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只剩一脸释然。
当此之际,汝南太守去了南阳,豫州刺史去了淮南。
那自己一个江夏太守之子,缺兵少粮,内外无援,还搁这较什么劲呢?
更何况,那位劝降的使者有一点没说错。
三关但凡降了一处,另外两处便失去了坚守的意义。
无外乎是三条道路宽窄有别,身下武阳关所扼守的道路,更适合大军通行罢了。
一念及此,文岱振作精神,吩咐道:
“替我去关下问一问那汉将,若此刻归正,还能封侯吗?”
斥候头目迅速领命而去。
片刻后,返回。
文岱急不可耐:“怎么说?”
“使者说,先前许诺的封侯之期已过。”
啪!
文岱猛拍木案,恼道:
“既要人归降,又吝啬封赏,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然而斥候头目却不紧不慢道:
“将军,我听闻成都那位汉天子素来厚待归正之人,便是兵败被俘的于文则将军,如今在蜀中都能位居比二千石,且有食邑供养……若将军肯入蜀朝见,封侯根本不在话下。”
闻得此言,文岱脸色这才转缓。
却奇怪道:
“你怎知这些?”
啪。
斥候头目叩首道:
“请将军恕罪,小人其实早已暗投了汉军!”
文岱瞠目结舌。
好半天才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替我跑这一趟?”
斥候头目道:
“因为汉军许诺,若我能劝降将军,有厚赐。”
文岱再度无声。
现在,他反而有点相信汉军已经劝降了另外两关了。
……
章武三年,夏六月。
麋威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终于踏进了号称“关中之关”的武阳关。
与此同时,远在七百里外的淮南战场。
孙权也终于踏进了他心心念念的合肥城。
但这边进城体验就远不如麋威那一边了。
起初,孙权集合大军围城,又是火烧,又是水淹,又是造井阑,又是掘甬道,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而经过两月猛攻,最终在暑气最盛的那几日,取得进展。
具体而言,偏将军韩当身先士卒,率先攻上城墙,然后浴血奋战,成功杀出一片立足之地。
孙权大喜之下,当场升拜韩当为威烈将军。
又扬言先擒获张辽者,可封侯。
一众吴国新老将校顿时轰然。
平虏将军周泰、扬威将军孙韶、建武将军徐盛、安东将军贺齐、扬武中郎将孙奂、建忠中郎将骆统、鲜于丹、刘劭……争先恐后杀入城中。
这之后,便是一点破,点点破。
众将一拥而上,终于彻底摧垮了合肥城防,进而攻入城内,直奔张辽府邸。
哪知张辽尚未找到,城中各处忽起大火。
火势顷刻便燎遍全城,一发不可收。
明显是早有预谋的。
而等数日后,好不容易灭了火。
合肥城中只剩一片灰烬。
别说张辽的尸首辨认不清了。
便是魏军和吴军士兵,也大多混杂一处,难以辨认。
老将周泰,宗室小将孙奂,更是当场身亡。
吴军入城士兵,折损了上千人。
不过相比起这些人员上的损失,孙权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
朱桓:“合肥已是一座空城,不足为凭。”
“前日吕子衡来信,言臧霸大军已至广陵,不日将渡江。”
“大王,不如趁夏水未退,就此退兵吧?”
咔嚓。
孙权一脚踩碎一面焦黑的木扉。
余热瞬间自脚底传来。
似在嘲弄他苦心孤诣的一战,最终只落得一场空。
然而区区一场大火,怎足以烧掉他的雄心?
猛然扭头下令:
“假授吕子衡王节、黄钺,都督扬州诸军事!”
“另加丹阳西部都尉周子鱼为昭义校尉,协助吕子衡阻遏臧霸南下!”
然而,过去数月一直表现得异常听话的朱桓,这次却露出了迟疑之色。
孙权顿时不悦:
“只是死了两个将军,千余人,休穆的胆气就丧了吗?”
“当初那位万军丛中擒获上将的胆气去哪了?”
朱桓重重吐气,道:
“臣未曾丧胆,只是大军鏖战数月,本就兵疲意沮。原本指望以城中缴获激励士气,却被这一场大火轻易毁去……大王素来知兵,斗胆一问:当此之际,果真还能继续北伐吗?”
咔嚓
孙权又踩碎一块焦木。
切齿痛声:
“张辽匹夫,何故死了也要害我!”
朱桓只能垂手默声。
就在君臣二人相顾无言之际。
忽有人来报,说丹阳西部都尉周鲂奉太守吕范之命,渡江求见。
孙权下意识看了一眼朱桓,急步去接见周鲂。
一见面,二话不说问道:
“子鱼匆匆来见,莫不是丹阳有失?”
周鲂闻言一怔,直摇头道:
“请大王放心,丹阳无碍!”
“吕府君已经亲至江上督舟师,严防臧霸。”
“有臣等在,必不使北虏渡江寇掠!”
孙权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
“有子衡和子鱼在,孤东翼无忧矣!”
“那子鱼所来何事?”
周鲂忙道:
“昨日大督自皖城发急信,说魏豫州刺史贾逵一部人马忽然东至夹石。”
“大督断定其后续必有大军跟随,故命令将军全琮北上石亭、挂车一线抵御,不料张婴、王崇、翟丹等将乘势作乱,全琮将军遇害!”
“截止发信之时,叛将已经裹挟二地人马投敌。”
“魏军前部不日将至皖城,或者……”
周鲂咽了咽唾沫,有些畏惧地看着脸色已经彻底黑下的孙权。
“或者什么,快说!”孙权怒声大吼。
周鲂:“或者东出居巢,截击大王车驾归途!”
咔嚓。
又一块焦木被踩碎。
但这一次却不是孙权。
而是濡须督朱桓。
……
芍陂以南,肥水之畔。
朱灵身披素麻,肃然坐于马上。
在他身前,是同样戴孝的上万魏军将士。
或于肥水上驾舟。
或于岸道上策马。
大军沿河浩荡南下,鼓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