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最爱的老师。
是父皇临终前,托付给他的,大明的擎天玉柱。
他看着老师,老师看着他。
那一刻,没有后来的猜忌,没有后来的对立,只有相依为命的温情。
天幕的画面,到此为止。
那风雪中的背影,那殿内的对视,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随即,屏幕再次变回了之前那茶馆闲聊般的论坛模样。
【明明小时候正统皇帝跟老首辅是这么的和睦,为什么朱祁镇长大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为什么?
朱元璋看着天幕,看着那个曾被他怒斥为“败家玩意儿”的重孙。
他也不懂。
有这样一个愿意在漫天大雪中,独自一人来见你的老师,有这样一个为你朱家江山呕心沥血近百年的孤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自古以来,皇权与相权都是对立,何况是木正居这种超级元老。
六朝啊是什么概念!是活着的帝国图腾!当一个臣子成为传奇本身,他的存在,就是对皇权的无声挑战,哪个皇帝睡得着觉?】
【何况其实最关键的就是木正居的外号叫什么,叫做大明第一背锅侠!】
【没错!永乐爷要打仗,花钱如流水,谁来从牙缝里省钱?木正居!这不得罪人?
宣德爷要改革,要动既得利益集团的蛋糕,谁去做那个恶人?还是木正居!
还有最初的那个南北分卷,不也是得罪那些南方大省的活?】
【他把所有皇帝想干,却不方便干的脏活、累活、得罪人的活全干了。
皇帝们个个是圣君,骂名都让他一个人担了。】
【等小皇帝长大了,想亲政立威了,不拿他这个天下人眼中最大的“权奸”开刀,拿谁开刀?】
【何况还有宦官的谗言,太后的枕边风。一个青春期叛逆的少年皇帝,遇上一个把他当成未来圣君来培养的严师,简直是天雷勾地动。
木正居想教他如何驾驭这个自己亲手打造的超级帝国,可惜,朱祁镇只想证明,他不需要任何人教。】
这段话,更是让朱元璋一阵胸闷。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画面。
一个严厉的老师,和一个叛逆的学生。
可这学生,是皇帝。
老师的下场,可想而知。
【永乐大帝三代再配鬼相木正居,几乎把五代人该做的功绩都给搞完了。
开疆拓土,打得周边百年不敢抬头;改革内政,把大明打造成了超级帝国。】
【功劳太大了,大到后世之君,无功可立,无事可做。】
【而且像木正居后期谋划的,早已超出了一个时代的想象力,谁都理解不了木正居。
如南下除倭,东进大陆,这种神话般的蓝图,在当时所有人看来,就是老糊涂,就是祸国殃民。】
【所以,当传奇不被理解时,他就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这一番分析,让奉天殿的文官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功高盖主。
木正居的功劳,已经不是高过了主子,是直接高过了好几代主子。
他把路都铺好了,把楼都盖完了,后来的皇帝,只需要按时收租,当个盖章机就行。
可对于一个有野心的皇帝而言,这才是最不能忍受的。
就在众人以为,这便是木正居悲剧的根源时,天幕之上,又弹出一条截然不同的评论。
【楼上说的都有道理,但都忽略了最核心的一点。这恰恰证明了,木正居,是一个忠诚到让后世所有史官都感到匪夷所思的万古孤忠。】
【你们知道吗?朱瞻基在死前,面对着一个年幼的太子,和一个权势滔天的木正居,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决定——不杀!】
【要知道,后世史官在评价木正居当时的权势时,曾颤抖着笔写下一句话:他让司马懿看起来,都像个忠臣。】
【换句话说,他比司马懿本人都更像司马懿!】
比司马懿都像司马懿???
这句话,直接沉默了在场所有人。
司马懿是什么人?
那是权臣的终极形态,是篡位的代名词!
说木正居像司马懿,已经是极高的“恶评”了。
可天幕却说,木正居当时的权势,让司马懿都显得像个忠臣!
这说明,他当时所拥有的权势、威望、以及对整个帝国的掌控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的司马懿!
他若想反,只需一念之间!
朱元璋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他死死盯着天幕,等待着下文。
一个权势滔天,甚至超越了司马懿的臣子。
而面对他的,是一个即将驾崩的皇帝,和一个年幼的太子。
这是最完美的篡位剧本!
老四的孙子宣德皇帝朱瞻基,他会怎么做?
他敢不杀吗?!
【接下来登场的,是堪比白帝城托孤埋伏八百刀斧手的宣德皇帝朱瞻基托孤名场面!】
第50章宣德托孤,刀斧手竟是为堡宗准备的!
宣德二十三年,春。
乾清宫内,暖炉烧得极旺,浓郁的药味却怎么也驱散不尽。
龙榻之上,刚过五十的宣德皇帝朱瞻基,面色蜡黄,不住地剧烈咳嗽着,每一次起伏,都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传……”
他虚弱地抬起手,声音嘶哑。
“传太傅,木正居,速速觐见。”
内侍领命而去,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朱瞻基挣扎着,从枕下摸出了一卷早已被摩挲得边角发黄的明黄卷轴。
那是他爷爷,永乐大帝留下的遗诏。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遗诏上的一行字,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爷爷啊……爷爷……”
“你口中的好帝师,可旺三代……那岂不是说,到了我儿这一代,这大明,就要完了?”
一个年仅七岁的太子。
一个权倾朝野,历经四朝,如今已是活着的帝国图腾的帝师。
这个帝师,要兵有兵,要权有权!
关键是,他还有那该死的,足以让他行废立之事的九锡!
这让自己,如何能放心将江山交到他儿手上?!
可……
可自己的字,是老师手把手教的。
自己的帝王心术,也是老师一句句剖析史书讲给他听的。
“我……到底该怎么办?”
“爷爷!”
“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话,仿佛穿透了时空,清晰地回荡在洪武君臣的耳中。
奉天殿前,所有人,皆是一阵错愕!
随即,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朱元璋与朱棣!
朱元璋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老血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以后,再也不能乱说话了!
这他娘的,回旋镖是真往自己脑门上砸啊!
我说好帝师可旺三代,就是随口夸一句,显得吉利,好听!
你个鳖孙,还真给你祖宗说的话当圣旨供着了?!
此刻,旁边的朱棣还不知死活地弱弱补充了一句:“爹,按照他那个时候算,您确实是他老祖宗了。”
迎接他的,是一个裹挟着无边父爱的龙靴鞋底。
“去你奶奶的!”
朱元璋气得破口大骂。
“咱这话是跟你这逆子说的!好家伙,你还真给你儿子传下去了,你儿子又给你孙子传下去了!这他娘的能不当回事吗?!”
朱元璋此刻,被自己这儿子和重孙子的惊人悟性,给彻底搞无语了。
合着这木正居被猜忌,甚至要被杀,根子全在咱这儿?
木正居是大明第一背锅侠?
咱他娘的,都能当个洪武第一背锅侠了!
天幕之上,剧情继续。
木正居已经来到了大殿之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今日这宫中的气氛,不对劲。
那股肃杀之气,几乎凝为实质。
但他依旧没有半分犹豫,整理衣冠,一步踏入。
殿内,那浓重的药味与沉寂的压抑,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