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通陪着公子走在商颜山下的桑树林中,如今的桑树已有了一些桑葚,等到今年入夏,又会结出一颗颗黝黑的桑葚。
叔孙通道:“臣听闻近来出现了荧惑守心的星象。”
扶苏道:“我知道。”
“臣担心还有人作乱。”
“嗯,不用担心。”
“可……”
扶苏道:“想必老夫子也是不信这星象的。”
“臣自然是信公子所言,但世人恐会信那些作乱之言。”
扶苏道:“现在的世人们不明白,这也只是暂时的。”
“臣甚是忧虑。”
扶苏道:“没关系的,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叔孙通也不知公子这话是何意,只是附和着点头。
章台宫内,嬴政坐在烛台旁,看着从各地送来的奏报。
李斯站在一旁沉默不言。
嬴政低声询问道:“扶苏在做什么?”
有内侍回道:“廷议结束后,公子用了饭就去敬业县了。”
少顷就有人将公子扶苏这一天的行状递了上来,这卷行状不仅仅记录了公子在敬业县的所作所为,包括公子扶苏说过的话。
叔孙通担忧荧惑守心之言。
但公子扶苏说现在的人们会被荧惑守心之言蛊惑,这也是暂时的。
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嬴政看着这句话,想着其中的深意。
李斯道:“臣已派人前往天下各郡,若有人借机作乱,定能拿下。”
抓也好,杀也好,为了治理这个国家,杀了多少人,抓了多少人。
嬴政搁下手中的书,站起身看向殿外的星空,如今秦拥有着最广袤的国土,比之六国当年所有的国土之总和,还要多。
可就是一个如此庞大的国家,此刻让嬴政感到无比的疲惫。
夜里,李斯已离开了,章台宫内依旧很安静。
扶苏带着一篮子的桃子以及儿子礼一起来到章台宫。
小公子迈着短小的双腿跟在父亲身后,脚步有些不稳,但勉强走着。
扶苏提着篮子走入大殿。
嬴政看着手中的文书,听到内侍俯身禀报,这才抬头看到了儿子,以及一个小孩子。
这时,嬴政才想起来,这是孙子。
他长得与扶苏一样的面容,目光带着好奇。
扶苏将一篮子的桃递给一旁的内侍道:“这是儿臣出去时亲手摘的,频阳县种了不少桃子,频阳公说他已年迈到连烂桃子都咬不动了,还要将桃肉切开,一块块放入口中抿着吃。”
嬴政道:“他可还好?”
“人是老迈不堪了,却眼神还很明亮,也很清醒。”
“那就好。”嬴政接过一只桃子,咬下一口之后,又看了看小孙子。
扶苏重新抱起儿子,又道:“今天棠儿身体不适,儿臣只能亲自带着他,否则这孩子一旦看不住,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离开久了他就要哭。”
嬴政道:“李斯向各郡都派去了人手,说是一旦有人起谣言就拿下。”
扶苏道:“此事,倒是又要劳烦老师了。”
“你对此事倒不在意。”
“儿臣觉得抓一些人很好,至少能够清净一些。”
嬴政缓缓点头。
扶苏依旧抱着儿子,又道:“儿臣就先回去了。”
“嗯。”
第203章 东郡陨石
嬴政应了一声,正要低头继续看着文书,可看了片刻,又一次抬头看向殿外,见到了扶苏正在与怀中的孩子低声说着话。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时,心中的疲惫感消去了许多。
见公子抱着小公子从章台宫出来,田安也跟在了后方。
直到回了高泉宫,等公子一家人都休息之后,已是深夜时分。
田安坐在华阳太后的灵位前,在公子身上有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是温暖且强大的,不论多么大的困难,对公子而言不过是一时的风雨。
就像是这一次的荧惑守心,对公子而言不过是一种罕见的奇观。
而六国旧贵族,对公子而言,不过是闹事的贼而已。
就是如此,公子总是能够坚定且不动摇的坚定治理这个国家的理念。
田安觉得公子的这种力量会影响皇帝,也会影响着天下人,让这个国家也能够温暖且强大。
始皇帝三十六年,五月。
荧惑守心的星象已过去一个月了,天下各郡县都有人散布皇帝将死的谣言。
各郡的官兵抓了不少人,导致了不少郡县的牢狱中都关了不少人。
琅琊县,徐福忧愁地看着关满了人的牢房。
狱吏匆匆带来了文书,他道:“县令,这是丞相府送来的政令。”
徐福打开信纸,看着其中的内容,又道:“好,明天一早就将他们送去修长城。”
狱吏追问道:“全部吗?”
“全部。”
“是。”
徐福从县狱走出来时,天正好亮了。
“荧惑守心,荧惑守心“……”
好似,一下子全天下都在议论这件事,徐福本想去看看琅琊台前的观星台是否造好了。
却见到了正坐在海边的稂与范增。
海风吹得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徐福走上前,听到了两人的议论。
稂道:“荧惑守心之言,议论最凶的便是诸多楚巫。”
范增道:“难道他们议论的有错吗?”
稂道:“那也不过是少数人而已。”
徐福很想解释,他的牢中关着三百人,这不少了……却见范增又开口了,他道:“你也看到荧惑守心了。”
稂道:“我那时在教书,没看到。”
“你!”范增一时语窒,道:“你不要以为老朽老糊涂了。”
稂道:“老先生,那些人都在说荧惑守心皇帝要死,那不过是他们要复国的一个由头,为何那些旧贵族如此反对公子扶苏的支教,是因当年的列国豪强田氏,项氏,赵氏,芈氏也好,他们从不会教寻常人家读书识字,因此庶民没有读书识字的能力,但公子扶苏现在要将这个能力教给天下的人。”
稂道:“是他们害怕了。”
言至此处,稂又补充道:“对了,其中还有你们九江范氏。”
范增道:“你的理由很牵强。”
这两人从早晨一直议论到了午时。
徐福觉得其实这两人都可以成为丞相,只是他们生不逢时。
徐福坐在海边正在用饭,却见到一颗硕大的星辰从天际坠落。
手中的筷子坠落在地,徐福忙起身跑向他的县府,当即派出了人手追去那颗陨星的方向。
东郡,一颗陨石落在了东郡,巨大的震动传遍四野。
而张苍布置在东郡的兵马当即就出动了。
这支兵马的反应甚至比先前的东郡的官兵更快。
好在咸阳派来的官兵早在一个月前就清空了鄄城的居民,并且逐一排查,说是来抓捕反贼张良的。
当东郡的人们胆怯地去陨星坠落之地察看,没见到那陨石,只见到了一个深坑,已有一队队秦军在陨石坑外巡视,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四周的房屋都已被烧毁了,四野好像着过一场大火,还有一丝丝白烟正在从烧毁的房屋中升腾而起。
三天后的一天夜里,那支围着陨石坑的秦军走了,听说还拉走了一颗巨大的石头,运送去了咸阳。
而留给东郡人们的,只有一个深坑,深坑内似乎被火烧过,甚至还有些凝固的铁水。
咸阳,章台宫大殿内。
扶苏知道如果用浑天仪来解释荧惑守心,丞相李斯是相信的。
但通过浑天仪知道了陨星,并且得知陨星降落在哪个地方,这未免太糊弄人了。
好在,丞相没有多问,只是多了些困惑与不解的目光……这目光时而看来,时而低垂。
那还能如何解释?
只能说公子扶苏学究天人,其学识已到了能够预知陨星坠落。
这种传言其实很有信服力,公子扶苏已预言过荧惑守心,提前来迎接这颗陨星也是合理的。
多数人都是通过过往的经验来判断,现在的结果。
在过往中,公子扶苏的预言成功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也就有了公子扶苏命张府丞,提前布置兵马,并且迎接陨星的到来。
只有“始作俑者”扶苏自己清楚,荧惑守心是这个国家的一劫,因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前有荧惑守心,后有陨石落下。
只是,这一次的陨星上没有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它就是一块陨铁。
听运送而来的将士说,它刚落下时还在流淌着铁水,像是一块烧红的铁。
扶苏对这话是信服的,铁陨石落下来时,就是这个样子。
这块陨石有大?是什么样?
扶苏并不知道,它一被运送到关中就被收入皇帝的北郊行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