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范无忌却看懂了弦外之音。
屯田最伤害的就是江南世家的利益。
扬州孙氏,这是反对屯田推行。用排挤写出了是《屯田策》这个方案的宋时安来表明。
用手攥着酒樽,看着被集体攻击的宋时安,范无忌不知道这样的闹剧,将如何收场。
解元,你要怎么做?
在其余人哈哈笑语之时,宋时安提起酒樽,稍稍环视,把每一个人都看到后,毫不在意道:“没想到时安如此出名,甚为惶恐,多谢各位了。”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竟然滚刀肉了。
这家伙是在掩饰尴尬!
韩忠辰咬了咬牙,为他那无可选中的态度,感到了由衷不满。
装什么呢。
“司徒大人。”
起身,将一个大匣子捧起,韩忠辰在舞蹈结束后,借机起头道:“学生不知道您的喜好,也不敢在大贤面前摆弄。特用扬州堂纸,将大人所著书籍,经典名言语录,全都虔诚抄录在一册之上,以表学生如波涛之无尽敬意。并祝司徒大人,诞辰愉悦。”
“哦,所有的你都抄录下来?”孙司徒好奇道。
这倒是一个惊喜。
“只是学生知道的,努力收集的,然后全都求证过的。”韩忠辰笑盈盈道。
接着,侍女便用木盘,将盒匣子送到了孙司徒面前。
拿出厚厚的一册,孙司徒一边翻看,一边点首:“有心了。”
韩忠辰心中已然欣喜若狂,不由得相由心生了。
而他这一波‘抛砖引玉’,让其余众人,都感觉到压力和恶心。
刚考完才不到五天,他怎么准备好的?
早就想过借这个机会拜到孙司徒门下了。
其余人,虽然也连夜去寻珍贵礼物,但没有一个能够抵得上这个‘真诚’。
“不错不错。”孙司徒点首认可。
接着,便理所当然的到了礼物展示的环节。
“这是家父让学生带来的。”
但范无忌却一点儿都没有乱,依旧是风度翩翩,将礼物置于木盘上后,道:“这,是一对红玉做的马雕。”
“是何意呢?”孙司徒问。
“司徒大人的龙马精神,一直砥砺着学生。”
“哈哈。”听到这个,孙司徒笑了出来,并压了压手,“好,回去转告你的父亲,谢谢他的好意。”
“学生一定悉数传达。”
韩忠辰起的头调子太高,但范无忌用温文尔雅把画风修正过来。
这个时候就是舔,可舔也是能够不卑不亢的。
古之君子都有一个共同性:要有下限。
所以接下来,大家也就正常的送礼,加上礼貌的问候与祝贺。
从前面到后面,挨个的展示介绍。
金银玉石,刺绣正品,文芳宝物,哪怕一些家庭条件并不算好的,也尽可能的将自己能够拿出来的最好,最贵的东西献上。
这可是扬州孙氏。
司徒大人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他,看中的只有你的心意。
哪怕外地考生准备不及,但每位亚元,都奉上了最大的心意。
一直到轮到了最后的角落宋时安。
端着酒樽,中平王感兴趣极了。
看他这样子,就是算辱到这种地步,也要哄这个老东西开心咯?
其余的学子们,也目光聚焦在宋时安一人身上。
进府之前,所有人手上都拿东西了。
可这个宋时安是没有的。
在众视睽睽之下,他缓缓的,将手伸入袖中。
这人果然随性,礼物连个好看的小匣子都不配上吗?
韩忠辰,已然准备好了讥讽。
其他人,也充满了好奇,被辱到这种程度还要送礼?
直到宋时安修长瘦削的手,从袖口之中出来。
抬起双指,一枚方孔铜钱,清脆的扣在实木礼盘之上。
第32章 一文贺礼
这枚小铜钱扣在盘上的声音,在众人的缄默之下,显得尤其突出,甚至还泛起一阵空灵的回响。
就算端着木盘的侍女,都错愕的愣住,脑子一片空白。
刚才还因为这些士子孝心而老钱笑的孙司徒,眼神当即肃然起来。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这就是解元吗?
所有学子都呆滞的定住,孙家人脸色也瞬间难堪,唯有魏翊渊毫不掩饰的流露玩味,对宋时安这个小子,充满了欣赏。
此行他的目的,并不是解元。
晋王来时就跟他强调过,是为了孙谦。
这位日后孙氏的中流砥柱。
可现在,都不重要了。
解元,你将如何表演?
“一文钱?”终于,有学子忍不住的打破宁静,“解元兄的贺礼,竟是一文钱?”
见状,孙谦旁边的胡遇也加把劲,质问道:“宋兄,这一文钱的贺礼,你是当真的吗?”
“司徒大人怎么缺这一文破铜钱呢?”
终于到了发力的地方,韩忠辰笑着打趣道:“在下听说,解元兄在科考那日,闯了自家正门,惹到了令尊。故而几日不敢回家,一直到现在。”
听到这个,众人皆惊,开始议论纷纷。
“还有这种事情啊?”
“放榜后都未归家吗?”
“似乎有此事啊……”
听到这些,孙恒笑了。接着,用抬袖饮酒掩饰嘴角。
并对韩忠辰投以肯定的眼神。
“所以啊,我要替宋兄说一句话。”
面对众人,韩忠辰十分认真的‘找补’道:“宋兄他,自然不是故意消遣。或许他身上就此这一文,已然将全部拿出作为贺礼了呢?”
说罢,现场都笑了起来。
甚至包括那位中平王。
其他人或许有演绎的成分,但他是真的乐了。
解元,你要怎么做呢?
用一文当贺礼说明你很有脾气吧。
快骂这狗东西啊!
高云逸血压完全上来了,放在老家学堂,像韩忠辰这样的卑鄙小人,早就在下学的时候被人套上麻袋拳打脚踢了。
真的是孙司徒家救了你。
一文钱都给了,这个韩忠辰也就别忍了吧!
“没想到诸位对在下故事这般如数家珍。”
宋时安依旧是笑脸着回应,接着做出寻找的样子,看向那个正自鸣得意的韩忠辰,问道:“请问,兄台贵姓?”
这一句话,直接就把他脸色说的沉了下去。
来时早就有互相介绍了。
而且这宴会都开了一半,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不爽的瞪着宋时安,韩忠辰开口道:“我……”
“罢了。”
宋时安抬起手随意打断,干脆没让他开口,完全不感兴趣。
韩忠辰一下子就红了,高云逸更是噗嗤的笑了。
接着的看向孙司徒,宋时安道:“司徒大人,此枚钱币,并非一般铜钱。”
“有何特殊?”
孙司徒冷淡的问。
“此钱,乃嘉瑞三十一年所铸。”宋时安说道。
听到这个,众人开始回忆起这个年份。
但是,都太过于遥远了。
现在是嘉瑞四十九年,那个时候,大家基本上都是几岁孩童,最大的,也才三十,根本不可能清楚发生什么。
那时,也没有大事记。
“那年老朽为钟官,监制新钱。”唯有孙司徒对此印象很深。
“那一年陛下御驾亲征,大败伪齐,使朔北臣服。大虞国势,自此开始,迈入鼎盛。而陛下令那时为钟官的司徒大人,特制一批新钱,以彰显大国气象。”
拿起铜钱,宋时安将这小小一枚,展示给众人:“这国祚绵长,是司徒大人为陛下所制新钱字号。”
“而司徒大人,为宰辅十数年,以助陛下将盛世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