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公子扶苏的才能,他自己就能任职丞相,而九卿之列或是丞相府的其他人,只需要行使政令就可以了。
在热闹的咸阳街市上走着,冯去疾就见到了陈平。
他像是早就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了。
见到走来,冯去疾道:“你是在等老夫?”
陈平倒也脸不红心不跳,神态自若地道:“我们的人查到当初张良有个好友,其人似乎是一个支教夫子,其余是谁臣还在追查。”
陈平的查探能力比冯劫要好,并且其人深谙人情世故,将来的成就一定会更好,应该说这种人不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都能够找到生存之道。
冯去疾道:“很好,接着查。”
陈平追上两步,又问道:“听闻公子召见右相了。”
陈平是个极其能审时度势之人,这点事瞒不住他,尤其是明天就要举行公子的即位大典,在这之前召见肯定是有要事。
冯去疾还怀疑陈平多半是猜到是什么事了。
以后的陈平就是大行司正,也就是陈司正了,冯去疾自然不会告知他,而是道:“公子对你近来年的功劳,颇有赞誉。”
“嗷……”陈平行了一礼,道:“在下是想问右相是不是有事吩咐。”
“没有,以后会有的。”
冯去疾说了这么一句,就继续走在雪中,这个陈平明明是知道了他想要的答案,却还要多问一句,当真是个狡猾的人。
今夜的宵禁格外地早,为了明天的公子扶苏即位大典,章邯连夜守在咸阳城的城墙上,目光看着这几天入城的诸多名册。
公子扶苏就要即位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关中,这些天咸阳城越发热闹了。
来咸阳的人越多,章邯自觉得治安压力之大。
翌日,早晨,大雪还未停,穿着宽松衣裳的嬴政推开了骊山行宫的大门,收了收披在身上的大氅,感受着寒风吹在身上的感觉,他听到了有人在积雪地里跑动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抬眼看去见到了自己的孙子正在晨跑。
嬴政笑着招了招手。
礼停住跑步,几次深呼吸之后,让呼吸更顺畅一些来到爷爷的面前。
嬴政道:“你为何跑步?”
“当初父亲常常带着我们跑步,每次我们起不来母亲就会来打我们,我都养成习惯了,早晨跑一跑,精神更好。”
“好啊,精神好才能开怀。”
“爷爷与我一起跑?”
“今天你父亲即位,你不去看看吗?”
“田爷爷准备的车马已在山下等着了,爷爷能否一起去。”
嬴政站起身,抚须道:“朕就不去了,嗯……时辰不早了,现在赶去咸阳多半是午时快去吧。”
礼道:“那孙儿先去咸阳了。”
嬴政站在殿前,看着这个少年人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忽然,礼停下脚步,道:“以后到了早晨,爷爷与孙儿一起晨跑。”
嬴政点头道:“好。”
这场关中大雪,到了午时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关中人们都知道了,今天的公子扶苏要成皇帝了,有不少人想要去咸阳看看。
其实他们就算是到了咸阳,也看不到公子扶苏,只是此地有太多人拥戴公子扶苏了,人们都在盼望着,这位爱民的公子能成为皇帝。
现如今,他们的盼望就要成真了。
张良走到潼关城下,这是他第二次来到潼关,也是他第二次来关中。
来到城前的一处食肆,张良要了一碗豆花,还有一张饼。
店家端着热乎的豆花而来,一边还与边上的客人说着话。
张良在蜀中吃过一次豆花,那是乌县令所做的豆花,这一次他来潼关是来领支教文书的,今天是新帝即位,他特意选了这一天,因各县都很忙,没人会关注一个从蜀中来的夫子。
太学府去年制定的新规矩,每个夫子支教每隔五年都要来一次关中领文书,经过一次考试之后,才能继续支教。
周遭的人们都在说咸阳,对他们而言,公子扶苏成了皇帝,是天大的好事。
张良吃了一口豆花,又咬下一口饼。
店家道:“客人是生面孔。”
张良递上自己的令牌,这令牌是县令给的,也是支教夫子的身份象征。
店家看到是支教夫子的令牌笑呵呵道:“今年确实来了不少夫子,你们这些夫子远在各地,还要奔波来一趟,有劳了。”
张良道:“你的饼很好吃。”
店家擦着边上的一张桌,一边道:“我的饼用的都是今年新收的麦子做的,麦子是陇西的麦子,陇西的夏季白昼长,麦子也是最香的。”
听着店家的讲述,张良颔首道:“一张饼也如此挑剔。”
店家道:“我们的郡守当年是种葱的,他说公子希望我们吃的更好,能够吃饱,为此啊食物要多,我们碗中吃食也要更好。”
张良颔首,眼前这些精细的食物都是贵族的衣食。
现如今贵族的衣食几乎在关中随处可见。
店家忙着去招呼别的客人,张良站起身付了饭钱之后,就走入了潼关城。
现如今的潼关城内,热闹非凡,因今天新帝登基潼关城内的学子还有羊肉包子吃,只要是读书的学子,羊肉包子都不要钱,一人可以吃一个。
张良走到太学府禀明了自己的身份。
等对方放行之后,张良这才走向太学府,耳边都是众人的议论。
“这一次支教夫子怎么忽然要查问了?”
“说是多年不核对了,御史府要整理各地支教夫子的名册。”
“真是够累人的。”有人抱怨了一句。
“听说这是一个叫陈平的御史安排的。”又有人补充了一句。
四周的议论声传入耳中,张良走入太学府,与这里的人说明了以及拿出王馀的书信,要见这里的王夫子。
当张良再见到王馀,对方的面上带着笑意,他上前道:“韩夫子!”
张良心照不宣一笑,行礼道:“多年不见了。”
两人问候着,似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也引起了四周的人注意,但大家都只是注意了片刻而已。
王夫子与韩夫子的年纪相仿,可能这两人当初是一起读书的。
张良来到王馀的家中,才知道这么多年王馀已有了妻小,这个家不算大,但在潼关城内的位置很好,边上是集市,后方又是一条入城的渠。
王馀倒上一碗酒,道:“我们说好的,冬至这天来喝酒。”
张良饮下一口酒水,又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嗯,约好的。”
“今天新帝即位,你该去咸阳的。”
“不去咸阳了,与你喝了酒,我就走。”
“当年你一心要反秦,现如今你支教这么多年了,你还要继续反秦吗?”
张良道:“你们的理想很好。”
王馀又道:“你若还要支教我不拦着你,你虽一心要反秦但你从未做过害人的事,我希望你能够自重。”
说着,王馀拿着酒碗与张良的酒碗一碰,又道:“留下来吧,与我一起在太学府任职。”
张良道:“孩子们还在等着我回蜀中教书,从潼关回蜀中还要走五天的路。”
“你不要再反秦了。”
张良没有回话,将碗中的酒水喝完,道:“你的酒很好。”
王馀道:“自重。”
“嗯。”
张良起身离开了这个小家。
两人多年不见,只是喝了一碗酒。
但相对而坐,又是相顾无言,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各自有各自的理想。
张良要怎么活着本就无关陈平,也无关他王夫子。
他没有做过害人的事,这就足够了,新帝不会为难过张良的。
起初有很多人不理解新帝。
他们不理解新帝为什么如此执着且坚定地要施行支教之策。
因建设国家也是新帝一生最重要的理想。
他们怎么会理解,有一类人……他们的理想怎会如此无私。
第288章 新帝
咸阳宫内,群臣站在章台宫前,看着新帝在章台宫前进行着登基大典。
站在章台宫外的大臣除了咸阳内的官吏,还有不少是关中各县的官吏,最低也是县丞。
萧何与司马欣站在一起,两人抬头看着章台宫,因距离太远看不到章台宫前的情景,但能看到人影走动间,穿着一身黑袍,这是皇帝的玄色长袍。
萧何曾听说过,皇帝的衣袍是玄色的,而且还施以金线,象征着日月与星辰,山川与龙。
其冠冕垂旒用白玉珠九串,在周天子时期诸侯王只能用七旒。
腰间配有方镜,穿着的是黑犀牛皮所制的靴。
如果按照历代秦王继位的方式来看,登基之后还会有巡狩,但萧何听说这一切都取消了。
因新帝要求,今年国事繁重,许多礼仪都简化了,希望群臣观礼之后,继续回到各自的要职上。
这个大秦的新帝是年轻的,传闻三十五岁的新帝正值壮年,也是人这一生最鼎盛且最强大的时期。
对天下而言,这位新帝即位之后,意味着往后数十年这天下就会在这位新帝的掌控之中。
三十五岁也似乎是一个刚好的年纪,这个年纪的男子已经历过了人生该经历的事,也是他的情感最成熟的年纪。
今天的咸阳下起了雪,萧何站在雪中,与群臣注目着这场大典从开始到新帝走入章台宫的大殿。
章台宫的大殿内,这位新帝的面容看着还是二十余岁的样子,好似岁月在这位皇帝的身上流淌得很慢。
冯去疾以及蒙恬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看着穿着一身黑袍,戴着皇帝冠冕的扶苏一步步走向章台宫的帝位。
仿佛间,蒙恬还怀念以往与公子扶苏一起在关中游玩。
那时的公子扶苏就早慧,与少年时期的公子谈话时,蒙恬丝毫不觉得玩闹,反而觉得那时二十余岁的自己与十二三岁的公子扶苏是同龄人。
蒙恬身后站着的是章邯,李由以及各路将领。
冯去疾身后所站的是张苍,程邈,冯劫以及陈平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