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上公,替关羽守荆州开始 第163节

  都是一种对行军状态的描述。

  也即,骑兵不带辎重,以较为轻松的状态行军。

  这么做的目的。

  是为了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优势,快速抵达预定战场,执行战术目标。

  恰如眼下麋威即将北渡渭水,绕后去烧张既的粮屯。

  时近隆冬,渭水上下游多有封冻,骑兵往来无阻。

  刘备特意带领左右近臣来到河边,目送麋威踏冰渡河。

  但见对岸山沟深纵,台塬危耸,恰如一头头噬人的猛兽。

  心中竟莫名对手下这批子侄辈的年轻小将有些担忧。

  他很清楚,这路偏师即便奔袭成功,后续随着自己大军西去,失去后援,必将会成为一支深陷敌围的孤军。

  而大军是不可能停下来等待、接应他们的。

  否则麋威这次孤军深入就没有意义了。

  能不能从山塬之间活下来,走回家。

  三分看人谋,七分看天意。

  眼前有些年轻的脸孔,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

  刘备自忖征战半生,慈不掌兵,本不该多愁善感。

  大概……自己是真的老了。

  思忖间,数骑突然南返。

  为首者赫然是麋威。

  刘备心中一紧,主动迎上前道:

  “可是前方有何不妥?”

  “前方并无不妥。”麋威勒马,喷吐白气。

  “是臣走得匆忙,差点忘了一件要事。”

  “臣有一个不成熟的计策,或能助陛下迅速分定河西诸郡县!”

  刘备直接忽略了“不成熟”三字,亮目道:“说来!”

  麋威道:

  “陛下兵围苏则之后,可先让马骠骑以其先考的名义,联络凉州故吏旧友,诱降彼辈。”

  马超之父马腾曾为曹操所表的征西将军,开府辟员。

  后来割据雍凉,麾下多有本地士人,关系盘根错节。

  马超能名重雍凉。

  除了他自身的能力外。

  也跟其父留下的人脉不无关系。

  刘备左右闻得麋威此言,都下意识看向从行而来的孟达。

  后者顿时面红耳赤。

  他先前正是用同样的方法去劝降冀县,只不过失败了。

  麋威见状,直白道:

  “臣此计确实受到孟子度的启发,但不仅如此。”

  “诱降故吏只是第一步,成则成,不成也无妨。”

  “接下来是第二步。”

  “若有人忠于曹魏,拒不肯降,那陛下便派出第二批使者。”

  “这批使者,却是以陛下的名义发出,可跟忠于曹魏之人说,陛下有意交还于禁于文则,以换取河西战马。苟能得马,即奉还大将并退兵。请彼辈遣使东去,替两边说道一二。”

  “用于文则换河西战马?”中军督冯习虎目瞪圆。

  竟真在考虑这个操作的可行性。

  而被麋威拿来作筏的孟达,此时终于忍耐不住,嗤声道:

  “且不说于文则已经降服陛下,与你我同朝为官,难以取信于曹魏。”

  “便是曹魏君臣皆昏庸,又何至于不知凉州之重,乃是十个于禁都换不回来的?”

  然而麋威并不理会他。

  继续道:

  “于文则,北方上将也。彼辈即便不相信,但既然忠于曹氏,于公于私,都应去传信。”

  “而陛下何妨示之以诚,允许其使者东去,哪怕使者阳奉阴违,趁机去求援也无妨。”

  刘备听到这里,隐约猜到了一点麋威的想法,追问:

  “卿之计还有第三步吧?”

  “正是!”麋威道。

  “第三步,等使者离开后,陛下可让于文则亲自去拜访各城,自陈寄人篱下之苦闷,又如何归心似箭。”

  “若谁能替他促成此事,将来归曹后必捐家以酬谢,并尽力举荐恩人家子弟。家财由各人平分。”

  “若于文则拉不下脸做此事,其旧部浩周早已心折于陛下,必肯代劳。”

  “有了上一步的前例,这次各郡县更不会拒绝遣使东去。”

  刘备听到此处,忍不住挥鞭叫绝。

  孟达则已经目瞪口呆。

  然而麋威并未说完:

  “接下来才是此计关键所在。”

  “这第二批使者,绝不能放任离开,而应赶尽杀绝,然后将尸首交还其所在地,说是路上被贼人截杀的。让彼辈另遣使者。”

  “然后陛下再以保护沿途使者为名,分兵卡住各处要道,不许各城互相有交流。”

  说到这里,麋威终于图穷匕见:

  “到那时,各城之间陷入互相猜疑,认为有人阴图独占利益,截杀别家的使者。”

  “而信任一旦动摇,又失去交流的通道,便难以相互信任。”

  “那时陛下再发兵攻城,便无须顾虑各城彼此支援,互为犄角了!”

  话音一落,除了刘备连连称善,众人都鸦雀无声。

  看向麋威的目光隐隐带着点敬畏。

  众人虽然没听过“囚徒困境”。

  但麋威这环环相扣的设计,说得明明白白。

  分明是一步一步诱使各城失去信任,继而让成体系的防御变成一盘散沙,以便分而击之。

  这一手操弄人心的本事,可谓入木三分。

  如何不令人又敬又畏?

  同行来的马岱悄声对关兴道:

  “难怪你总说大兄是当世留侯。”

  关兴扶腰轻笑,一脸与有荣焉。

  全场之中,唯有孟达脸色最难堪。

  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质疑:

  “此计尚有破绽!”

  “曹魏君臣只要不昏聩,这第一批使者折返,多半要带着守土守节的王命回凉州,并加以威逼利诱。”

  “那时陛下是截杀这批使者,还是不截杀呢?”

  “截杀,彼辈当知陛下、于禁的许诺皆是虚言,不利攻心!”

  “不杀,彼辈得到王命,更会坚定抵抗的决心,亦不利!”

  麋威反问道:

  “敢问孟议郎,这使者从河西去往关中甚至洛阳,路途几何?耗时几何?明年开春前能折返吗?”

  孟达闻言浑身蓦地一震。

  原本羞愤的神色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

  是各种恍然大悟,后知后觉。

  为什么自己先前诱降陇右渭水之畔的大城会失败?

  为什么麋威在看到自己失败后,反而敢将类似的计划用于河西?

  甚至。

  更早些时候。

  自己尚在上庸作威作福那段日子。

  麋威为什么能将自己戏弄于鼓掌之间?

  之后又费尽心思让申氏兄弟开山修路?

  所有一切。

  归根结底。

  就是那么几个词。

  时间。

  路程。

  传递。

  或者说,信息传递的效率。

  同样是从关中传出来的情报。

  陇右因为有渭、汧二水勾连关中。

  沿河的大城,可以短时间内获悉第一手情报。

  而金城、陇西隔山阻水,速度就要慢上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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