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兴看了一眼妹妹,无奈摇头。
“关君过虑了!将门虎女嘛,当然不同于庸脂俗粉!”
麋威不难看出关兴对妹妹的宠溺,而他已经决心抱紧关家这条的超级大腿,当然是挑好话来说。
关兴闻言莞尔。
而关季姬则悄悄瞥了麋威一眼。
不过麋威并未注意到。
因为他此时目光落在了关兴腰上缠了好几圈的一段绶带。
主体为青黑色,辅以大红和暗红两色纹样,正好三色。
其下还盖住一个皮革质地的囊包。
汉代官员都有佩戴“印绶”的习惯。
既然有绶,那自然也该有官印。
而根据原主记忆,这种“青赤绀”三彩绶是六百石到一千石级别的官员所配。
“不知关君如今身居何职?”
“我尚未加冠,哪有什么正经官职,不过是在将军府内领了一个曲军侯的差事,方便统率守卫府门的军士罢了!”
关兴说着解开革囊,取出了一枚做工粗糙的铜印。
印底刻着“曲军侯”三个篆体字,
正是秩比六百石的前将军曲军侯。
“如此说来,关君尚有一曲精锐在手?”
麋威面露期待。
汉军编制,一曲下含两屯到五屯,这主要取决于屯以上是采用二二编制还是二五编制。
但一屯为百人则是确切的。
所以,关兴手中保底有两百兵。
这是足以依仗的力量!
关兴却失笑道:
“精锐早就随我家大人出征,哪里会落地我这个半吊子曲军侯手中?不过是些退换下来的老卒罢了。因为无家可归,索性留在府中看门护院,也算有个营生。”
麋威不由失望,但还是仔细问道:
“那他们熟悉守城吗?”
“当然……只是麋君,你还在担心孙权来犯吗?”
麋威知道口讲无凭,不再浪费时间,将话题转回骑马打猎。
关季姬果然欲欲跃试。
其后在关兴提议下,三人转回江边草甸,比赛一番。
汉代士人尚武,除了少数皓首穷经的“学士”,大部分士族男子都会骑马射箭。
原主麋威出身富贵,具备学习骑射的物质条件,早就弓马娴熟。
麋威只是稍稍适应一番,便凭着肌肉记忆找回感觉。
慢慢地,居然能与关兴这位“将门虎子”并驾齐驱。
然而最终拔得头筹的却是关季姬。
尽管她所用的骑弓要小一号。
但射杀野鸡野兔之类的本来也不需要多大力气,技巧与经验更重要。
最终她的猎物竟比两个大男人加起来还要多。
“麋君,且歇一歇吧!”
麋威闻声勒住马,见旁边关兴微微喘着粗气,不由打趣道:
“关君怎会如此不堪,莫不是平日只顾着埋头读书,缺乏锻炼?”
关兴苦笑道:
“麋君说反了。”
“还记得前年那场大疫吧?我那时一度垂危,后来虽然治愈,却也落下病根,骑马超过半个时辰就累得不行……所以干脆埋头读书!”
麋威闻言,脑中立即浮现建安二十二年那场横行天下的大疫。
后世史书对这场大疫的描述为“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如今叠加原主记忆,更觉惨烈。
竟连关羽的儿子也差点死掉。
也难怪历史上关兴英年早逝。
身体本就不堪,偏偏一家被孙权所灭却有仇难报,换谁不给气死?
所以,合着我的骑射技巧与身体素质也就比残血关兴强一点?
这么一想,麋威认为更加有必要抱紧关家的大腿了。
关兴虽然弱了一点,但他爸他哥还是很猛的嘛!
不然怎会有一个这么生猛的妹妹?
“令妹当时没有受到疫病波及?”
麋威望着还在远处撒欢追逐野兔的某位“汉代JK”。
“我也说不清,或许季姬天生体质异于常人吧?前年大疫我接连失去三个年长的姊妹,最幼的季姬反而存活下来。”
麋威这才恍然对方为何叫作季姬,却不见其他姐姐。
伯(孟)仲叔季,季字排行最末。
季姬也不是什么正经名字。
就是“四妹”的意思。
这个时代的士族女子只有出嫁的时候才会起一个正式的表字。
闲聊片刻,麋威故意引着关兴再次登上江堤。
此时两人所处位置比起早前稍稍偏西了一些。
从这里往南望,正好能望见连片的滩涂和江中沙洲。
其中最大的一处,名叫“江津洲”。
上面建有一座称作“奉城”的小型堡垒,又名“江津戍”。
正是江陵城外众多卫星城之一。
麋威用马鞭指着那城,图穷匕见:
“关君,我确实担心孙权,也着实不相信南郡精锐尽出之后,这些戍堡还能有效拱卫江陵。”
“除非你亲自带我走一趟,眼见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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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要大义灭亲!
关兴闻言一怔,旋即仰头大笑。
“麋君好算计!”
“也罢,总是射杀野雉野兔有些腻味了,今天就到江津上射射野鸭子吧!”
笑罢喊上关季姬和两边的护卫,直接从江堤跃入水中。
江陵往西的一段长江,水流并不急——这也是为何城西有这么多冲积滩、洲的原因。
加上时下已经进入秋冬枯水期,只要选对路线,是能够直接骑马淌过去的。
麋威忽然就明白孙权为何选择这个时节出击了。
倒不是说水浅能够骑马泅渡,节省船只。
江东从来就不缺船,真考虑渡江的效率,反而是水越大越好。
而是说,关羽这次北伐本就是沿汉水进军北上的,后勤补给基本靠船运。
一旦进入江汉流域的枯水期,运输效率就会急速下降。
不论前进还是后撤,都会受到影响。
明显是有一番算计在里面的。
关兴并不晓得麋威所思所忧,仍是一副游山玩水的姿态,兼有地主之谊,领着麋威到江津戍(奉城)内参观。
因为他本身就是关羽麾下的“曲军侯”,职位高于屯驻戍堡的屯长,并未受到阻拦。
如此走走看看了小半个时辰,麋威除了增长了一点军事见闻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是的,他今日之所以约关兴出门打猎,锻炼身体只是表面原因。
真正目的为了寻找孙权即将来犯的证据。
否则单纯依靠父辈交情,很难说服费诗;
而费诗没有证据,辩才再好也说服不了关羽。
然而仓促之间,证据怎会好找?
偏偏前世史书又是出了名的用词精炼,缺乏细节。
想按图索骥都找不到参考图的。
所以他转变思路,利用已知的结果倒推过程。
比如说,史载吕蒙白衣渡江,而关羽并非没有防备江上。
这两件事明显矛盾。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关羽防线内部出了内奸,导致防御失效。
“或许问题不是出在这处戍堡?”
正当麋威自我怀疑的时候,忽然看到关季姬倒提着两只野鸭子,凑到关兴身边耳语。
关兴起初还面含笑容。
但听着听着,笑容渐渐消失,最后转头看了麋威一眼。
有情况!
麋威心中一动,面色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