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问，那日朕为什么不提醒你，对吧？”皇帝反问。
太子吞咽了一口唾沫，不敢直接回应，只能小声的说：“此番，儿臣好像犯了个大错。”
你算对了算数，却没有算上人心。
这是皇帝之前说的。
所以，他早就猜到了那些世家要抱团买粮，封锁整个槐郡！
既然猜到了，为何不说啊？
早说便能早早应对呀！
爹，你别在用事情教我了，屯田要是不成，我是要倒大霉的！
“子盛。”然而皇帝却很淡定，问道，“倘若粮食凑不够，会怎么样？”
“……”太子怔了怔，接着说道，“儿臣算过，宋时安的粮食，应当只够这些人撑到明年四月，而秋收在八月中旬。”
“然后呢。”
“国库粮食已经到底，儿臣拼死也只能给他凑出两个月来。”太子说。
“那听起来很简单，只有两个月了。”
“父皇，可这是要劳作的五十万人，足足消耗两个月的粮食……不简单呐。”
太子的双眼里，已经泪水充盈了。
真的搞砸了。
强行扩大一倍规模，却低估了人心，导致屯田彻底崩盘。
之前齐国围武威，十万人围半年就已经是极限。
而现在大虞，近五十万人要硬抗八九个月……
太子不争气的掉小珍珠，仿佛他的皇位也要因此丢掉，而皇帝却始终平静，道：“然后，会怎么样？”
“屯田已经接近成功……”太子哽咽道，“最后时刻……宋时安会找世家借粮。”
“会借吗？”
“固然不会。”
“那是买？”
“也没钱买。”
“所以？”
“所以……”
太子话到嘴边，整个都定住了，就那么傻傻的看着皇帝。
………
建兴的屯田总营大堂之中。
宋时安和魏忤生正烤着火，心月也坐在一旁。
“如果真撑到那个时候，倘若找太子要的粮食依旧不够，怎么办？”心月问。
“那就只能找世家他们要了。”宋时安说。
“带兵要吗？”心月十分认真道。
“那是造反。”宋时安笑了。
“真到那个时候，也就最后一步了……”攥着拳头，魏忤生十分可惜的说道，“屯田的管理权，不得不出卖给世家勋贵。”
“那不就背离了初衷？”心月十分抵触，反问道。
“四十八万人在我们手上，两个月不吃不喝。”宋时安沉重道，“那就是四十八万条人命。”
“要是因此出现了暴动和造反。”魏忤生指向宋时安，再指向自己，“那就是我俩的人头先落地。”
阳谋。
这是皇帝的阳谋。
“太子不会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吧？”心月揣测道。
“不太可能，他肯定也不是想分权的。”魏忤生道，“让世家分走屯田果实，怎么看都是陛下想做的事情。”
“屯田，也就算成了。可是，成的又并不完美。”
宋时安抬起头，道：“要么，我们和世家和光同尘，就此停战。要么，我自己把乌纱帽摘了，引咎辞职。”
“所以，会亏的只是你们两个。”
心月也忍不住的笑了，被气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很想说，那个时候都有兵有粮，要不就反了吧？
“但现在说这种话，还早呢。”
宋时安用火钳夹着木炭，喃喃道。
就在这时，宋淦跑了进来：“府君，殿下，大人，以三倍价格收到了两万石粮食！”
众人一起的看了过去。
“原本还有人想要卖给我们，可被孙谦的人，以三倍价格收走。”宋淦道。
“可恶，同样都是三倍价格，卖孙谦却不卖我们！”心月恼了，“像这种不懂事的富商，就应该重拳出击。”
“三倍价格收走，还是定下？”宋时安问。
“定下，但说马上运走。”宋淦道。
“那就是还没走。”宋时安起身，果决道，“用四倍价格抢回来！”
此举，让众人很是惊讶。
因为四倍出资，无论多少钱，都会很快用完。
毕竟只有原来购买力的四分之一。
可他，太坚毅了。
宋淦一刻不停，直接照做：“是！”
………
“用四倍价格把粮食收走了？”孙谦傻眼了，“他疯了？”
“并且整个槐郡，不少人的粮食，都被他收走了……咱们要跟吗？”
“想什么呢，把整个孙氏搭进去也跟不起。”
孙谦直接否定，并且判断道：“他这样搞，很快就会破产！”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宋时安不仅用四倍价格将周边的富商士绅粮食收购一空。
而且，还标价五倍，收购外地粮食！
顷刻间，整个司州，甚至说钦州那边，也开了缺口，不断有粮食往槐郡运去……
第325章 倒狗末日
“五倍的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哪怕他宋时安比国库还富，也做不到五倍收粮！”
在扶郡的孙谦得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认为——fake news！
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的粮食缺口，最起码有一百万石左右。
要堵上这个缺口，还用五倍以上的价格，也就是说需要原本五百万石的粮价。
宋时安要是能够堵上这个缺，那他就是国库。
要是国库能轻松堵上这个缺，那压根就没有到需要屯田这一步。
更别说什么那区区四千金了。
“贰堂，这是真的。”主薄知道这话他不敢相信，于是十分笃定的说道，“这消息已经传到四处，甚至说钦州那边的郡县，也把粮食往这边送了。”
“他买粮的钱给结了吗？”孙谦问道。
“是的，这槐郡的粮食钱都给结了。”主薄道，“还有些跟您约定好的大人，也偷偷把粮食四倍卖出去了。”
盟军叛变这种事情，虽然让人生气，但孙谦也明白一个道理——天下熙攘皆为利来。
原地发财，资产爆炸提升的机会没有人能错过。
可关键在于，
“四倍的价格，他们收到钱了？”
“贰堂，是先给钱，再交粮食。”
“……”愕然的坐在位置上，孙谦还是没有搞懂，“真要这样花下去，他那四千金，或者说再从哪搞来的钱，也应该马上见底。”
想了一百遍都想不通。
他如何能够撑得起，如此大的一个盘子。
难道说是造假币？
这玩呢。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官吏进来禀报道：“贰堂，四位富户老爷前来拜见，十分着急。”
“已经来了？”孙谦皱起眉头。
“是的。”
“好，让他们进来吧。”
“是。”
在衙门里的孙谦和主簿面面相觑。
虽然他不是太守，可因为背后的家族强盛，所以此时整个扶郡，皆在扬州孙氏的掌控之中。
谁真正做主，当地的世家富商也懂。
很快，四位丝绸袍子，锦帽貂裘的富贵男人进来，对孙谦行礼：“我等，参见孙公子。”
“诸位如此着急，是有何事？”孙谦坐在位上，问道。
“大人，您不是说孙氏要收购回我们这些粮食的么？”其中一人问道。
“当然，孙氏承诺的事情必定会实现。”孙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