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楚霸王,被围垓下 第50节

  没错,就是可怜。

  身为当世有数的无敌猛将,却明显脑子不够用,被项昌、陈平这等聪明人给玩弄手掌之上的可怜。

  项昌一声唿哨,带着一千骑就此绕过了英布军,尘土腾空如龙,蹄声滚滚如雷,向着西南方继续扬长而下。

  “九江王接下来会作何选择,真会将九江封国全部夺取吗?”远离了英布军营垒,回头遥望了一番,周殷在马背上对项昌询问道。

  项昌扬鞭大笑:“不是他会不会上钩,而是他一定会这么做。随何一死,他彻底失去了与汉营媾和的可能,汉营就怕也不会老老实实遵从原先约定,将半个九江王国划拨给他。如此一来,想要得到九江王国,只有硬桥硬马自己打下来了。你没有看他刚才眼神想要吃了我?我这一箭,将他的半个九江王国给射没了,心下就怕对我恨不得食肉寝皮啊。哈哈哈,为什么我看着他痛恨我入骨,却又干不掉我,还不得不对我俯首的神色,是这么的快意呢?”

  周殷暗暗苦笑:你还真是旧恨难忘,英布不过当年背叛了你父王,你就可着他玩弄,不将他玩残不罢休是吧?

  项昌笑容一收,冷然道:“这个只顾眼前、利令智昏、首鼠两端的蠢货,不识好歹,不知道我这是在救他老命。当日陈平游说他所言,不过是缓兵之计,让他早日退出战场,便于韩信腾出手来与孔熙军合力围歼父王的中军。要是我们大楚一灭,他即使坐拥九江之地,就能安稳吗?最终还不是被刘邦给收拾完蛋?”

  说着项昌不屑吐出一口唾沫:“接下来随便他如何去夺取九江之地,与咱们无关,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张良一路颠颠簸簸抵达寿春,已经是十几日后。虽然有了“清毒药”,伤势日渐好转,然而每日赶路,被马车颠的死去活来,得不到安稳休养,加上原本就体贵虚弱,反而越发憔悴了。

  坐镇寿春的大将军吕泽接到通报,忙亲自出府迎接。

  吕泽身躯高大,肩膀宽实,脸庞方正,棱角分明,年纪比刘邦略小,也已年过五旬,却依旧充满了男子的威武气概。

  见张良神色萎靡,吕泽大吃一惊,顾不上寒暄,忙亲自上前将张良扶进府邸,一边用询问眼神看向了旁边护送的雍齿。

  待进入府内,吕泽已然得知张良来意,就要让侍女伺候张良去为贵宾准备的侧院雅室洗漱、饮食、安歇,待张良休养好精神再说,那知张良一把拉住他,恳请一间静室,要与他先商讨事情。

  吕泽见张良坚决模样,只得无奈答允,让侍女伺候雍齿先去休憩,跟随的兵士自然也有人接待,继而亲自扶了张良,来得府邸正厅内,将张良让到上首跪坐下,自己陪在下席。

  张良在汉军阵营中地位极为特殊,不仅汉王刘邦对之颇为尊重推崇,其余跟随刘邦起兵造反的重将臣僚也都对他极为敬重,其中自然也包括吕泽。毕竟张良抛却自身谋略出众不说,仅仅原韩国顶尖贵族世家的出身,就足够他们这些世代泥腿子们仰望了。

  “军师请看,目前我镇守九江之地,共督五万军。其中寿春作为核心大本营,留有三万。其余两大重县六县、城父县,由陈豨、蛊逢各领一万军坐镇。”

  吕泽命人张挂起旧楚之地九江国的地形图,对张良详尽解说道,顿了顿,又道,

  “仅仅凭借我们五万军,又是外来的汉军,想要掌控住整个九江王国,显然短时间内难以做到尽善尽美。我将整个九江王国所有贵族世家的家主,都召集到寿春,一番利害陈说后,这些家主纷纷表示投诚我汉营,不仅帮忙出兵维持秩序,更将家族嫡子送来为质。故而如若霸王前来倒也罢了,仅仅是项昌小儿前来,只能徒劳无功。”

  张良一边用侍女递过来的热毛巾用力擦着脸颊,努力消除着身上的困顿疲乏,一边看着旧楚地形图,缓缓颌首。

  项羽自立霸王,建立的西楚,东控齐地,北迫燕赵,西临三辅,疆域广阔,可谓是占尽地利。至于楚国旧地,是他西楚的大后方,堪称腹心之地,因而被他一分为三,分别为衡山、九江、临江三地,封给了反秦阵营中出身楚地、先天得他信任的将领吴芮、共敖、英布三人。

  其中吴芮在起兵反秦之前,就被秦国封为番君,是鄱阳一带无名有实的一地诸侯,因此被项羽封为衡山王,也是顺理成章。

  至于共敖,是项籍所立的楚怀王熊心的柱国,与项籍、项羽叔侄关系都极为密切,在大楚阵营中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佬,被项羽立为了临江王。

  英布是纯粹的项羽下属出身,最得项羽信重,特意将最靠近西楚的九江之地封给了他。

  “大将军休要怪我太过急迫,垓下一战结果,想必大将军已经接到通报,汉楚重新进行对垒,因而当前楚地绝不容有失。”张良看着吕泽,面色温和,语调恳切的道。

  张良对吕泽也是极为熟悉,不仅因为吕泽是刘邦大舅哥,更因为吕泽,确切说应该是整个吕氏家族,在刘邦起兵先反秦后反楚的造反过程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重要性即使萧何这等功臣也是难以比拟。此外吕泽统兵作战能力在刘邦阵营也是一等一的强悍。

  历史上,司马迁对吕氏家族的定语,是“发兵佐刘邦定天下”。这个“佐”字可谓用的精准至极。

  刘邦开始造反时,吕氏家族就出钱粮、募兵士、买战马,倾家支持,堪称刘邦起家的第一桶金。在满天下征战过程中,作为吕氏家族代表的吕泽,也一直都是作为独挡一面的大将,为刘邦东征西讨,打下了大片疆域,立下了赫赫战功。像刘邦帐下的猛将陈豨、靳歙、丁复、傅宽、蛊逢,以及汉立后因功封侯的博成敬侯冯无择、卤侯张平、成阴夷侯周信、阿陵侯郭亭等,其实都是出自吕泽麾下。

  此外彭城一战,刘邦被暴怒的项羽引三万骑千里奔袭一举清空家底,仓皇西逃,也是自彭城一口气逃到了吕泽带兵驻守的下邑,才堪堪稳住阵脚。当时吕泽要人给人,要粮给粮,要钱给钱,加上刘邦自己收拢溃败的汉军士卒,才得以最短时间内重振声势,东山再起。

  可以说当时要没有吕泽,也就难有后面成皋之战汉营与楚军长达两年半的漫长对垒。

  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也许应该说正因为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加上吕泽为代表的吕氏家族太过强盛,要兵有兵,要将有将,要钱有钱,要地盘有地盘,封王甚至比韩信还顺理成章,引起了刘邦的深深忌惮,一直对吕泽这位吕氏家族掌门人的态度都是信任中带着提防。

  吕泽何等聪明,看透了刘邦心思,面对刘邦或明或暗的打压,识趣的主动退避,将军队及麾下能征善战的将领都交给了刘邦,对于刘邦的任何指令也是不打折扣的执行,很有逆来顺受俯首景的意味儿。

  张良这位汉营军师冷眼旁观,看透了吕泽的真正心思,对他的聪明大为赞叹。

  当前坐镇寿春的,除了吕泽,吕氏家族再无别人,像吕氏家族的另一位头面人物、吕泽的亲弟吕释之,以及吕泽儿子吕台、吕产,吕释之儿子吕禄等二代,全部派往汉中保护吕后与太子刘盈。

  这般做,第一避免再闹出吕后被项羽擒获的乌龙,二来人家这是将家族未来压在了汉营的第二代身上,不与刘邦这位一代较长短了。只要能够确保刘盈与吕雉的安全,确保刘盈能够顺利接班,人家家族的基本盘就稳了。

  一个能力出众的聪明人,这是张良对吕泽的评价,无疑也是极为贴切。

  当前乱世,无论是有能力的人还是聪明人,都如过江之鲫,但两者兼备,可就是少之又少了。

  而这,也可看出吕泽老爹是何等的不凡,不仅眼光毒辣,敢于将容貌姣好出身良好的花龄女儿,嫁给刘邦那在当时堪称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流氓,更培养出了吕泽这等出色的接班人,可见绝非易与之辈。

第105章 破局之地

  闻听张良恳切话语,吕泽点头,旋即微叹道:“我眼下还顾不上项昌小儿,汉王传信来,垓下之战为了英布能够早退却,答允他将九江之地割一半给他。而今英布引军不日就将抵达,我正考虑割给他那一半。”

  张良闻言,略一沉吟,双眼灼然一亮,断然道:“既然决定要拉拢英布,就直接将九江之地全给他。只有一个条件,要他与楚营一刀两断,接下来不允许支援垓下楚军。以英布自私自利性情,绝对会同意。如此也将你麾下五万军抽出,尽快赶赴垓下,参加围歼楚军。——眼下谁在英布军中,立即传信他,以此条件去与英布谈。”

  听着张良的谋划,吕泽略一思忖,发觉极妙,如此一来将稳住了英布,二来自己这五万精兵一旦投入垓下,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而只要覆灭了项羽楚军,英布还不是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以他对妹夫刘邦的认知,是绝对不会忍受诸侯王存在的。

  吕泽却又想起一事,踌躇道:

  “大王谒者随何一直在英布军营,前番游说英布叛楚投汉就是他。六七日前传信,说英布对于重新投汉颇为意动,只是手下将领颇有不同声音。但自那以后,随何再无音讯传来,近日听城内商贾传言,他们在返回寿春途中与九江军做过生意,说随何已被英布斩杀军中。”

  张良眉头紧紧皱起,叹息道:“就知道此反复小人靠不住,既然如此,这一半九江封地也不能给他。不仅如此,还要将他挡在九江之地外。只要他进入不了九江之地,获得不了补给,几万大军分崩离析指日可待。”

  听张良冷冽的话语,吕泽精神一振,这与他所想不谋而合,旋即又犹豫道:“可是英布身上有汉王令信,一旦他带着令信前来讨要怎么办?”

  张良低头喝着温汤,没有说话。

  吕泽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心下苦笑:就是让自己背锅呗。以自己不同意为由,将英布拒之门外呗。

  “以军师之见,项昌小儿想要收复楚地,会不会与英布合流而来?”吕泽想起张良来意,动问道。

  张良摇头,起身看着旧楚地图,一脸深思道:“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英布突兀杀掉随何,就怕与这小子脱不了干系。因为如果我是那小子,就会这么干,首先让英布与大汉彻底决裂,再无复合的可能,如此将大将军五万军给拖住,无力北上垓下。至于收复楚地的破局之地,我只会选择这儿——”

  张良手掌轻轻拍在了地形图上一处位置,吕泽一看,却是共敖封地临江王国。

  “九江之地有大将军你坐镇,即使英布前来争夺,一时间也难以决出胜负,自然也就无法支援到垓下楚军。至于衡山王吴芮,与我关系甚好,背叛项羽改拥汉王,意志坚决,不是他短时间能够说服。因而他所能选择的,只有临江王国了。特别是汉楚垓下大战,临江王国一直保持中立,按兵不动,在他看来,是值得去争取一番的。”张良面带冷笑,“眼下我们在临江王国出使的是何人?临江王态度可有松动?”

  被张良一剖析,吕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忙道:“当前在临江王国出使的是叔孙通。根据他传信而言,临江王国内分成数派,争论不休,临江王迟迟不能决定。”

  “是那个老儒生,有他在,阻止项昌应该无虞。”张良长松了口气,身躯一矮,软软歪坐在席上,连跪坐都坐不了了,抚摸着胸肋的伤口,怅然苦笑道,“我是去不了了。我原本打算见过大将军后,要一支使团,自己亲自前去走一遭,只是自这具身躯情形看,就怕不等走到那儿,要先死在半路上。”

  吕泽吓了一跳,连大力安抚他,恳请他留下来帮助自己对付英布,可不敢让他前去临江王国。张良对于刘邦的重要性吕泽无比清楚,万一跑去临江王国,在项昌手下有个长短,他可没有法子与刘邦交代。

  “叔孙通在临江王国可有什么得力人手?”

  “他自我这儿押走了数车金贝绸缎等重礼,带着几十名弟子充作使者团,得力人手倒是不多。不过他称已将临江王国大将军黄极忠给说服了,偏向投靠我汉营,在人手力量方面应该是足够的。”吕泽知无不言。

  “很好!就知道这老家伙还是靠得住。”张良面色赞许,旋即眼神低敛,一抹儿厉色闪过,“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请大将军派遣兵将,在要害城池设立关卡,进行封锁,截杀项昌一行。不过以他的精明,就怕半途截杀难以获功。劳烦大将军传信叔孙通,让他做好万全准备,项昌在临江王国一冒头,不要惧怕得罪临江王,立即不惜一切代价将之杀掉。此子,断不能留。并且明确告诉他,就说是我所言,他,只有一次机会。”

  说到最后,过于激动之下,张良急剧喘息起来,趴身软席上良久方平复下去。

  吕泽面色大讶,自张良语气中敏锐听出了几丝焦躁之意,没有真正见识到项昌过人之处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张良这么重视一个敌手,那怕当年纵横天下堪称无敌的霸王也没有让他这般郑重以待。

  “那项昌小儿,有何殊异之处,何至于让军师这般看重?”吕泽忙上前又递了一块热毛巾,忍不住动问道。

  张良瞥了吕泽一眼,苦涩道:“大将军远离垓下,对那小子所知不多。我就怕还不够看重,只恨我不能亲身前往临江王国,此子之可怕比之当年范增有过之而无不及。垓下一战助项羽将倾覆形势给稳住,没有被我们一举覆灭,项羽对他比之当年范增还要信重,堪称言听计从。最为关键的是他与项羽还是父子关系,陈平都尉的离间计也没有施展余地。原先以为不多久项羽就会故态复发,再次变得狂妄自大,哪知道也许是被汉王屡屡爆打的缘故,居然性情也大为转变。”

  听出张良语气中的不甘,吕泽眨着眼,大感匪夷所思。

  张良这时吃力抬起头,盯着吕泽,语气幽幽的道:

  “我知道大将军心有不满,靳歙、傅宽等数将死在了垓下城北。但是我起誓,这并非汉王本意。眼下处于覆灭楚营最紧要关头,我们汉营一方一定要同舟共济,一旦被项羽给喘息过来,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吕泽面色一变,“腾”站起身来,背对着张良,负手看向了墙壁上挂着的旧楚地形图,默不作声。

  “我知道大将军也接到了项羽册封为王的诏令,眼下大将军万万不可行差池错。以大将军的聪明,想必也看得出那不过是项羽的缓兵之计,用意就是扰乱我大汉阵营。大将军要是真个信了,也就中了他的计策。”

  吕泽身躯枪杆般动也不动,心下却是雪亮:张良抱伤前来寿春,果真目的不纯,固然有针对项昌、英布的因素在,但很大一部分原因恐怕也是帮刘邦看住自己,让自己不至于手持项羽册封为王的诏令,跑去咸阳就任秦王。

  告别了九江王英布,项昌带着一千骑军直奔临江王国而去。

  在项昌要求下,一路上昼伏夜行,并且尽量避开郡县,专挑乡野村庄小路行走,躲避可能遇到的追击与截杀。

  对于项昌的小心,周殷大不以为然,毕竟眼下郡县间的道路都是极差,更遑论乡野间的小路,并且还是晚上行走,骑兵根本疾驰不起来。

  项昌却是执意如此,对周殷解释道:“对于敌人,我们宁可多防备一手,也不可心存轻忽侥幸。汉营中像张良、陈平,就怕眼下都推测出我要前往临江王国,如此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而不沿路追截?”

  周殷愕然,睁着那双闪烁着单纯光芒的老眼:“他们能推断出你的行踪?他们是神人不成?”

  项昌干脆道:“很简单,我设身处地,站在他们角度上能够推断到,没有道理他们想不到。”

  周殷被他给绕晕了,感觉头皮好痒,有些脑子不够用的感觉。

  与张良推断一般无二,项昌此番前去临江王国,就是企图游说临江王易帜支持大楚。垓下局势想要彻底盘活,首要就是能否将旧楚之地给收复回来;而能否收复旧楚之地,首要又在于能否成功游说临江王。

  项羽所封的临江王共敖,已经于前年病逝,而今继任临江王的是他的儿子共尉。项羽当时看重共敖是旧楚贵族出身,并且对自己忠诚有加,故而将之封在临江,倚为“南天一柱”。

  共敖病死后,换成他的儿子共尉,这根“南天一柱”就有些摇摇欲坠之势了。

  对于这位新临江王,他的很多秘之操作,让项昌这位自诩聪明之人都大呼“看不懂”。比如眼下汉楚相争,谁都看得出两者必有一胜,那么作为一方诸侯只能择一而投。然而出乎全天下所有人的意料,新临江王共尉就偏偏选了第三条路,中立。

  在前世历史,汉楚双方打得死去活来,脑浆子迸溅,临江王共尉愣是一直固守封国,推说耳聋眼瞎,缩头不动,两不相帮。待垓下一战大楚覆灭,大汉得有天下,按理说共尉应该识情识趣投诚汉营吧,那知再次出乎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这位临江王还是抱定老一套,固守封国,负隅顽抗,拒不投降。

  对此刘邦自然不会惯着他,立即派遣大将靳歙率军将之一举荡平,共尉被活捉,押送到雒阳斩杀,至于王国内的柱国、大司马、大将军等等重将臣僚,全部俯首投降,无一殉国,甚至连给共尉收尸的都没有。

  其中最惹眼的还是大将军黄极忠,投汉后,跟随刘邦平定韩王信、九江王英布,跟随周勃北征马邑、楼烦,逢战冲锋在前,力战不退,功勋卓著,最后被汉封为了邔侯。

  由此可见共尉的中立之策,是如何不得人心。

  回想着共尉的所作所为,让项昌不由想起了前世历史上朱元璋对张士诚的评价——器小!

  朱元璋说张士诚骨子里就是个小商人,虽然占据富庶之地,但野心其实并不大,所图的不过是一个安稳富足的日子。

  这却是与当前的共尉高度重合。

  项昌遥望着临江王国的方向,连连冷笑:共尉,这是乱世,人人都奋力挣命的乱世,不是让你关起门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小日子的太平盛世。何况而今你能够得以坐拥一地,安享富贵,根源来自于那儿?受我大楚之封,我大楚有难却龟缩不冒头,这等白眼狼的行径可是不可取。既然你不想体面,那本公子就亲自前来帮你体面。

  “你说临江王国当前分成了三派,大将军黄极忠极力支持投汉,大柱国伯丕与你向来关系友好,有可能争取到我们大楚阵营,最得临江王信任的大司马樗里错则主张保持中立,汉楚两不相帮。那樗里错你可了解,有没有争取过来的可能?”项昌动问道。

  周殷摇头:“那老贼是共尉新提拔的心腹臣僚,与我并无旧情。据我投放在江陵城内的探子,以及收买的临江王国臣僚的反馈,都说这老贼极为固执,不是言辞能够打动的,轻易不会改变主意。”

  项昌轻轻挥舞着马鞭,默然半响,冷声道:“两虎生死相博,一旁的野狗却保持中立,真不明白是谁给他们君臣的勇气?”

  “临江王国大柱国伯丕,想要见见您。”周殷窥觑着项昌脸色道,心下却是颇为惭愧。

  原先他口口声声对项昌说,伯丕是自己至交好友,在反秦时同归属项梁统御,情谊深厚,绝对能将之拉到大楚阵营。那知眼看要抵达临江王国了,多次传信给他,这老家伙瞻前顾后,顾虑重重,迟迟下不了投楚的决心。

  项昌对此倒是颇为理解,点头悠然道:“人家这是想看看我父子值得不值得继续投资喽,也是人之常情,他想在何处会面?”

  “那老家伙在江陵城外有一座庄园。”对项昌性情已然颇为了解的周殷,对伯丕推三阻四迟不决断的行径大为着急,而今见项昌答允,方暗松了口气。

  不日后,一行人安然抵达临江王国边境。边境上有一支商队已经在等待了。一千骑军分出了一百精骑,改换衣甲,充作商队护卫骑兵跟随离去。

  剩余九百骑军随后越过边境,进入临江王国疆域,向都城江陵城赶来。一路上一支支商队不断汇合过来,一千骑军就此不停分流。待最后一百骑兵与最后一支商队汇合,这一千骑军如同融入了大海的水滴,就此凭空消失不见了。

  周殷作为旧楚之地首屈一指的大贵族,又被项羽任命为旧楚之地最高长官,手中掌控的力量堪称惊人。虽然叛汉复归于楚,在旧楚之地明面上的力量被吕泽给清扫一空,暗中却依旧有不小的力量可用,比如眼下的这些商队。

  这些商队可都是真实存在的,归属于他周氏家族的偏支或者附庸,经年往来各地做生意。

  在距离江陵城还有数十余里时,通往江陵的官道上,项昌与周殷所在的最后一支商队,忽然拐了一个弯,斜刺里向着一座绵延的小山走去。不多久有十数名骑兵迎来,引着车队循着蜿蜒的山路,最终抵达一座遮掩在重重古树中的庄园前。

  出乎项昌与周殷意料的是,接待他们的居然是大柱国伯丕的长子与长女,年纪两旬左右的贵公子伯历,以及十五六岁模样、姿容绝色的贵女伯阎。

  伯历显然知晓项昌与周殷身份,执礼甚恭,丝毫不敢怠慢,再三道歉,言说父亲在都城江陵被临江王临时征召问事,眼下正坐车紧急赶来。一边说着,额头一层细密汗珠渗了出来,神色间大感惶恐。

  反倒是贵女伯阎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在旁边查漏补缺,礼数不失,期间甚至多次眼神直直逼视于他,毫不畏怯,极为大胆。

  看着这两位贵公子与贵女,周殷面色沉了下来。

  项昌不动声色,心下也是冷笑:这位伯丕柱国,是将自己这位大楚未来君王,当作来上赶着哀求的合作者了?

  项昌可是堂堂大楚的长公子、后将军,这两个身份的任何一个,即使前往临江王国,也是足以让临江王这位一地诸侯亲自出城迎接的。而今来伯丕这位小小临江封国的小小柱国的庄园拜会,已经足够纡尊降贵,伯丕这位主人居然没有在庄园等候,居然刚自江陵往此地赶,简直太过匪夷所思。

  周殷眉尖一挑,勃然作色,就要张口怒斥,却被项昌摆手拦下。接下来在伯历公子与伯阎贵女的引导下,项昌来到了庄园深处的一座雅室。

  项喜带着一干护卫骑兵衣不解甲,兵不离身,护持在雅室周围,确保项昌安全。至于马匹,则派遣出几名骑兵亲自去饮喂与看守。

  将兄妹两人挥退,项昌见雅室内备有温汤,就解开衣甲好好洗漱了一番,然后换上了一身衣袍,跪坐在软席上,一边拿起一卷帛书专注看起来,一边静静等待那位架子甚大的伯丕柱国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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