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鄢懋卿此刻却只觉得脑子里面嗡嗡作响,天地都在旋转,哪里又还有顾及这些詹事府官员。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朱厚熜究竟想干什么?
又为何要如此无条件的配合于他?!
如今他满是雾水的脑袋只能从这道圣旨中看出朱厚熜传达的两个信息:
第一,朱厚熜在时刻盯着他;
第二,朱厚熜在全力扶持他,警告这些人老实服从于他。
甚至……
鄢懋卿不自觉的用余光扫了一眼一旁的李嬷嬷。
这才是最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王贵妃绝对不会允许他带太子去玩水捞鱼,因此也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跑去朱厚熜那里告状。
而只要朱厚熜不同意此事,就算太子年幼受了他的蛊惑,这件事也绝对不会再有后话。
这也是鄢懋卿连续去了钟粹宫三天之后,今日就已经偃旗息鼓的主要原因。
也就是说。
就连他要带太子去玩水捞鱼的事,朱厚熜居然也不可理解的同意了?!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朱厚熜的底线究竟又在哪里?!
“还不领旨谢恩?”
公公等待了片刻,见自己在上面声嘶力竭的诵读圣旨,詹事府一院子人全都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终于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众人这才终于被惊醒过来。
“罪臣……谨奉圣谕!”
孔简、李成志等人迟疑了一下,不得不纷纷叩首接旨。
擅离职守也好,结党渎尊也罢,这两个罪名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一个“抗旨不尊”。
何况他们此前抗拒鄢懋卿提出的“内部新规”,坚决不与其同流合污,何尝不是守节尽忠?
而“抗旨不尊”,就是除了谋逆之外最大的不忠!
话音刚落。
不待在场众人消化掉眼前的事情,却见那公公立刻又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了另外一道圣旨,继续朗声诵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东宫辅导之任,首在詹事。
兹命鄢懋卿总摄府事,特授铨选之权,可自翰林院遴选举学敦笃之士,擢为辅官学士,事得专决,便宜施行。
尔其慎选端良,广求明哲。
昔丙吉举贤不避仇雠,晏婴退庸岂遗故旧,汝当效古人之公心,辅储君以正道。
钦此!】
“???”
“!!!”
这回吕茂才、孔简、李成志等人终于彻底绷不住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如牛,头上的发髻都开始一缕一缕炸起化作满头呆毛。
甚至就连一旁本来事不关己的李嬷嬷一时都失了神,不受控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这是要将詹事府彻底变成这个一心勾引太子去玩水捞鱼的荒唐詹事的……一言堂?!
甚至不止如此。
他得到了可以自主从翰林院遴选辅官学士进入詹事府任职的特权,那么自此对翰林院的影响也同样难以想象。
毕竟詹事府对于翰林院的一众官员学子而言,可是最有吸引力的升迁渠道,怕是就连执掌翰林院的翰林学士都不得不巴结着他!
甚至……
如今也就是太子年纪尚小,尚未迁入慈庆宫。
否则恐怕就连王贵妃为了太子的未来着想,也不敢不给这个荒唐詹事好脸色看!
“???”
“!!!”
鄢懋卿此刻更是头大如斗,整个人如坠冰窖,鼓膜仿佛要被刺耳的嗡鸣贯穿。
大傻朱,你究竟又要干什么?!
我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把我当作严嵩来整!
我掌握了如此巨大且没有限制的权力,倘若果真有心像历史上的严嵩父子一样公然结党、败坏吏治、操纵太子、动摇国本,你确定你日后招架得住……且慢!
这虽是一条此前并未设想过的道路,但也未必就不能走通?!
抛开他对朱厚熜先入为主的“果刑戮,护己短”问题不谈,再细细解构其人,朱厚熜似乎也称得上是一个顾念旧情的复杂之人?
想想这一朝受他重用过的内阁重臣:
杨廷和、费宏、杨一清、顾鼎臣、张璁、桂萼、李时、翟銮、夏言、严嵩……
这些人中,除了夏言一人因为严嵩玩的太没有底线,使其惨遭斩首之外。
剩下的这些人,包括与他在“大礼议”中针锋相对的杨廷和,也包括天怒人怨的严嵩,最后就算削职为民、甚至是抄家,也全都算得了善终。
甚至就连胆敢抗旨不尊、还举荐段朝用欺君的郭勋,下狱之后朱厚熜也曾下令将其释放。
只是夏言假传圣旨,且千方百计罗织郭勋的罪名,才使郭勋最终死在狱中,而并非处以极刑。
所以……
鄢懋卿感觉已经找到了自己被朱厚熜如此对待的原因。
都怪高拱那个丸八蛋……使他被迫立下了解除鞑患的功劳,又在辛丑宫变中歪打正着,助朱厚熜一举揪出了陶仲文那个幕后主使。
这两件功劳加在一起,恐怕才是朱厚熜将他当做严嵩来整的真正原因!
若是果真如此,他此前的想法只怕已经落后了版本。
这就难怪最近的小打小闹已经很难再突破朱厚熜的防御,甚至无法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了……
既然如此。
大傻朱,你想要一个鄢党,你如愿了!
“臣,叩谢天恩!”
鄢懋卿耳中嗡鸣渐消,双手接过公公手中的圣旨。
再站起身来时,他已是心明眼亮,目光环视众人沉声喝道:
“将少詹事孔简、左庶子李成志……左中允冯德贵、左司直郎胡鸿祯等人统统拿下,本部堂亲自执杖行刑!”
第153章 让英雄去查英雄
“这……”
孔简、李成志等人闻言皆是心脏一沉。
他们同样知道,皇上的廷杖是有说法的,此前无非也就三种:
打、用心打和着实打,三种说法的结果也不尽相同。
打只是略施惩戒,用心打则不死也伤,着实打便是直接打死。
可是现在,皇上的圣旨中又出现了一个全新的说法,叫做“责令鄢懋卿监刑执杖”,也就是“让鄢懋卿打”。
这显然是让鄢懋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意思。
而鄢懋卿此刻显然也准备奉旨行事。
这自然让孔简、李成志等人不可能不恐慌……
毕竟这几天下来,他们与鄢懋卿不说是不共戴天,也可以说是针锋相对了。
鄢懋卿虽然称不上壮硕,但是也生的人高马大,并且还是二十来岁一身蛮力的青壮年。
倘若他打定了主意要公报私仇,当众立威。
可别小了看这二十廷杖,打死他们之中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绝对不在话下,打残他们之中的壮年也没太大问题。
而且有这道圣旨托底,就算打死了他们,也不必承担任何责任,不用担心皇上问责……
“你们都是要头要脸的人,本部堂何尝不是个体面人,这回便关起门来行刑,免得旁人将你们的大腚看了去!”
说话之间,鄢懋卿已经进入了府衙堂部,撸起了袖子冲手心里啐了两口唾沫,接过詹事府府吏送来的栗木棍,指着面前刚刚摆好的长凳说道,
“将他们给本部堂押进来,呸!呸!”
“……”
孔简咽了一下口水,一边被府吏反绑了手臂推搡进堂内,一边眼睛直直的瞪着鄢懋卿,嘴上却依旧不肯服软,大声仰天长啸:
“奸臣当道,苍天何在,天理……”
“闭嘴吧你!”
鄢懋卿已经将一团不知从哪找来的破布强塞入孔简口中,令其声音戛然而止。
“皇上,微臣不服,微臣不服啊!”
“皇上,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怎可使此等虫豸辅导太子?”
“此贼不除,国本动摇……”
“皇上……”
其余八人亦是瞬间发挥出了文官的保留节目,个个一边被府吏押送,一边恸哭哀嚎,一时间詹事府鸡飞狗跳。
不过很快他们的口中便也被塞上了破布,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哼。
就连前来传旨的公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得不来到鄢懋卿身旁,附耳小声提醒:
“鄢部堂,皇上的意思应该是……教训一下即可。”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公公请先回去复命吧。”
鄢懋卿点了点头,亲自将那公公送了出去,又将押送孔简等人的府吏也全部屏退,甚至还命他们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
“……”
隔绝在门外的众人见状皆是面面相觑,只觉得心惊肉跳。
这恐怕不仅是为了这些官员的体面,更是担心稍后行刑的时候,公报私仇的场面太过残暴,影响他们对这位部堂的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