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哥出生入死这些年，连官儿都不升一下。”
“我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农家子，难道就真的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吗？”
“我不服！”
众人纷纷出言，顺着方羽的意思表达自己的看法。
“我出去一下，你们好生照顾受伤重的兄弟。”
“没问题，大哥，你看我都可以自如走路了。”
大牛拍着胸脯应了一声，还逞能的以正常人的脚步，走了一圈。
不想，越走脸色越白，额头都冒出冷汗出来。
“得了，别逞强了。”
方羽眉头一皱训斥了一句，上前将其扶住，扶到一边休息。
大牛讪讪一笑，低着头，脸色涨红。
“大哥，大牛也是不想让你担心。”
二虎叹了一口气，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们能够走动，多亏了五气归元丹。
这种高级玩意，硬是缩短了他们的康复期限。
“我出去看看，你们给我老实待着，别乱走。”
方羽再三叮嘱，转身就出了罪营大门。
他开始有意无意的观察随军游商地段，以及四方城墙的弓箭手布防问题。
思考着，该用何种手段才能突围？
不知不觉间，方羽来到尽头，亦是瓮城口的悬赏告示前。
此刻，城门口密密麻麻排满了人群，足有数百人站在“奴仆”告示一处案台前画押。
从此失去身为“人”的一切，包括自由，尊严，荣誉，成为世家权贵的走狗。
“我准备去司马家，听说他家开出的条件是月俸三千钱，朝辰晚亥。”
“萧家也不错，虽然月俸也是三千钱，朝卯晚戌。可他们招募马奴，正好和我骑兵职业对口。”
“其实吧，去酒泉女君家做个朝辰晚戌的庄园家丁也不差，至少还是吃皇粮的。”
方羽闻声看去，只见身旁有三名老卒，有说有笑的分析着几大家族的优劣，毫不在意他们这是在卖身。
“看什么看，你也不是来当奴仆的？什么眼神啊，这是？”
其中一人似乎注意到方羽的目光，先是眼眸有些闪躲，可随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大声训斥。
“我炎汉正卒，岂能甘为仆从。”
方羽见此摇摇头，说着就准备做事。
他明着看悬赏，暗地里则是观察布防情况。
“你什么意思？装什么装！难道你不是罪兵吗？”
“就是，我马上就是司马家的家丁了，你一个罪兵也敢轻视我？还不快滚！”
“是啊，能够成为世家的奴仆，可是我们的荣幸，你区区罪兵还敢在这狗吠，呸。”
第13章 老兵之殇
原本欲走的方羽，听着这般不堪入目的咒骂。
一股无名怒火顿时涌上心头，反转冲上去左右手猛然掐住二人脖子，直接将其按在墙壁上怒斥。
“只有战死的炎汉士卒，没有做奴仆的炎汉士卒！”
“你们的骄傲呢，你们的荣誉呢？”
“你们真是丢尽了我炎汉士卒的脸面！”
就在他愤怒的大吼之时，周边卫士迅速闻声赶来。
唰唰..
瓮城上大量弓弩手立刻神色警惕，直接将弓弩对准城下，时刻准备镇压。
“住手，你想干什么！”
守备城门的百长，扬眉怒声，立刻带人围过来，警告方羽。
“呼..”
昨日来自王家祖地的信息，阴山之战的阴谋，权贵的压迫，罪兵的身份。
这一切，早已让方羽心中压抑了太多的怒火。
嘭嘭..
他只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脑海里涌现出一股毁灭一切的欲望。
可征战多年的冷静和理智，最终让方羽松开了双手，只是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两个准备卖身的老卒。
“哈哈哈，骄傲，荣誉？”
“我们已经是罪兵了！”
“罪兵，你懂吗？”
“我们已经没得翻身了，我们已经被完全抛弃了！”
“狗日的炎汉士卒，狗日的，狗日的！”
两名沙场老卒，神情异常激动的大吼，原本强作欢笑的伪装彻底被无情扯下。
噗通..
其中一人跪在了地上，双手无助的捧住脸庞，泪水止不住落下，发泄般的怒吼道。
“我可以死，我可以守住骄傲和荣誉。”
“可我的父母，可我的亲人，他们若成为罪兵家属，将会成为乡中的笑料，终生遭受乡人鄙夷。”
“我不能..我做不到..”
“爹..娘..”
“孩儿不孝，孩儿没用..”
“孩儿就该死在阴山的草原上..”
“啊！啊！啊！！！”
癫狂的吼叫响彻整个城门..
泪水从这排列的数百老兵眼眸中滑落，没有人嘲笑，没有人鄙夷。
因为他们都是罪兵，他们都无法面对罪籍带给家人的耻辱..
哪怕成为权贵的奴仆，哪怕失去自由，尊严，骄傲..
方羽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脑海中闪过了家中的老父母，闪过了正在读书考鸿卢学院的弟弟，想到了年幼的妹子..
原本升腾的怒火，转为了悲凉。
“哈哈哈..”
“哈哈哈！”
“吼！”
方羽仰天咆哮，浑厚的声音震慑整个瓮城兵卒，一股无形的悲伤渐渐扩散开来。
这一刻，不管是罪兵，还是卫士，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
方羽宛如猛兽般的咆哮，身上的散发的浑厚气势，很不对劲，很不正常。
“这股气势..好熟悉..”
“他到底是谁？”
罪兵们忽然群体回忆起昔日征战沙场的峥嵘岁月，闪过那些年奋勇当先，保家卫国的片段。
一时间红着眼，木木的看着方羽神色悲凉的离去。
蓦然间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心头涌现一股熟悉的感觉，不知不觉。
原本准备甘愿当奴仆的老兵们，有大半犹豫了！
他们本能的意识到了什么，返身静静的跟在方羽身后。
方羽依旧沉浸在内心的思想争斗之中..
昨日在王家祖地，他已准备鱼死网破，只要队友们伤势一好，便准备摊牌。
可今日听到了这些老兵的话，一直被压在心底里下意识回避的问题，全部涌上了心头。
自己的爹娘，弟弟妹妹，还有袍泽他们的爹娘，他们的兄妹..
难道，真的要将他们都拉进无底深渊来吗？
他要做的事情，一招不慎，必定连累亲族！
方羽精神有些恍惚的走在随军营地的街头，身上时而散发一股凶恶的无畏气息，时而又陷入悲凉的绝望..
直至眼前突生变故，将其惊醒。
“哎呦，这不是当年突袭匈奴，生擒一名百夫长，屡立战功的聂伍长吗？”
“怎么被贬为罪兵了？”
“呦，我看看手上拿着什么玩意？金疮药？呵呵..”
“叫一声爷爷，我这里还有一瓶上好的气血丹，送给你如何？”
“哈哈哈..”
两名昔日的炎汉同僚，围住一名落魄的青年老卒。
还抢过他手上的一包金疮药，当着面就要撕破..
“还给我！”
聂伍长面露焦急之色，伸出手哀求道“这是给三奎准备的！”
“他受了严重的外伤，现在急需丹药，看在都是昔日同袍的份上，还请..”
两名炎汉正卒脸色一变，一名高大士卒面露怒色，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街头，一道深红的五指痕迹印在聂伍长的脸上。
整个人更是被巨大的力道打翻在地，面露悲愤之色。
这一幕让方羽停下了脚步，也使周边的罪兵和其他炎汉士卒瞩目，默默地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