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由足下来替我乎卢,当如何?”
游楚破罐子破摔道:
“郑甘能打听到这种密辛,想必在长安有细作。”
“让他设法联络夏侯子林,以暴露细柳仓秘密为威胁,逼迫他割让些财货,见好就收。”
“如此,足下也不算失约于郑甘了。”
麋威:
“这之后,我便继续指望你能放我这百余人一条生路?”
游楚:
“我只有此一‘雉’。”
麋威又摸了摸下巴,道:
“也好。”
游楚反而吃惊:“当真?”
他刚刚真的是破罐子破摔的。
麋威扬鞭南指:
“需要我指着渭水发誓?或者汧水?杜水?泾水?或者足下另有所好?”
游楚嘴角抽了抽,决定不再搭理对方。
麋威这才回身对众将士道:
“自辞别陛下,转战陇山左右,至今已历半载。”
“麋威才德不俱,唯得二三子冒死相随,方能斩将夺旗。”
“今南归的契机已经显露,我只有一言。”
“愿与诸君同归!”
此言一出,众骑皆振甲高呼“同归”二字。
声势之壮,与其说是流窜的残兵。
不如说是即将发动决战的精锐。
游楚看得彻底迷惘,也彻底不知所措。
……
数日后。
随着最后一批联络郑甘的信使归来。
麋威终于正式下令返程。
而游楚浑浑噩噩了数日,什么都没打听到。
甚至不知道麋威是不是真有按自己建议,让郑甘去威胁夏侯楙。
但此时全都顾不上了。
一日后,一行人下山回到平地,到达郿县地界。
游楚对麋威道:
“郿县为郿公(曹范)封国,陛下诏令诸皇子不可擅自离开封地,亦不许参与地方军事。”
“故左将军(张郃)并未直接屯兵于郿城,而是转去东边的郿坞。”
麋威:“可是昔年董卓修建的郿坞?”
游楚:“正是!那里虽然已经残破,但临近成国渠,稍加修葺,便是一处上佳的兵营和粮屯。”
“足下若想渡河,不管是走北原还是郿坞,都会被官兵察觉。”
“倒是这郿国治城,为诸将军所避忌,附近并无正卒兵营,反而有机可乘。”
说罢,游楚急不可耐取出早就写好的一封手书,请麋威立即乔装入城。
然而麋威却淡然道:
“不急,再等一等。”
游楚怎能不急:
“我已经等了足下一月有余,想必足下能用的手段都已用尽。”
“既然呼不出卢,何不干脆一些,认输了事?”
麋威:
“你怎知我没有卢?”
游楚:
“卢何在?”
麋威轻甩马鞭转了一圈:
“让卢再转一会儿。”
游楚到底是聪明人,顿时警觉:
“郑甘可有遣使去见夏侯子林?”
麋威点头。
游楚:“然后呢?”
麋威:“使者没回来,应是被夏侯楙杀了。”
游楚闻言,竟有点淡淡的失望。
却也顾不得多想:
“既如此,足下更应该速速南行,免得那郑甘小人怨恨于你,作出不利之事!”
麋威闻言又甩了一转马鞭,反问:
“你可知郑甘等人,真正渴求的是什么?”
游楚:“什么?”
麋威:“果腹之物。”
“我与他联络了数次。”
“尽管其人满嘴谎言,但每一次,无一例外都提及粮谷二字。”
“你可知为何?”
游楚低头抿嘴不语。
麋威又问:
“那你可知他去年为何要造反?”
“后来为何又肯投降?”
“今年为何降而复叛?”
“这些你都不肯回答,那要不你来说说,昔年黄巾之乱,到底因何而起啊?”
听到麋威连珠炮般的质问,游楚的头越垂越低。
直到“黄巾”二字,却终于忍耐不住:
“我朝陛下是仁君圣主,满朝诸公不乏贤良,何至于跟那昏聩的灵帝相提并论!”
麋威咧嘴道:
“确实不至于。可为什么郑甘还是要两次背叛你们那位仁君圣主呢?”
第162章 踏上归途
郑甘为什么两次叛乱?
初夏暖风吹过渭北平原,落到游楚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
作为久居关中的二千石,他其实比谁都清楚原因。
说到底,郑甘就是一个山贼头子而已。
既无名望,也无用兵之能。
至少在曹真、张郃、杨秋、郭淮这些真正的将军面前,就是个渣滓。
可为什么他还是能两次揭竿而起呢?
还两次都有人愿意从贼,以至于魏廷要出动曹真这种大将来平叛呢?
归根结底,不过是麋威先前提及的两字。
果腹。
人无食,就会死。
今反亦死,不反亦死。
等死,那人家凭什么不反?
从这个角度来说,麋威以汉灵帝时的黄巾之乱作比,虽然有失公允。
但根本原因却是如出一辙。
有人吃不饱饭,要饿死了!
游楚很清楚问题症结所在。
唯独越是清楚,越知道不能落入麋威的话术陷阱。
于是试图扭转话题:
“既如此,将军要么速速南行,要么另寻使贼人果腹之法,何故在原地迟疑不去?”
啪。
麋威再甩一转马鞭,却是终于垂下了手,道:
“郑甘已出河东去劫洛阳西运的官粮了。”
游楚目瞪口呆。
片刻才追问:
“此事何等荒谬!”
“郑甘区区流寇,如何敢出河东,也不怕一军尽没!”
“这还不如去劫细柳仓呢!莫不是失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