在徐州造反的漕工们,刚开始还受漕帮高层控制,只是抢占了码头做做样子。
随着造反的深入,情况逐步发生变化。
举起反旗之后,饱受欺凌的漕工们,渐渐觉醒起来,不愿意再受漕帮高层的盘剥。
一些有威望的漕工,渐渐在队伍中掌控了话语权,转头就清算了漕帮高层。
干掉这些帮会头目后,起义军也完成了蜕变。
从最初牵制朝廷的棋子,变成了真正的义军,开始在徐州地区攻城略地。
整个江北地区,都暴露在了叛军的兵锋之下。
随着局势的恶化,江南士绅群体内部,再一次发生分化。
一些江北地区的世家,为了自身的安全,选择了和朝廷合作,共同镇压漕工叛乱。
南边的情况截然相反,因为在抗税运动中掺和太多,很多家族都没有了退路。
以宗族为纽带,在地方上组织民团,同朝廷的征税部队武装对抗。
官兵去的数量少就打,发现官兵数量多,就暂避锋芒躲避。
南京城。
“诸位将军,这个月的征税进度,可是严重不及预期。
朝廷那边又发来了公文催促,要求我们务必在开春之前,完成税款催缴工作!”
万怀瑾神色凝重的说道。
别说整个江南地区的催收,光南直隶的税款征收,都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
这些税款,基本上都是江北世家缴纳的。
钱到了手,还没有捂热乎,就直接划拨了军队。
毕竟,现在军方的压力大。
一面要分兵围剿盘踞在徐州的叛军,一面还要在长江以南执行税款催收任务。
不把钱粮给足,下面的人可不会卖力。
“钦差大人,不是我们执行任务力度不够,主要是大家被束缚了手脚。
世家大族惧怕叛军,那是叛军是真的会烧杀劫掠。
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您可是三令五申,禁止破坏农田、烧毁房屋。
只要不是暴力抗法,官军就不允许杀人。
即便是抓到了人,无非是把税款补上,顶多收几两罚金。
知道朝廷的底线,地方宗族才有恃无恐,敢肆无忌惮的和我们兜圈子。”
叶弘昌愤愤不平的说道。
大军出去催收,不光被捆绑住了手脚,还有监军随行跟着。
抓到了带头抗税之人,也是移交给地方衙门处理。
束手束脚的玩法,自然不能让世家大族们畏惧。
“叶总兵,别忘了我们是官军,不是山贼土匪。
官军就要有官军的样子,必须严格遵守律法。
若是大肆杀戮士绅,那和叛军有什么区别?”
一旁的刑部尚书安敬之率先反驳道。
文官和武将的思维模式,从来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靠杀戮征收,短时间内确实能发挥作用,但留下的后遗症却是永久性的。
一旦举起了屠刀,那就意味着双方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只能倒下一方才算结束。
文官本身就是士绅圈子中的一员,大家内斗归内斗,但不能突破潜规则。
让他们下令大肆屠戮士绅,这无疑是在背叛自身的阶级。
谁敢下这样的命令,谁就自绝于文官集团。
不光史书上遗臭万年,就连自身所在的宗族,也会遭到士绅群体的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